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超市人多。
时稚以为忙碌的超一线安市,上班族每逢休假,起码该恨不得黏在床上不动才是。
按照要求买完奶粉,时稚逛了逛结束购物,只是没想到,出了超市会看见小景。
他走路也戴墨镜,脖子上挂着有线耳机,但没有听,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立领敞口长袖,头发梳得很蓬松,或许根本没梳。
身材比例太优越了,人群里一眼认出的程度。
他没看见她。
时稚也没多想,悄悄尾随上去。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小稚什么时候能坐自行车后座啊?
景:…在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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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青春
他进了一家网咖。
等吧台前那道人影走开,时稚推玻璃门进。她个头不矮,但五官拼凑一块儿看着比较年幼。
“诶诶诶未成年不给玩。”老板敲敲吧台面。
时稚从善如流说:“我不玩,我来找我哥哥,他把家钥匙拿走了,我回不了家。”
老板摆手放行。
她进里面找人。
午休期间,客人寥寥无几。
小景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机位,旁边墙壁上贴着“禁止吸烟”四个大字。
但他无视了。
景迎挑了一个无人角落,烟没抽两口,边上的椅子忽然被拉开。
他扫去一眼。
一愣。
女孩先将他仔细打量,大概确定他的过敏好了没有,嘿嘿道:“我买东西,刚好看到你。”
景迎拿下唇间烟,漫不经心吐了口烟雾:“跟踪我?”
时稚拿手扇烟,避开回答,无视他的问题,指着墙壁说:“你看那上面写着什么字?”
景迎转头看墙,整个人雷打不动,抬下巴示意键盘旁:“你看那放的是什么。”
“……”
时稚迟来地看到烟灰缸。
真的是,不论什么行业,都有做做样子的人,这里的禁止吸烟也就做做样子呗。
景迎点进游戏界面,输入账号登录游戏:“成年了吗?”
还待在这。
时稚强调:“你也是学生。”
景迎低低嗤笑。
他今天心情不错,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买了什么?”
“你对牛奶过敏吗?”时稚打开袋子问。
景迎瞥见奶粉罐。
“奶粉是我弟弟的。”时稚拿出一盒新鲜牛奶。
冷藏的冰雾在女孩葱白的指腹间化开,景迎伸手去拿,但女孩并没有松手。
“会不会过敏?”时稚执着问。
蟹黄过敏一事,仿佛对她的打击不小,她更警惕了。景迎静静和她对视僵持了会儿,收回手不说话,戴上耳机玩游戏。
时稚轻咬下唇想了想,拆开牛奶盒饮口,把键盘旁的烟灰缸拿走,替换成牛奶,道:“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啊,有问题打我电话,发短信给我也行。”
叮嘱完,她便起身离开。
景迎耳机寂静一片,听清了女孩说的所有话。他操控鼠标漫无目的地瞎捣鼓了会儿游戏仓库,然后把那盒牛奶拿过来喝。
殊不知,女孩就藏在后面那排的机位后,等看到他喝牛奶,才偷笑着俯低了身子离开。
–
高三课程繁重。
每个礼拜只有一节体育课。
体育老师这人能处,知晓他们平日学习压力大,让跑完一圈操场,宣布自由活动。
时稚和尤琪坐树下聊天。
不远处的篮球场地围着人,六班和十二班撞了体育课,两班男同学在场上打球。
小景是其中之一。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时稚感觉小景不擅长人际交往,需要别人主动去捂热他,他方会给你眼神。而且他的性格严格来说,内向不算内向,外向欠了那么点火候。有点儿阳光型社恐的意思。不过谁让他脸长得帅,还是非常讨人喜欢的。
“看呆啦?”尤琪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没有。”
时稚捏着一片小树叶转动叶梗。
尤琪道:“别装啦,你对景迎有好感吧?”
时稚不好意思:“真没有。”
尤琪伸懒腰:“好,你没有,我有行了吧。”
时稚一怔。
一时分不清这话真假。
不过景迎那样的男生,先不说内在如何,单就外表,对他有好感再正常不过了。
过了一会儿,卫嫣从人群那边跑过来,惊慌道:“姐妹们!卧槽,我有大发现!”
尤琪:“什么呀?”
时稚还没问上话,就被卫嫣拉起,三人去了篮球场地边,挤进人群观看。
“看他手腕。”卫嫣道。
活动在球场上的少年们恣意挥洒着汗水。
他们有的把短袖挂肩头,也会弯下腰,扯衣摆擦脸上汗。有的擦汗时会露出小片清薄腹肌,引来女生们唏嘘吹哨,闹得少年们臊得不行,恨不得把衣摆扯到脚踝。
而在他们中,景迎多少是最出挑的那个。
他额头薄汗晶亮,站旁边休息,两手随意搭腰际,长袖撸高了两寸,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和腕间粉色疤痕。
斜斜的两道,清晰地躺在白皙的皮肤上,和旁边青色血管靠得极近,阳光之下狰狞可怖。
时稚眼眸不觉睁大,震惊得无以复加。
明明太阳挂在天空,温度不低,她却感觉周身袭来凉意。
其他班的女生对他并不陌生,窃窃私语地展开讨论——
“自杀过吧?”
“看着像。他平常奇奇怪怪,我总能在停车棚看到他抽烟,藐视校规诶。”
“有一次我经过他,他和旁边男生说荤段子。”
“正常,男生都这样。”
“哦,上课看黄漫也正常?他们老师都不管的。”
“咦惹,你说的好像变态,搞得我都不敢暗恋他了。”
“你暗恋变态……”
尤琪皱眉:“说什么呐!”小声呵斥,“要真是自杀,你们现在算什么,都是侩子手!”
人群里的异样动静终于惹来景迎的察觉,他朝时稚这边看了眼,眼神乍看有些冷漠,随后默不作声拂下长袖,盖住疤痕,和另一个男同学互击手掌,两人替换上场。
“怎么回事?”卫嫣忍不住问。
时稚脑子里一团乱麻,显然,这已经超出她对小景的了解范围。
刚还自以为对他了解透彻,恐怕只是管中窥豹、以蠡测海。
“你不是以前认识他吗,他真的自杀过?”卫嫣追着询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时稚摇头退出人群。
她只看见那疤痕是粉色的,是新的,是近期的。
近期他自杀过?
报道那天?
时稚从头凉到脚。
卫嫣见她脸色不好,想跟过去问问,被尤琪拉住了。
尤琪皱着眉摇头:“问时稚,不如亲自问景迎。”
经过上次,时稚嘴巴有多紧,她们都已知道。有关景迎的事,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体育课是下午最后一节,放学时间到就可以离开。
打球的男生们不急于结束,教学楼差不多空了才散伙。
夕阳染红操场,小飞虫成群结队地在半空中预谋搞事。
和他人打完招呼,景迎拎起草坪地上的水瓶,边喝水边看向不远处树下的女孩。
女孩坐在那很久了,抱着膝,膝前手背白皙,而那手中,时不时还会亮起一簇幽蓝色的小火苗。
景迎挑眉,下意识摸裤袋。
他抹了一把额头汗,拧着瓶盖走过去,停在女孩面前。女孩乖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微俯下腰,要把她手里的打火机拿回来,已经拿住一半的打火机,她却不肯松手,缓缓抬头:
“小景。”
女孩眼睛里含着一汪清澈的水,因为抬头的动作,眼尾有一行晶莹的液体滑进乌黑的鬓发里,好像已经酝酿很久。
就等着他来哭了。
景迎:“……”
“为什么要割那儿?”时稚目光落在他左手腕。
景迎不咸不淡“哦”了声:“让它流点儿血,减减体重。”
时稚:“……”
落日在女孩面庞上映出了颓红的色泽,像是被他的话气到,分不清是脸红还是落日红。
“我的意思……”
时稚刚开口想问清楚,他放弃打火机,转身走人。
时稚埋头在膝上擦泪,下一秒爬起来追他。
黄昏落日下的操场,住校学生们来来往往。
时稚脚步不停,声音里还有几分哽咽:“是因为那个病吗?”
景迎其实不想理她的,话出口已经晚了:“什么意思?”
时稚追上他道:“你那天没说什么病,只是说自己快要死了,我后来都没有再问你。”
景迎语气淡淡的:“哦,那你就当我死了。”
时稚快跑两步,抓住他手腕,两人在教学楼前停下来。
景迎低头看她。
平日里元气满满的女孩这会儿非常生气,连神色都凶了起来。
但那双乖巧圆圆的杏眼,却反常地愈来愈水润。
时稚抓的是他左腕,疤痕硌着她的手指。她本想严厉批评他的,可怎么都开不了口。
接着她意识到,好像自己的手劲太大,会不会把他攥痛啊?
景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孩神色微妙变幻。
从凶巴巴,转成迟疑,最后心虚地咬住嘴唇,缓缓垂低脑袋。
他扫了眼自己的左腕。
新掉痂的疤有时会发痒,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女孩的指腹竟疼惜地摩挲那些疤。
她疼惜他?
她是不是疯了?
“你在做什么?”景迎出口的音色有些冷。
冷得时稚惊了神,缩回手慌乱背去身后,小脸如熟透的苹果:“我、我和你道歉啊。”
景迎:“……”
明晃晃把我当傻子。
时稚盯住他脚上球鞋,心里边慌得一批,生怕被他询问是不是喜欢,口不择言道:“我知道我有时候烦,以后我会少管你。”
?
景迎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嘴欲言又止。
时稚抬了头,眼睛湿润,“不要再说死了这种话。”
这句才是重点!
“……”
他怀疑女孩眼睛里是不是装了泉眼,怎么总是水汪汪一片。
景迎心下怔忪间,掌心里被塞了打火机。女孩不再多言,和他擦身而过,走进教学楼。
冰凉的金属边角硌着景迎的掌心。
他微微攥紧,再稍稍放松,最后平衡了一个力道。
一个让他静下心来、不会对女孩做出无礼举动的力道。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好奇脸:无礼举动指的是哪些?
景:扯她进怀?按进胸膛?让她感受我的胸肌有多梆硬?流泪不如流口水?
时:???
第9章、青春
时稚还记得,当初发现自己有可能喜欢上小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管束自己的心了。
她会对这个男生异常包容。
不管是短信聊天偶尔会阴阳怪气的他,还是沉默不理人的他,或像昨天被其他同学看作变态的他,再或是冷漠不耐烦的他。
不管哪个他,能像此时此刻,每天早上,她站在公交车里,看他在外面骑摩托就很好。
活着就好。
时稚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逼的,黏太紧了会适得其反。
像父亲说刚结婚时,母亲也黏他,但他会烦。
后来父亲说过后悔,但那时母亲已经和他离婚。
人际关系要松紧适度,之前的确是她太过越界。
进教室时,小景在睡觉。
她其实也有些困,昨晚没和小景说晚安,辗转反侧睡不着。
失眠到一两点。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课间。
小景去石壁屏风后,时稚特地跑了趟校内超市,买了一袋菠萝面包和一瓶牛奶。
小景肚子叽里呱啦的,会让她分神听不了课。
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吃,所以他从外面回来后,她就托着下巴望教室外的风景,假装和自己没关系。
直到包装袋的响动传进耳朵,她抿着嘴角露出笑意。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卧槽,谢谢兄弟啊,这下可以撑到中午了。”焦延声音道。
时稚转过头。
焦延抱着菠萝包,大口咬下,表情满足得快要螺旋升天。
而小景还保持一手拿空的姿势,眉宇间淡淡的疑惑未褪。
时稚猜他大概在想:这些东西是谁买的?
焦延终于发现时稚的目光,咽下面包说:“咋啦,这么看着我干吗,你也没吃?分一半给你?”
他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很大方地掰了一半递给她。
“分你个鬼。”时稚骂。
景迎:“……”
焦延:“……”
…
课上。
焦延的文具袋越过险阻艰难,终于落到景迎手里,隔壁同学示意交给时稚。
文具袋上写着“焦延”名,黑色笔迹晕染,看上去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