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八野真
时间:2022-07-25 06:17:03

  陈宥生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夏鸯,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之前的关系?学校里有那么多同学,为什么只有我千里迢迢也要找到你的讯息?”
  陈宥生骤然的迫近让夏鸯有点不舒服,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盯着她看时,一股生理性的反胃直冲到喉咙。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一起读书的朋友吧。”夏鸯眉心微皱,用力压下心中的不适感,“你能来找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哦。”陈宥生似乎没有注意到夏鸯的变化,桃花眼温柔潋滟,“那可真不错。”
  “我们之间的关系,简单点来说,就是我正在追求你。”
  “而你,很快就要答应我了。”
  “?!”夏鸯惊愕地说不出话。
  “鸯鸯?”
  池屿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响起。
  夏鸯动作一顿,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
  她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这件事,也不知道陈宥生的话,池屿听到了多少。
  夏鸯现在感觉自己像红杏出墙被人抓了现行,而且她刚刚答应了别人是第一顺位,转眼间又碰到了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追求者。
  而且这个陈宥生,说她马上就要答应他了。
  怎么可能呢?
  夏鸯脑子里正绞着一团乱麻,身边忽然疾驰而过一阵劲风。
  紧接着是一声拳头打在皮肉上的闷响,钝钝的,听着让人牙酸。
  池屿打了陈宥生。
  夏鸯身形一顿,马上跑过去把池屿拉过来,挡在他面前。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给夏鸯反映的时间。
  等她思路重新回炉,看清池屿表情时,夏鸯愣住了。
  那张一向生动鲜活的脸,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地逗她的表情的脸,此刻紧绷地板着,额头上爆出几簇暴戾的青筋,眼底的怒火几乎喷薄欲出。
  他人在她臂弯中,喘着粗气。
  池屿偶尔会酸唧唧的,但总不会因为几句话冲动成这样。
  “池屿,池屿!看着我!”夏鸯轻轻拍他的脸,吸引池屿的注意力,“你前几天刚受过伤,不能再打架受伤了,知道吗?”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很低的笑。
  夏鸯回头,这才发现池屿这一拳极重极狠,陈宥生的嘴角被打破流血,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打在一旁的大理石地面,碎出好几道纹路。
  陈宥生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那副精致新贵的模样早已被池屿一拳打得不复存在。他头发蓬乱,西服被灰尘蹭得皱皱巴巴,右臂的袖口到衣肘处划出一道很长的口子。
  “好久不见,池屿。”陈宥生看向池屿,平静眼神中蕴含着不知名的狂躁与危险,“见到老同学,就是这样打招呼的?”
  夏鸯迟疑:“老同学?”
  陈宥生看向夏鸯时,眼底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温和姿态:“出国前我本科读的体校,和池屿是同学。”
  “当时池屿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是受很多女生喜欢的校草,听说后来脚受伤了才不当运动员的。”
  “伤得很严重?日常运动跑跳受影响吗?”
  “阴天下雨会不会疼啊,池屿?”
  臂弯里被安抚下来的狂躁野兽,隐隐有暴起的趋势。
  夏鸯只能更用力地搂住池屿,一言不发地看着陈宥生。
  “对了,现在我也在青大读博,就在夏鸯任职的学院。听说你在体育系当老师,以后也要常联系啊。”
  陈宥生捡起地上的眼镜,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夏鸯虽然失忆了,但在她失忆前我们可是。”
  “很亲密的关系。”
  “池校草,知三当三不犯法,却也不道德。”
  “我没有!”夏鸯矢口否认,紧紧拥着池屿,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真的没有,我能感觉得到。”
  “开个玩笑罢了,夏鸯你别当真嘛。”陈宥生疼得嘶了一声,慢慢用指腹擦掉嘴角的血迹,“我和池屿现在是同一水平线,毕竟你最后喜欢上谁,还说不定呢。”
  陈宥生把眼镜揣进兜里,手指触到一块柔软布料,转而把那块手帕拿出来,在池屿面前抖了抖。
  浅绿色的丝线仿佛条碧绿草线,镶嵌在米色的软布上。
  “可你拿什么跟我争啊。池屿。”
  池屿原来一直在夏鸯怀里挣扎,但从陈宥生拿出那块手帕之后,他忽然不动了。
  只是那双漆瞳,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米色手帕。
  陈宥生满意地欣赏了会儿这个局面,把手帕收进口袋。
  “我们来日方长。”说完,他朝夏鸯笑了下,转身走了。
  陈宥生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池屿安静下来。
  他眉眼低垂,身上的肌肉微微痉挛着,似乎在凭借着意志力在于什么东西抗衡。
  或者说,极力隐忍着某种痛苦。
  夏鸯头一遭乱了方寸,慌张地解释:“池屿,我跟陈宥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普通的同学……”
  说到这儿,夏鸯戛然而止。
  她不记得了啊。
  自然也就不知道之前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陈宥生的话中有几分真假。
  第一次,夏鸯第一次恼怒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恢复记忆。
  为什么她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颓唐地沉默下来。
  “那块手帕怎么会在他那里。”池屿问。
  “陈宥生说,”夏鸯缓声道,“是我在国外读书时,送给他的。”
  “但我并不记得这回事。”
  “这样啊。”池屿机械地重复着,“这样。”
  他抬头看了眼周围的灯光,复又像被光刺到眼睛一般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再抬头时,池屿的眼角迅速地红了起来。
  “真姐还没回来。”池屿轻轻拉了夏鸯一下,“点完菜就去找她吧。”
  夏鸯顺从地点头,心里却像坠了块重石一样难受。
  她转身走时,听到池屿在她身后说:“我送你过去。”
  池屿的声音干涸嘶哑,声带发出低沉磨损的震动。
  他明明打赢了。
  却像个失败的丧犬。
  池屿把夏鸯送到宋唯真身边,独自回到了包厢。
  季崇理刚打完电话,见他指尖夹着烟,不住地皱起眉:“不是说夏鸯回来就戒烟?怎么又抽上了。”
  池屿沉默着坐到沙发边,橘红的星点明明灭灭地亮着,脸颊边还有未完全恢复的淤伤。
  另一只垂下的手搭在膝盖处,微微颤抖着。
  “老季,我刚刚看见了陈宥生。”
  “他手里拿着夏鸯的手帕。”
  “那块初中时,我送她的手帕。”
  作者有话说:
  一个垃圾人出现了……
  (今天父亲节,别忘了祝爸爸们节日快乐哦!)
  感谢在2022-06-18 08:07:55~2022-06-19 08:1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16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迟夏
  季崇理对池屿送给夏鸯的手帕印象很深。
  初中时, 他和池屿在两个不同的学校读书,一个在一中,另一个在五中,两人只有放学后回到梧桐院才有空碰面。
  池屿乐天又敏感, 他知道季崇理性格孤僻, 身边没什么朋友, 总是在放学后早早往家跑,拉着季崇理出去踢球。
  那天放学后,池屿罕见地没有过来找季崇理出去玩,而是飞快地跑回大院, 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季崇理推开他卧室的门时,看见池屿正趴在地上,费劲地从床底下往外拖一只粉色猪存钱罐。
  “你在做什么。”季崇理说。
  池屿坐在地上, 脸憋得通红, 才把存钱罐下面的活塞拆下来。
  “鸯鸯要过生日了, 我想送她一份礼物。”
  存钱罐里除了钢镚, 还有五块十块的纸币。池屿靠着床架慢慢数,把同样面值的纸币和钢镚放在一起, 旁边还放了个小本,边数边算钱。
  季崇理倚在门边看,哼了声:“学数学要是有这一半认真, 你家老爷子也不用发愁你学习了。”
  池屿抬头看他,眼睛又黑又亮, 连发梢都洋溢着灿烂笑容:“老季, 我看中了一块手帕, 你跟我去瞧瞧。”
  季崇理不太愿意, 臭着脸跟他去了。
  店员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 她见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跑得满头大汗,给他们每人倒了杯温水。
  “小帅哥眼光真好。这款手帕是桑蚕丝织成的,手感顺滑,轻薄容易携带。”
  “如果送给喜欢的女孩子,最合适不过了。”小姐姐把展示台里的丝质手帕从玻璃罩中拿出来,“《红楼梦》里写,宝玉让晴雯送旧丝帕给林黛玉,就是借着这方丝帕‘横竖皆是相思’的含义,向林妹妹诉衷情呢。”
  “在古代,丝帕也算得上是定情信物。”
  池屿听完“定情信物”这四个字,脸登时红了个透。
  他没反驳店员小姐姐的话,而是转过去问季崇理,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你看过红楼梦么。”
  季崇理摇头:“拓展阅读时看过一点。”
  池屿高兴道:“连你这么不爱看书的人都看过,那鸯鸯肯定也看过!没准看过整本呢!”
  季崇理:“……”
  池屿越看这块手帕越适合夏鸯,连忙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姐姐,我就要这个!”
  季崇理瞄了一眼,那块丝帕算是最朴素的,淡米黄色的底子,四周绣了一圈浅绿色的丝线。
  连个图案都没有,却卖那么高的价。
  池屿跑去付了钱,拎着小袋子跟季崇理往梧桐院走。边走还边哼歌,如果他有尾巴,现在肯定要翘到天上去。
  季崇理忍不住问:“你那个钱不是攒着买新足球的吗?”
  “就是那个你喜欢了好久,过生日都没舍得买的。”
  “旧足球还能将就踢嘛。”池屿满不在乎地掠过这个话题,转而把纸袋拎到季崇理面前,“鸯鸯一定会特别喜欢这种清淡的颜色,你说是不是,老季?”
  “是是是。”季崇理敷衍道,“朴素得我都看不出它值那么多的钱。”
  “切,不识货。”
  池屿转转眼珠:“要是你有很重要的人过生日,你送什么给她?”
  正巧路过一个做糖画的小摊儿。
  季崇理哦了声:“送一堆糖,堵住她的嘴。“
  池屿:“……”
  -
  “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季崇理皱眉说,“夏鸯那么细致的人,不会随便把礼物送给别人。”
  “那块手帕,上高中时我还见她用过。没有道理出了国就转送给其他人。”
  池屿木然地喝了口酒,嗯了一声。
  “手帕这事儿往后放放再查。”季崇理压低了声音,“陈宥生怎么还有胆子回国。”
  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像一种催化剂,可以瞬间激起池屿身体里被他努力压抑下的暴躁因子。
  “他老子把事儿都给平了,他自然才敢回国。”池屿说,“才敢来我面前晃悠。”
  “还他妈当着夏鸯的面儿,问什么我的脚还疼不疼。”池屿面无表情地嘁了声,“傻逼一个。”
  季崇理:“所以你刚才跟那傻逼吵起来了?”
  “吵?”
  “跟他多说一个字儿,我都嫌脏了我的嘴。”池屿又灌了一口酒,“我把他打了。”
  “啊?”季崇理急了,“那夏鸯不就知道了?”
  “不知道。”池屿默然半晌,抿起唇,唇角的笑牵强而苍白,“他想追鸯鸯,怎么敢说那件事。”
  季崇理默了半晌,又问:“陈宥生不是善茬,这次回来肯定有阴谋,你当心点儿。”
  “我有什么好怕的。”
  池屿咬着烟蒂,周身散发着冰凉的冷意,静静对着空气吐出个烟圈:“我现在浑身上下,还有什么值得他阴谋?”
  “……”季崇理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老季,手帕的事儿你还是先帮我查查。之前我们都想当然地觉得夏伯伯他们说的话就是对的,夏鸯在国外只是经历了普通车祸才失忆。”
  “但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池屿眯着眼:“你查一下夏鸯在国外的车祸那天,陈宥生在哪里,在做什么。”
  夏鸯和宋唯真回来时,池屿和季崇理正在喝酒,巨大的电子屏幕正在反复播放着一首儿歌,两个男人认认真真地听歌,时不时还要碰下杯的样子,非常滑稽。
  宋唯真被笑得前仰后合,夏鸯却没被逗笑。
  她一直在看池屿的反应。
  刚刚池屿送她去找宋唯真时,夏鸯就一直在想。
  池屿和陈宥生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池屿不是个很随便跟人结仇的人。
  两个结论加起来构成的假设,就是陈宥生这个人非常有问题。
  再加上她敏锐的第六感,绝对不会误判了好人。
  但现在池屿的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些,和刚才冲过去恨不得把陈宥生打死的池屿,简直判若两人。
  四人喝了几杯,宋唯真拉着季崇理去情侣对唱时,夏鸯才慎重地坐在池屿旁边。
  他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