或许因为在学校,陈宥生穿得比上次休闲些,上身穿了件短袖衬衫,搭配一条长度刚及脚踝的浅米色西裤,脚上穿了双没有logo的运动鞋。
比在弃水遇到时多了几分亲和,更像个专注研究,斯文儒雅的博士了。
——前提是没有嘴角还没痊愈,泛着黄色的伤。
“给你们介绍一下,陈宥生,从英国回来的高材生,准备在我们管理学院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师从谢庚。”谢院长笑了笑,“也就是鄙人。”
徐子珩和夏鸯配合地笑了笑。
“之前宥生一直在国外,对国内的科研环境和重大赛事都不是很了解。”谢院长顿了顿,“所以,下周小夏你和池老师带队去瑞津参加互联网+比赛的那个组,让宥生也跟着去。”
“多学习学习经验,也多认识些人。”谢院长见夏鸯没说话,笑呵呵地开玩笑,“小夏老师怕经费不够?没关系,你们尽管去,我个人掏腰包给你们报销,住宿都提一个档!”
“宥生啊,为了你我可是豁出这张老脸了,到时候去了好好学习,多给小夏帮帮忙。”谢院长语重心长地说。
“谢老师,您放心。”陈宥生绅士地抿起唇,微微倾身点头,“能帮助夏老师,是我的荣幸。”
两人一唱一和完成了任务分配,却没有问夏鸯的意见。
本来也不需要问的。
她只是带队的辅导员,多一个博士参与科研比赛,在谢院长看来于她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
何况又是个海外归来的优秀人才。
离开会议室时,徐子珩小声地跟夏鸯说:“小夏姐,陈师哥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人也有礼貌,一定是个科研巨佬。”
“我的职业规划就是继续深造读博,”徐子珩温润的眼睛隐隐发亮,“陈师哥一看就是很厉害的人,没准顶级期刊的论文都发过好几篇了,影响因子均值破十的那种。”
徐子珩眼里的崇拜和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如果今天是夏鸯第一次见陈宥生。
如果他嘴角没有那块被池屿打的伤。
如果夏鸯没看到陈宥生向前倾身时,衬衫口袋里透出的米色手帕。
……她一定会无比赞同徐子珩的想法。
“走吧。”夏鸯听谢院长和陈宥生的脚步声近了些,警铃大作,连忙加快脚步,“你一会儿去哪里。”
徐子珩:“图书馆。”
夏鸯:“顺路,一起走吧。”
徐子珩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跟着夏鸯一起走了。
走了几步他心里却发现不太对劲,小夏姐之前这个点开完讨论会都会直接回院办的,那里和图书馆的方向可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
夏鸯没解释,脚步迈得更急。
“夏老师等一下。”陈宥生在他们身后叫住夏鸯,运动鞋的缓震鞋底扣在地面没什么声响,轻微的摩挲声依旧让夏鸯头皮发麻。
“关于互联网+,我还有很多事不太清楚,麻烦夏老师再给我讲讲?”
徐子珩看出夏鸯的脸色不太对,以为她是有急事,朝陈宥生解释:“师哥,小夏姐好像挺忙的,要是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帮你。”
“项目组很多事我都经手过,池老师很信任我,大部分问题都是一起讨论完成的。”
说完,徐子珩吐了口气,有些紧张地揉着腰后的衣服。
徐子珩今年大三,担任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以来,大大小小的场合经历了不少,也见过许多不同阶层的人。
在报告厅演讲时,徐子珩都没有现在紧张。
面前的男人自带一种奇怪的气场,压抑沉闷,让人喘不上气。
徐子珩自动把这种感觉归结为科研大佬的单方面压制。
陈宥生盯着徐子珩温润的眼睛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小朋友,你确定能解决我的问题?”陈宥生从裤袋中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码,“科研上的事我们可以先加个好友,以后慢慢说。”
“至于现在,你最好还是把时间留给我和夏老师,”陈宥生不咸不淡地笑了声,“单独聊聊。”
徐子珩注意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场,说了句抱歉,用手机匆匆扫了个二维码就离开了。
走廊里的冷气几乎把他们之间的空气冷凝。
夏鸯动动唇,没说话。
陈宥生把手机收回去,慢条斯理地向前一步:“夏鸯,我们就站在这里说?”
夏鸯本能地不想接他的话,更不想和陈宥生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
她不觉得她和陈宥生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这样想着,那股生理性的反胃感又直冲夏鸯的喉咙。
陈宥生一直保持着翩翩风度,他率先提议:“不如去学校食堂顶层的小咖啡厅?我听说那里的环境还不错。”
夏鸯不置可否。
两人到时还是上课时间,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正在赶论文的毕业生,空气里静谧得除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
“你想喝什么?”陈宥生看着小黑板上的今日推荐,“焦糖玛奇朵会不会太甜?”
“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夏鸯眼神温和又冷淡,目不斜视:“那你可能记错了,我觉得这个甜度正好。”
“OK,”陈宥生耸了耸肩,“你喜欢就好。”
空调的冷气在咖啡厅里卖力地吹着,循环了一圈又一圈,夏鸯依旧保持着沉默。
陈宥生仿佛没有感觉到夏鸯表现出的排斥感,往杯里放了两块方糖,喟叹道:“没想到今天能和夏鸯一起约会呢。”
夏鸯抬眼:“这不是约会。”
陈宥生见她这副紧绷冷淡的样子,反而笑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很像我们在国外一起学习时候的样子,我很怀念。”
夏鸯哦了一声:“我不记得。”
陈宥生挑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心……”
“陈博士。”夏鸯打断他的话,“如果有问题想咨询,麻快一点,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我们只是普通工作关系的同事,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温和嗓音里说出这番不好惹的话,也是带着绵软的劲儿。
陈宥生贪恋又克制地收回眼神,扬起嘴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周去瑞津的比赛。”
“我想你不要告诉池屿。”
“为什么。”
陈宥生歪了歪头:“如果他知道了还能让我参加?或者还能让你参加?”
“既然是同事就要公私分明,这对我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个不错的机会,没有必要因为私事闹得不好收场,你说呢?”
“我并不是很需要这个机会。”夏鸯淡淡地说,“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人去,谢院应该也会同意。”
“确实。”陈宥生配合地点点头,“但是我需要你去。”
夏鸯警惕地看向陈宥生,他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如果我们三人都准时参加,我就会告诉你一些秘密。”
“比如你为什么会失忆,池屿为什么会因伤退役。”
“比如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陈宥生顿了顿,桃花眼里泛上点光泽。
“还有,池屿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究竟是谁。”
他像在引诱夏娃犯错的毒蛇,丝丝的吐着信子。
“夏鸯,你不想知道吗?”
“我都可以告诉你答案。”
作者有话说:
写这段时,想想陈宥生我简直头皮发麻……
第32章、迟夏
陈宥生说完并没有久留, 而是被谢院长一个电话叫去了办公室。
夏鸯一个人坐在卡座里,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咖啡出神。
陈宥生明显对她和池屿的过去都很了解,每一个抛过来的条件都精准地击中了夏鸯敏感的神经。
即使她和池屿都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可他们之间有太多不清楚的谜团存在。
陈宥生最清楚这一点, 也结结实实地一拳重击在他们这段关系的痛点。
夏鸯把那杯焦糖玛奇朵推到旁边, 从包里掏出了瓶依云矿泉水喝。
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夏鸯心里没想明白,一堆事情纠结在一起心烦意乱,她本想挂断电话,但看到屏幕上何棠月的名字, 接通了。
关于陈宥生的事,只有她还能了解一些。
“喂。”
夏鸯话音刚落,手机那头传来何棠月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夏鸯, 你能过来陪陪我吗。”何棠月努力稳住情绪, 声音里的哭腔依旧颤巍巍地跳出来。
“地址发我。”
夏鸯按照何棠月的地址一直开到了离她公司很近的一家弃水分店。
店里的服务生认识她, 朝她笑着问好:“小夏姐。”
“你好, 有没有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个子很高的女人?”夏鸯顿了片刻, “看起来美艳跋扈不好惹的那种。”
服务生回忆片刻:“是有一位在贵宾区,我带你过去。”
夏鸯刚拐进贵宾区,就看到最角落的地方, 何棠月抱着酒瓶哭得稀里哗啦。
在夏鸯的记忆中,她根本没见过何棠月哭过。
和浓情蜜意的男友分手时何棠月没有哭, 当晚就开了个庆祝恢复单身的狂欢派对, 身边围着一群各国小帅哥。
在国外被神经病辱骂种族何棠月没哭, 不仅没哭, 还上去和神经病理论。两人大打出手, 何棠月跆拳道黑带,把对方打得闹去了当地警察局,结果何棠月甩了一叠钞票在那人脸上,阴阳怪气地说:“You deserve it.(你值得。)”
她爸打电话过来说家里多了两个孩子,男孩十五,女孩十三,是他和她妈妈的私生子。何棠月用叉子插着牛排祝福他们:“老来得子值得庆祝,自己的孩子自己养,我赚的钱和我该得的财产跟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挂掉电话后,何棠月还胃口大开地加了份黑松露鹅肝。
……
总之,在夏鸯走过去时脑海里飘过的飞速回想中,何棠月一直是这样美艳跋扈,趾高气扬,是从来不会低头的人。
从没见过她这样伤心。
像小孩子弄丢了自己最最喜欢的玩具,像深山生灵守护的天材地宝被人偷走,像恶龙身下千百年的宝藏霎时烟消云散。
夏鸯快步走到她旁边,夺过她的酒瓶,眉心微皱:“发生什么事了,让你难过成这样。”
何棠月抬起头,脸上的妆容哭花了,那股嚣张的美艳也变成了暴雨过后被打蔫儿的花骨朵。
“夏鸯,我跟,跟贺童表白了。”何棠月声音哽咽,“就是迟夏书店那个,翘/屁/嫩/男。”
“……”夏鸯抚着她披散的棕褐色长发,“不就是个男人嘛,之前我见你分手好几次,也没哭成这样。”
“告白失败算什么,下一个更乖。”夏鸯差点咬到舌尖,配合着何棠月的标准改口道,“更翘。”
“可是,”何棠月抹了把脸,脸上的妆更花了,“他不一样。”
她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夏鸯:“我爹妈那样失败而令人作呕的婚姻,早就让我失去想拥有家庭的想法了。”
“我谈过很多场恋爱,但从来没有全情投入地爱上过一个人。”
“他们贪恋我的容貌、家境,甚至肖想我的身体。却没有一个人爱我。”
何棠月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上大地色眼影糊作一团,纤细的睫毛轻轻颤抖:“爱一个人是撒不了谎的,不爱一个人也是。”
“嘴巴会帮人撒谎,眼睛却会背叛你的心。”
她缓缓睁开眼睛,落下一行清泪:“我爱他。”
夏鸯一阵鼻酸,用力地拥抱住了何棠月。
何棠月轻声在夏鸯耳边说:“他拒绝我的理由真的很离谱,他说要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不会给我一张无限期的承诺书。”
她惨笑一声:“我见过那么多人,什么样的理由没听过呢。”
夏鸯蓦地松开她:“贺童没骗你!”
夏鸯言简意赅地跟何棠月说了贺阿姨的事情。
“总而言之,贺童真的没骗你,他确实要带着阿姨去很远的地方,也确实没有确定归期。”
何棠月愣了几秒,极缓慢地眨了眨眼:“他骗我?”
夏鸯:“他没骗你。”
何棠月坐直身子,用纸巾擦掉眼泪:“他骗我说不喜欢我,明明看见姐姐都走不动路的人,却非要拒绝我。”
夏鸯:“……”
思路清晰的强势美女又回来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说清楚。”何棠月放下酒瓶,摇晃着拿起包,嘟嘟囔囔地说,“我才不是他想的那种人,多远的地方,多难走的路,我都能陪他走完。”
“等等,”夏鸯喊住她,指了指脸,“不洗把脸再走?”
“等不及了。”何棠月长发一甩,脸色酡红,“老娘就算妆容花成了鬼,也是那种最好看的艳鬼!”
何棠月气昂昂地离开了弃水,夏鸯则没离开。
冲动地来找何棠月,似乎是解决了她的问题,而夏鸯这边却仍是一团乱麻。
她在弃水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跟池屿说了,两个人商量出个结果。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密不透风的亲密,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加上些不必要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