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延戴着墨镜,两手插兜,和周围的女同学谈笑风生,看出来是被搭讪的那个。
卫嫣“咦惹”道:“好装x,他这劲头和谁学的?”
尤琪:“我以为他慢热型的,看来不是,瞧走眼了。”
时稚问:“眼镜你的?”
景迎耸肩:“他说戴了有自信,我就借给他了。”
“我也想戴。”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想?”景迎假装她事多,察觉尤琪看过来的目光,神色淡了淡:“再说吧。”
时稚故意吐槽:“小气。”
想起刚刚的男子800米资格赛,时稚拉着他小声说:“你运动很厉害,决赛过后你请客?”
景迎挑眉:“怎么请?”
时稚:“吃喝玩一条龙?”
“不行,挑一样。”景迎否得果断,扯走她脖子上的毛巾,擦颈间未干的汗。
“你好抠门啊。”她道。
“顶多两个。”景迎擦完把毛巾还给她。
“不能三个吗?”时稚看跳远,心不在焉抓毛巾擦脸,想起什么顿了顿。
景迎不冷不热笑了声:“废话,你当我三陪?”
冷淡的木质香调萦绕鼻间,和以往的薄荷香气不同,时稚闻了闻毛巾,又像松鼠一样凑近他衣服嗅,忍不住问:“好香啊,香味好特别,你用什么洗衣液。”
景迎低眼看她,没吭声,任女孩在他身上嗅。似乎感觉口渴,他很快撇开眼,拧开矿泉水喝着。
“……”
时稚想说那水是她的。
–
夜里。
时稚睡得迷迷糊糊,听卧室外面有声音。她揉着惺忪的眼,开门看见冷叔叔。
冷冬道:“吵醒你了?”
玄关门开着,外面有人影,时稚发现好像是高宛瑜:“这么晚,什么事啊?”
冷冬换鞋:“宝宝发烧,我和你妈去医院。”
“需要帮忙吗?”时稚关心地走出卧室。
“你睡你的。”冷冬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等早上……”
“聊什么!”话没说完,高宛瑜打断:“她那么大会照顾自己,先管管你儿子吧!”
冷冬不再说话,走时关好门,时稚站客厅杵了片刻,回到自己房间,彻底没了睡意。
过了半小时,冷冬打来电话,说冷江流电话没人接,让他把宝宝的疫苗本送去医院。
时稚敲门无人应,不得已转动门锁进去喊人,却发现冷江流不在房间。
或许根本没回来。
时稚匆匆给他打了个电话,冷江流意外接通。看来是故意不接冷冬的电话。
他把疫苗本的位置告诉她。
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冷冬接过疫苗本,问:“江流呢?”
时稚说出对好的词:“他也有些不舒服,我就让他在家里休息了。”
冷冬点头:“辛苦你了。”
输液室里,宝宝正躺在床上输液,后颈垫了个降温的液体枕头。高宛瑜满脸担忧地守床边。
“昨天打过疫苗针,今天突然发高烧,刚抽血化验了。”冷冬解释道。
他给时稚一张卡,“时间还早,你去酒店休息。”
时稚忙摇头:“不用。”
冷冬是全球连锁五星酒店的负责人之一。
听说职位挺高,省会这边东南西北四个区的酒店归他管。
时稚没有进病房,免得高宛瑜看她会来火。她和冷冬打过招呼下楼,窝休息区眯了会儿。
闹钟响了才醒。
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回休息区继续坐。
她看了会英语书,估算着时间,快一个小时起身离开。
清晨,薄雾弥漫。
时稚走出急诊楼,没走几步忽然停住脚,眼眸震惊。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好自行车,往这边走。
他唇色发白,左手腕胡乱缠着纱布,隐隐有血迹渗透。
迎面相见里,雾色仿佛也浓了几许,景迎眸光孱弱浮动,和她四目相对。
“……”
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狼狈的状态碰见她。
作者有话说:
景:…在媳妇儿面前狼狈,没什么的。(嘴叼玫瑰)
第17章、
也是巧, 竟又是那天那个医生。
“…小情侣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对吧,你一个女孩子, 不能说过激的言语。”
伤患面前, 伤患最大, 面对医生苦口婆心的数落,时稚什么也不辩解。
“对不起。”
她一个劲儿道歉,只希望医生给他仔细处理好伤口。
景迎皱了眉,对她的道歉好像不是很赞同。
说完女孩子, 重点还是在男孩身上。医生见他脸色,感觉是心疼女孩了,于是道:“你一个男孩子, 内心要强大点, 不能因为三言两语伤害自己, 威胁女朋友什么的, 强扭的瓜不甜。以后再结婚生子,遇到个什么小挫折, 你怎么保护老婆孩子?”
景迎脸色沉了沉。
眼看小景面色不佳,时稚生怕他说什么话呛医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医生缝完最后两针剪线, 再抬眼准备说什么时,发现女孩眼眶里眼泪打转。方才情况急, 也没注意看, 这会儿仔细瞧瞧, 女孩背后背的好像还是书包。
医生心里打鼓:“好了, 没多大事, 我再不希望看你们俩来,下次我真会报警。”
“谢谢谢谢!”
包扎过后,时稚接过缴费单,想去扶小景,扭头发现人已经出了门,她赶紧追出去。
取过药,时稚走到小景面前,回忆刚刚缝针的那幕,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下来。
手背一烫,坐在休息区浅眠的景迎睁开眼,女孩红着眼睛蹲他面前,两颗眼睛珠乌黑生动,像被浸在泉水里似的。
她疼惜地仰起脸,楚楚可怜地盯住他瞧。
时稚问:“为什么?”
景迎不知该怎么和她说清楚,最后绷紧嘴角,嗓音干涩微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时稚低头,眼泪掉更凶。
娇小单薄的身体抽泣着,哭也不发出声音。
急诊人多,有的人对他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谁得了绝症。
景迎心生淡淡烦躁,攥住女孩手腕离开,来到自行车前。
时稚把药袋系上车龙头,自觉去推自行车,抽噎道:“今天我带你。”
景迎:“……”
薄雾还没散干净,天边不见朝阳的影子。
“我是皮肉伤,不是手断了残废了没救了。”景迎单手把自行车拎过来,动作行云流水地坐上去:“上来。”
时稚盯他手腕,瞧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才垂低脑袋坐去后座。
“小、小景。”中间那个停顿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她还打了一个委屈的泪嗝。
景迎听她这么喊差点没内伤,暂且没踩车:“有话就说。”
时稚委委屈屈:“这话你应该说给你自己听。”
景迎:“?”
时稚继续:“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当初说你快要死了,也是骗我的吧?我不相信你有抑郁症,就算有也不可怕。小景,我是你的垃圾篓,你不开心的,想吐槽的,都可以和我说。你想要我成为你的什么,我就是你的什么。认识那天你说过,人的生命短暂,你会珍惜每天活着的时光,你自己说的,怎么做不到呢。”
景迎听到“认识那天”心里莫名不爽,他闭上眼缓和了会,语气有些沉:“说完了?”
时稚抹着泪:“你、你你你还想听吗?”
“……”
想听你还能说是吗?
景迎从车上下来,单手抓住车龙头,对女孩沉声道:“小稚,我慎重和你说一遍。首先,少管我的闲事。再来,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后座上下来。”
时稚乖乖下去:“最后?”
景迎头疼地按眉心,唇色白得厉害:“最后,我比你大两岁,别再叫我小景。”
虽然之前就有说过不给叫小景,但后来再叫,他并没说什么,昨天不也叫了嘛。
真善变。
变脸速度一如既往。
时稚心里纳闷,忽而想起什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棒棒糖,递给他。
景迎:“……”
约莫两分钟后,自行车骑离了急诊院楼。
感觉后座那人吃过糖,心情会有变好,时稚壮着胆子道:“你刚说的我都同意,但执不执行是我的事。行吗小景?”
景迎:“……”
那我还说个屁?
由于刚刚哭过,路上骑车说话,灌了冷风进嘴,时稚没片刻开始打嗝。
等红灯,旁边骑车的大妈看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隔着头盔都藏不住。
景迎下车,把女孩拽下来。
“你干吗?”时稚莫名其妙。
“再让你带我,我怕人报警说我虐待童工。”景迎烦躁:“少说废话,快上来。”
时稚刚坐上去,就听他扭了头问:“还有棒棒糖吗?”
她说:“有。”
掏了一支,剥开糖纸给他。
景迎不苟言笑:“你自己吃,少说点话,明不明白?”
时稚:“……”
路上,时稚果然没有再说话,但她憋了一肚子话。
眼见快要到学校,她戳了下他的后背,没得到他的回应,又朝前伸手,急切地上下挥舞。
景迎瞥了一眼:“说。”
时稚迫击炮似的轰炸:“纪检老师逮住我三次了,我这张脸化成灰他都认识,你赶紧找个地把我放下来,要是被他看到我坐你自行车,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快快快!”
过了半分钟。
时稚:“…小景?”
他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还越骑越快了,幸好卡着进校时间,车辆和行人不多,非机动车道基本畅通无阻。
但学校近在眼前——
时稚急了:“你不说话我心里怪慌的,你不会要带我骑进去吧?”边说边抬起胳膊遮住脸。
她听到左前方的纪检老师和门卫说话,鹌鹑似的别开头,快速把马尾辫藏进领口,留个乌溜溜圆滚滚的后脑勺给他们。
纪检老师:“……”
门卫伯伯:“……”
进了车棚,自行车终于静止运动,景迎单脚落地,等后座女孩下来,松开把车手,从兜里摸了烟盒和打火机。
他把烟点上,转过头,女孩书包挂在臂弯,外套领口已经耸到了头顶,跟什么无头星人似的。
“……”他嗤问,“干吗呢?”
时稚说:“我怕纪检老师在外面等我。”
景迎轻笑点头,把自己的书包往她递:“带班里,我有点事。”
时稚迟疑接过来,视线落他手腕上:“什么事啊?”
景迎冷淡道:“你今天的问题超标了,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明显再敬谢她先前那句“执不执行是我的事”。
虽然担心他,唯恐他单独行动做不好的事,但他既然这样说,就表明他没有再自伤的心思。
时稚见好就收,拎着两人的书包乖乖先走。
校门口这边,纪检老师看了眼腕表时间,和门卫点了下头,门卫关校门,他则转进停车棚。
景迎刚抽完这根烟,弹飞烟头,正好落到纪检老师脚旁。
纪检老师姓何,单名一个岩字。
何岩顿了顿,低头看了眼,再抬起头脸色有些沉:“不要太过分了。”
景迎淡淡:“没看见你。”
何岩口吻严肃说:“你屡屡在校内抽烟,打架,胡乱骑行,严重违反校规。”
车停好,景迎走出棚内:“你不是每次都记我名字么?”睨了眼男人手里的簿子,“怎么?本子不够记?我明天买给你?”
何岩胸膛起伏,看出来很是生气,而且快要忍不住脾气,在景迎准备离开时,沉着脸抓住他衣领,非常粗暴地一把将他推到墙壁上。
墙壁下是低矮花坛,大概有十公分高的台阶,里面种植了一些韭菜花和牵牛花。
景迎猝不及防,后脚跟绊到台阶,整个人有一瞬的失重,背部和后脑重重地撞上墙壁。
他一只脚踩进泥土,看男人仿佛要杀了他的神色,淡淡道:“怎么动起手了。”
何岩把手里的簿子丢地上,接着把脖子上的工作证件取了下来,和簿子扔一块儿。
景迎瞥了一眼:“要打就快点,我迟到了。”
拳头从他颊边飞过,砸在墙壁上,粗石水泥墙,年岁久远,有的地方已经起了空壳鼓包,这么砸上去,碎掉的水泥壳掉下来,有不少落到景迎肩上。
砸完了一拳,何岩已经平复心境,松开他,人也退开,道:“以后不要在停车棚抽烟,被我看见一次,我就会找那个女孩一次麻烦。”
景迎目光沉沉地看过去。
无视他冷下来的目光,何岩捡起地上的簿子和证件。
“收敛点吧,不要祸害人家姑娘,就当……”何岩把证件挂上脖子,眼眶湿了些,“当你母亲对你最后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