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八野真
时间:2022-07-25 06:17:03

  夏鸯很有耐心地一遍遍答应着。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很低,低到激不起屋外声控灯的反应。
  外面潮热的空气和暗色,从门与池屿的缝隙间丝丝缕缕地涌了进来。
  从夏鸯的角度看,更像是池屿被一大团黑色裹挟包围着,压得他低垂脖颈,不堪重负。
  池屿叫到第五遍时,艰涩的语调拐了个弯。
  “鸯鸯,别忘了我。”他眼神暗红,像只生怕被人遗弃的小狗,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角。
  “也别放弃我。”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金毛犬池哥~
 
 
第30章、迟夏
  那天之后, 夏鸯有两天没见到池屿。
  微信联系不上,电话打不通,夏鸯跑了一趟迟夏,贺童摇头说这两天池屿都没来。
  “小夏姐, 你别着急, 池哥是个负责任的人, 不会那个啥之后偷偷跑掉的。”贺童想了会儿问,“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夏鸯:“就是上个周末,我们一起和朋友聚餐,他喝了点酒……”
  “啊。”贺童似乎明白了症结所在, “池哥喝酒了。喝了多少。”
  “有一款奇形怪状的外国酒他喝了两瓶,我拦着他没让混着别的喝,但最后离开的时候他的状态明显醉了。”夏鸯比划着说。
  贺童了然:“那就没错了, 池哥每逢喝醉必定会重感冒, 感冒恢复的速度要看喝了多少酒。”
  “就上次, 小夏姐你来找池哥, 还给他留了个牛皮信封那次,池哥就在家重感冒呢。”
  “如果你着急的话, 可以去他家找他。”
  夏鸯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池屿家的地址。
  贺童把手机里存的快递地址给了夏鸯。
  “谢谢。”夏鸯望向贺童眼下愈发浓重的青黑色,担忧地问, “贺阿姨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不过我跟我妈商量好了,不让她继续躺在床上痛苦下去。”贺童揉揉眼睛, 嘴角泛起点酸涩的笑, “我准备带她出去旅游。”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能看到哪里就算哪里。”
  “我妈长这么大都没出过省城, 最远就是来青榆看病, 累了一辈子什么都没享受过。”
  贺童脊背挺得很直,手指关节在浆洗泛白的牛仔裤边泛着青。
  “最近我多打了几份工,攒攒钱,等过段时间我妈稳定下来,我就跟池哥请个长假,带她出发。”
  他嘴角扬起个温柔的弧度,“不是有个诗人说,人来到这人间,就要看看太阳。”
  “我也想带我妈出去看看。”
  贺童说着,眼圈渐渐红了。
  他朝夏鸯咧了咧嘴角:“你看我,小夏姐,真是没出息。”
  “明明是大好事,我跟我妈说的时候,她可高兴了。”
  “平时吃不下饭的人,都高兴地多喝了两勺粥。”
  夏鸯眼角一阵发酸,她拍拍贺童的肩,柔声说:“两个人旅行太孤单了,如果你和阿姨愿意,到时候我和池屿会跟学校请假,还有何棠月,我们都一起去。”
  “人多了不孤单,也有个照应。”
  贺童一愣,眼圈红得更甚,哽咽地说了声谢谢。
  夏鸯没在迟夏久留,她按照贺童给的地址一路开到了距离青榆大学不远的红墅公馆。
  池屿就住在第一栋。
  夏鸯按响了别墅门口的门铃。
  大概五分钟后,门口的对讲机里传来池屿沙哑的声音:“谁啊。”
  “是我,夏鸯。”
  夏鸯说完,那边明显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池屿才回答:“等下,我出来接你。”
  匆匆挂了对讲。
  两分钟后,池屿从别墅里走出来。
  高高大大的男人走路有些摇晃,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色,脸色也不好看,看起来感冒非常严重。
  他一言不发地拉过夏鸯的手腕,往别墅里面走去。
  钳制着她的大手,滚烫得像一块烙铁。
  关上门,夏鸯用手探了探池屿额头的温度,很热。
  他垂着眸子,脖颈也安安静静地低着,像只任人宰割的乖顺小狗。
  鬓角湿润,发梢还在滴水,看起来刚洗过脸。
  池屿的脸不算红,夏鸯用手轻轻摸了下,触觉上却比额头还烫。
  池屿抬起垂着的眉眼,乖乖地在她掌心蹭了两下。
  “……”夏鸯托住他的下巴,一向温和的语气带上点焦急,“有没有吃药?”
  “没。”说完,又用下巴在她掌心蹭了蹭。
  夏鸯眉心微皱,没好气地把手松开:“你是小狗吗?”
  池屿眉眼舒展开,探到她耳边:“汪。”
  发着烧的滚烫气息尽数喷洒在夏鸯的耳垂上,那一瞬间,夏鸯真切地感觉自己也染上了一场重感冒。
  匆匆呼啸而来,令人心跳不停的感冒。
  池屿见夏鸯一直没说话,这才敛了神色,瓮声瓮气地开口:“家里没有备药,所以才没吃。”
  “喝酒之后的惯例了,不用管它过几天也会好。”
  “……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去药店。”
  不知是不是夏鸯的错觉,池屿喝醉酒和发烧时总是格外诚实坦率。
  “那你去药店买什么药?”夏鸯问。
  “唔,退烧药。”池屿慢吞吞地回答,“别的……我都不知道。”
  “去沙发上躺着,我路上买过了。”夏鸯叹了口气,随口问了句,“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池屿心虚地摸摸鼻梁,含糊地嗯了一声。
  然后夏鸯就顺着他的视线,一直落到厨房垃圾桶里放着的速食饭盒和面包的包装袋。
  “……”
  夏鸯转过头,池屿马上在沙发上躺下来,一米八八的人身高腿长,把沙发占了个满满当当,时不时地还要故作娇气地咳嗽两声。
  病弱的娇花。
  她走过去,把温度计甩好,递给池屿:“夹好。”
  “哦……”池屿乖乖地夹住体温计,巴巴地拉住夏鸯,“鸯鸯,我还没吃早饭。”
  “空腹吃药是不是不太好啊?”
  “冰箱里还有两片全麦面包和脱脂奶,你将就一下?”夏鸯故意说。
  池屿惨淡地笑了一声,唇角漾起的梨涡比主人还要脆弱:“女人啊,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
  “现在是把人吃定了,就根本不关照我可怜的肠胃。”
  “想当初,我喝醉了半夜醒来还有皮蛋瘦肉粥吃,热的哦!”
  他话音刚落,空气就凝住了。
  夏鸯眯起眼睛:“所以你那天看见了我熬的粥,却一口都没喝?”
  池屿:“……”
  我为什么挖坑给自己跳。
  “咳。上次醉的太厉害,我怕感冒会传染给你。”池屿撇过脸。
  夏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噢,这次就不怕了。”
  “……”池屿别过脸,用轻薄的空调被盖住头,“那你走好了,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房子里自生自灭,烧个七七四十六天,正好修炼火眼金睛!”
  “我小时候最喜欢齐天大圣。”
  夏鸯把空调被拉下来,温柔地说:“是七七四十九天。”
  “……”池屿翻了个身,脸朝着沙发里侧,抿着唇悄悄地用手指抠真皮沙发。
  委屈巴巴的样子,怪可怜。
  池屿发烧之后,居然比喝醉时更像个小孩子。
  夏鸯忍住笑,软声道:“你冰箱里哪有皮蛋和猪肉?”
  “有的,”池屿抠着身下的皮垫,闷声说,“我之前为了练习做皮蛋瘦肉粥,买了很多皮蛋和猪肉。”
  他顿了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猪肉在冷冻层那堆雪糕下面,皮蛋藏在厨房最上面的储物柜里。”
  夏鸯好奇地问:“为什么都藏起来?”
  “……因为我做的不好。”池屿顿了下,“做得很难吃。”
  “因为你爱吃,所以我想学。”
  “但是,我好像没有这个天赋。”池屿说着,声音愈发低了。
  浑身上下都是挫败感和不高兴。
  “我觉得可能不完全是你的原因。”夏鸯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可能缺少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
  “现在我去做一锅粥,你来尝尝,如果合格的话,我来做你的老师怎么样?”
  池屿脸烧得通红,转过来时漆黑眸子里泛着湿润的水色:“真的?”
  “诚实的园丁从来不骗人,拉钩。”
  夏鸯朝他勾了勾尾指:“来不来啊,池屿。”
  池屿一丝停顿都没有,飞快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勾住了夏鸯的小指。
  半小时后,池屿如愿喝到了夏鸯亲手做的皮蛋瘦肉粥。
  吃饭前,夏鸯又给池屿测了一次体温,虽然还在高烧,但比饭前的温度稍稍低了些。
  她边把带来的药拿出来,边给池屿讲了贺童的事。
  池屿拿着勺子的手停下继续喝粥的动作。
  “贺姨他们都决定了?”池屿问。
  夏鸯倒了杯温水:“嗯,他说贺阿姨受不了这种望不到头的痛苦,贺童也觉得亏欠贺阿姨太多,想在最后的一段路让贺阿姨看看县城之外的风景,不留遗憾。”
  “行。也挺好。”池屿继续喝粥,手指的动作慢了许多,“挺好的。”
  “贺姨这么多年不容易,出去走走,不留遗憾。”
  “如果到时候贺童愿意的话,我想我们和他一起去。”夏鸯面容认真而落寞,“失忆之后我记得的朋友不多,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让贺童不舒服。”
  “我看他对你很亲,像亲哥哥一样,如果这段旅程有你陪着他们母子,贺阿姨……走的时候也会很放心。”
  池屿放下瓷勺,烧得发红的眼睛静静看着夏鸯。
  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如果你觉得我的出现会让贺童不自在,我就不跟着你们去。”夏鸯温和地解释自己的用意,“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男性,单独带贺阿姨出门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池屿无奈地弯了弯眼角:“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鸯鸯你不要紧张。”
  “我只是觉得……鸯鸯太好太善良,我配不上你。”
  夏鸯揉乱了池屿额前的黑发:“发烧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细致体贴。”
  “只因为是你的朋友,我才会多想几步看看。”
  她的神色认真又温柔。
  “池屿,你永远配得上我。”
  作者有话说:
  池小狗真的很会撒娇……
  我们鸯鸯坚定感情后,真的很!坦!诚!
  (摩拳擦掌正在准备后面几章的大!动!作!)
 
 
第31章、迟夏
  夏鸯在池屿家监督着他吃完退烧药和感冒冲剂, 接到了谢院长的电话。
  “小夏,中午来会议室开个会啊,你带队的互联网+项目有点新情况,我得跟你说说。”
  “小池今天请假了, 开会的事儿你就听完转述给他就行。反正跟他关系不大, 重点在你。”
  夏鸯挂了电话, 池屿从旁边凑过来:“谢院找你什么事?”
  “中午要开项目会,让我开会之后把相关事宜转达给你。”
  “哦——”池屿拖腔拿调地哼了声,“就是那个和学生会会长徐子珩一起做的互联网+项目哈。”
  “好好开会。”池屿咬着每个字的重音,慢吞吞地说。
  夏鸯嗯了声, 继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池屿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重视,又踱着步子凑过去, 贴着夏鸯耳边说:“鸯鸯, 我嘴里好苦哦。”
  “那个冲剂是要点苦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夏鸯把手机塞进包里, “水杯旁边给你放了两块水果糖,你没吃?”
  池屿摇摇头, 红着眼巴巴地蹭了过来。
  “鸯鸯抱我一下,我就不苦了。”
  “池小狗,我提醒你, 现在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应该保持异性朋友交往最起码的底线。”夏鸯顿了下, 强调道, “你的要求超过底线了。”
  温柔又不失分寸感的严格模样, 把池小狗蠢蠢欲动的心拍了回去。
  “不过, 应该不会等太久。”夏鸯看着高大男人垂头丧气的模样, 心下不忍,“徐医生说我这几次诊疗效果很好,没准下一秒就能灵光乍现恢复记忆了。”
  “嗯。”池屿这才舒展开眉目,唇角露出个真心实意的实心梨涡。
  池屿一直跟着夏鸯,把人送到别墅大门外的车上。
  “开会时和男大学生保持距离。”他说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寒,“要是遇见陈宥生,直接绕着走。”
  -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两个小时前,夏鸯一定跳下车捂住池屿宛如开了光的嘴,不让他说出后面那句话。
  管理学院会议室,徐子珩坐在夏鸯旁边,他们对面是谢院长和陈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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