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也作
时间:2022-07-25 07:03:16

  “所以以前会搞拉皮条这一套?”谭山崎好奇地问。
  “你啊,不该问的别问。”莫时弼闷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啊,说难听点儿就是拉皮条,但其实是各自找机会而已,也说不得是你情我愿,只是糊太久了,太想红了。可这条捷径,总是要比脚踏实地一步步走上来的,要黑,要肮脏一些。但一步步走上来的,要走多久才能走到星光大道上,谁也没个底。”话落,他啧了一声,“你还是别问了,免得说我教坏你。”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谭山崎就识趣的,不再多问这些事。
  三人走了好长一段路,也许只有脚下轻飘飘的莫时弼不这么认为,但她和小李俩人苦兮兮地,走了大约有十来分钟,才走到他们出来的酒吧。
  也许是莫时弼熟人朋友开的酒吧,谭山崎进去的时候,没有人将她拦下来检查身份证,还给她手腕戴上一条荧光手环。
  绿色的,在黑暗里好显眼。她一边架着莫时弼,一边打量这条荧光手环。
  见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兴趣的模样。
  “第一次来酒吧?”莫时弼眯着眼,头顶一束强光照过,他喝得烂醉,花了一段时间,眼睛才适应昏黑环境。
  “嗯。”谭山崎有点不好意思再东张西望。
  “没事儿,看吧。”莫时弼说,“要认真地观察周围的一切,才能做一个好演员。”
  酒吧的楼梯窄,不足以三个人并肩走。
  小李怕摔下来撞到她,便让谭山崎走在前头,先上楼。
  谭山崎脚步噔噔地上楼,方才在外头热着,没察觉到,进来了被冷气吹了个透心凉,才觉得浑身都黏黏的,周身不舒服。
  她今日穿得也随便,短款T恤搭阔腿牛仔裤,走在三里屯倒是会被赞叹小蛮腰好看得紧,但走入莫时弼这个年龄层的聚会里,只会让她不安。
  她百感交集地倚靠在楼梯口,这里还是转角的阴影处,身后便是二层公共区域打过来的一片光。
  “害怕?”莫时弼看她不声不响的。
  谭山崎都要感叹一句,不愧是一流导演,这对周遭情绪感知的敏锐度不是盖的。
  “来都来了,待个十分钟就走?”
  谭山崎点点头,她没说不见,只是希望莫时弼体谅一下她的心情,她是不愿意迎合这种场面的,尤其接下来要见的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最重要是见一面,你想啊,我在路上找到个人,来做我新电影的女主角,这个人从来没拍过电影,不是演员,不是科班,也不是模特转行,甚至还不是业内的,给钱的那位当然不放心了。前期给我投的一千万,我们是怎么造没的,你也知道——”
  听到这里,谭山崎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看他:“我们?”
  莫时弼抖着肩膀笑了一阵,让她稍安勿躁。
  “他是相信我的,答应再给我两千万启动拍摄,现在只是想要心里有个底,所以见见你,好让他知道这钱是怎么没的,我浪费的足够多了,换个人,他好歹容忍度高一些。”莫时弼憋着笑意跑火车,又补了一句,“其实待会你悄悄走了,也不会有人在意,随便找个借口下楼蹦迪,然后稍等一会儿,小李就下去找你。”
  “行。”谭山崎颔首。那她就放心些许了。
  或许是站在冷风口,莫时弼的酒醒了一点儿,小李搀扶着他走在前头,谭山崎跟在后头。
  刚走近一些,就听到人群喧嚣中,有一个卡座像是被允许发声,拔高了音量似的,在讨莫时弼的不是,他说去接个朋友,这一去快一小时没了,他们都以为他回家了呢。
  莫时弼笑嘻嘻地,全都应了下来,自罚一杯,却问:“罗总呢?”
  “唉,别提,大忙人一个,说是紧急会议,开了个包厢开视频会议去了。”
  “这时候开的什么会啊?”莫时弼想到后头还有个人,脑袋疼了起来。既然是紧急会议,他都不好带人过去了。
  “老莫,不是接人吗?人呢?”这时有人想起他刚才那一茬。
  “后头藏着谁?”有个坐在边上的,偏头刚巧看到一点儿,“哦嚯!是个姑娘。”
  “哦对了。”莫时弼顺着话茬子铺开,偏着身体侧开来,“七七,我的新作女主角。”
  谭山崎杵在他们身后半米处,一直站在阴影中,莫时弼一走开,冷不丁,光都打在她眼睛里,骤然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定焦在她身上,脸上。
  毫无疑问,她心里是窝火的。
  尽管她早就预计过这种情况,早前在剧组拍戏,更甚的时候会有上百双眼睛齐齐盯着她,盯着摄影机显示器里的她,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种被审视、被研究、被定义的眼神,但直到今天,这一刻,谭山崎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有一种眼神是可以剥人衣服的。
  好在莫时弼没让她孤零零在公众下待很久,很快就站了回来,巧妙地趴在卡座的椅背上,遮了她半截身躯,尽管此举仍然是挡不住这些来回在她身上扫视,不怀好意的眼神。
  “新作?之前藏得那么深,嚷了你好久都说没拍呢,没这回事儿,今天怎么就有这回事儿,就肯带出来让咱们大伙看了?”
  “不愧是你,老莫,这脸是怎么找的?”说话这人朝莫时弼竖了个拇指,“听说是在街上找来的?”
  “你这话就不中听了啊,什么叫在街上找来的?听上去满大街都是一样。”一个靠坐在边上的女人不乐意道,说着朝谭山崎招呼,“来,姑娘,坐我这儿。”
  谭山崎默不作声,看了莫时弼一眼。
  莫时弼转身看她,点了下头,说:“我堂姐,你跟着叫心姐。”
  “你这人,怎么还占别人便宜呢?”葛心笑骂道,“她瞧着还是大学生年纪吧?”
  “差不多。”莫时弼含糊道。
  “差辈了啊。”葛心大约是误会了。
  葛心旁边是男人,她坐开了一些,特地给谭山崎让出边上的位置。
  依旧是不熟的那一套,倒是不问她姓名,哪里人,以及年龄,像是在她来之前就跟莫时弼约好一套说辞一样,只问她跟莫时弼是怎么认识的。
  谭山崎如实说了,只是言简意赅的,省去了时间地点,只说是在一家餐馆偶然遇见,莫时弼相中她的脸。实际上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莫时弼为何这样非她不可。她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
  “让我一顿好追,”莫时弼像是终于逮着机会,揶揄她道,“仔细算算,得有小半年了吧?”
  “差不多吧。”谭山崎忘了。
  在二楼待了十余分钟,跟葛心姐加了新注册的微信,谭山崎按原先说好的,找了个借口下楼。
  临近午夜十二点,一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头攒动,堵得水泄不通,节奏性强烈的音乐一下一下地,重重敲击着耳膜,人人喝到上头,在DJ台前齐齐疯狂摇头,谭山崎站在楼梯口,接着天花板五光十色的光束,辨认着方向与出口。
  谭山崎个子不矮,可放落在人群中,依然是摩肩擦踵,他们随着音乐舞动着身姿,仿佛每个人身上都沾染着烟酒味,裹挟着雪种吹出来的冷风送到她身边,就此沾在她身上也不走了。
  突然间,酒吧里哐啷一声,酒瓶子破碎与谩骂声此起彼伏的,与DJ一声盖一声,偶尔被盖下去,偶尔大嗓门盖过了音乐,大约在她走向门口的五点钟方向,离她所在的位置有段距离,却也不是安全距离,谭山崎回过头去,多看了一眼。
  只这么一眼,就让她看清了现场状况,无外乎就是男客人对陪酒的性骚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让陪酒的女生隐忍不下去,爆发反抗,啤酒瓶爆头,男客不但没倒,额头虽然开瓢挂彩,却血液沸腾,也没打起来,可举手投足间都是羞辱的动作,站起来就对陪酒的女生指指点点。
  谭山崎却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愣了下,这下倒不知道该不该走了。
  人群中起哄的居多,见到是兔女郎,即使是惋惜愤怒,却也没几个人会帮陪酒的女生。而她一个未成年的如果留下来,等警察一到,这酒吧老板得遭殃。
  只踌躇不决了这么几十秒,就闹得整个酒吧人尽皆知,DJ台将音乐放大一些,试图将这小小角落发生的事情掩盖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酒吧的常客来说,这不过就是一起男客骚扰女郎事件,稀松平常,发生在每个酒吧,每天的晚上,放小了说也许就是摩肩擦踵时,陌生人的手背刻意的触碰,放大了就是刚才那样的,并不新鲜。
  可这对于谭山崎来说却很新鲜,上一次遇到这样恶心的事情,还是在刚来北京的那段日子,某天晚上她从网吧出来,去接下晚班的周霏,乘坐公交车的时候,对面发廊里有个男人,脱了裤子干猥琐事的画面,让她记忆尤甚,她当场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可惜夜太黑,灯光太暗,手机像素太低,公交车适时赶到,再等一班车就要二十分钟,周霏会等急了,否则她会走近一些,再拍一张,报警,然后把照片发到网上让人围观。
  时隔一年多,她不想再对这种事情善罢甘休。
  回到楼梯上,找了个最佳视角围观,正犹豫着要怎么动作,小李下来了,结合一楼的情况,礼貌性地问她有没有受伤,谭山崎正要回一句没有,骤然眼前一黑,整个酒吧咔哒一下,黑了下来。
  停电了?
  人群一片惊呼骚乱,有的往门口跑,有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乱成一团。
  机会来了。
  谭山崎按捺住兴奋激动的心情,低声问小李:“李哥,有手帕吗?”她见过小李用手帕的。
  “有的。”小李忙掏出兜里干净的蓝色手帕,递到谭山崎手上。
  谭山崎摊开包在手里,扒在栏杆上,猫着腰偷了楼下一桌的一个酒瓶子,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瞄准目标,定焦目标,发射!‘哐啷’一声!击中目标!
  “啊!”那人捂着后脑勺痛呼,“是谁!”
  周围一些人如同平地惊雷炸开,离他远远地。
  “快跑,李哥!”她转过身低声道,捡起没跟着酒瓶发射,掉在地上的手帕,推着小李往楼上跑,将一楼的谩骂声抛却脑后。
  小李惊讶她刚才的一番操作,也不想惹祸上身,跑得飞快。
  然而当他们刚迈到二楼,酒吧突然亮了。
  谭山崎跑到二楼的栏杆,酒吧的经理从后台出来,登上DJ台,拿过麦克风,为刚才的插曲与大家赔不是,宣布今日酒水全场打九折。
  “七七?”莫时弼走到她身旁,探头往下看,低声道,“你怎么还没走?”
  “楼下有人打架。”她嚅嗫道。
  “谁?”莫时弼浑身酒气,大约再一杯就要不省人事,扒在栏杆上,往下看。
  小李看得心惊胆颤,忙架着老板。
  “喏。”谭山崎指了个方向,“那男的打女人。”
  酒吧里光线漆黑,莫时弼皱眉,看着那男人额头冒红,却捂着后脑勺,在跟酒吧经理大嚷大叫要看监控,不明所以,说:“怎么看上去像是被打的?”
  “他骚扰人在先。”谭山崎扒着栏杆,见酒吧经理指使酒保报警,要请男客出去,而陪酒的女生被另一个服务员带走,勉强算事态平息。
  尽管男的不愿意走,可能是觉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这么对待,拂了他的面子,扬言如果经理不给他个合理的说法,他不但报警,还要举报这里非法□□和涉及违禁品。
  经理怒气更甚,让他不要血口喷人,“在场这么多人都可以为咱们酒吧作证,到时候要是没查出你口中的东西,我告你造谣稳赢知道吗?”
  “告,不告谁就是孙子!”那男的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谭山崎都觉得无聊。
  “走了,不然待会走不了。”她对莫时弼说。
  “行。”莫时弼应着。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砰’的一声炸开,锅子连带食物都飞了起来。原来是厨子看戏看上头,忘了锅里还煮着东西。
  一楼尖叫一片,谭山崎条件反射地拽着莫时弼的手臂往后退。
  可刚退两步,就被一只手臂搭肩,可与其说是搭肩,不如说是躲避不及,又不能触碰其他部位,只能搭肩,提醒她后面有人。
  经过楼下一事,她浑身上下警惕得很,松了莫时弼,飞快地转过身来,一边往另一侧闪避,拉开安全距离。
  莫时弼晕得很,被小李搀扶着,捂着头,“你干嘛?”边说话,边回头,一怔,“罗总?”
 
 
第44章 【2013】
  2013年, 北京。
  “着火了!!快跑!”
  “灭火!灭火!”
  “要要救,拨打幺幺九!”
  锅就挨着酒柜,火势一下子变大, 楼下火舌都快蹿到二楼高。
  谭山崎啧了一声,也顾不及什么罗总不罗总,拉着小李和他就跑。
  “跑。”
  二楼的服务员亦在帮忙疏散人群,大声喊叫着别走楼梯,走安全通道, 一时间, 逼仄窄小的楼道挤满了人。
  “注意前后有人,小心发生踩踏事件!”服务员捂着口鼻,挤在门口大喊道。
  好在这酒吧的消防措施做得不错,通道直接通到后门的小巷子。
  莫时弼被架着跑了一趟,早就晕得不行, 已经扶着墙呕吐。
  消防车来得很快,从酒吧出来的一群人还不愿意走,非要看戏。
  莫时弼是真走不了了,蹲坐在马路牙子边, 欲呕不呕。
  谭山崎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蜂蜜水, 扭开瓶盖,递到莫时弼手里。
  “又菜又爱喝。”她叹口气。
  莫时弼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叫来小李:“罗总呢?”
  “刚才就没见到罗总了。”小李声音虚弱了几分。
  “他没跟着我们出来?”莫时弼一怔, “葛心他们呢?”
  “老板您坐着, ”小李也知道这事儿办糟了,“我过去看一眼。”
  “去吧。”莫时弼疲惫地挥挥手, “别靠太近, 见到人了就让他们走, 别凑热闹了,指不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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