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不值得你夸几句?真是小气。”
两人进屋时,何许人已然侧躺在榻上看书了。
屋内放了两只冰盆,隔去了外面的暑气,游风将竹帘打开的一霎,凉气便将薛遥罩了个满身,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略有些嘶哑:“看来我还不应当纳凉。”
她在屋子的另一头坐下,钟瑜将冰盆挪远了一些,在何许人身侧也坐下了。
“何大哥,昨天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爹的?”
“就在马车的不远处,被捆在树上堵了嘴,因此发不出声音来,天色又黑,我找远了,回头时才注意到钟老爷。”
薛遥想起初见钟瑜时的一幕,笑道:“你们父子还挺像的。”
钟瑜十分不满:“有钱才被贼惦记嘛。”
何许人摇头道:“钟老爷身上的财物没有丢失,那贼人是名武功高强的女子,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
薛遥拧起眉,若只是要钱的那还好说,不要钱的,就不知是何居心了。
钟瑜显然也很惊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她问了什么问题?”
“她问……”何许人放下书,犹豫了片刻后道,“她问钟老爷,你是不是他亲生的,你母亲名字里是不是有个瑶字。”
“她问这个做什么?”薛遥问。
何许人看薛遥听罢后神色平静,显然钟瑜已经同她说过此事。
“不知,她走前说不会对钟家不利,叫他放心。”
薛遥垂了垂眸:“武功高强的女子,会不会是……”
“阿姐”这两个字在唇舌间一转而过,她再说出口时,便换成了“夏轻宜”。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发现一些事情,都在朝一个点汇去。
这个点是什么,在哪里,她却摸不到,似乎隔了一幕幕帷帐,叫她有些不安。
“可是她要知道这个做什么?与昭明侯有关?”钟瑜在何许人身受掌伤之时知道了夏轻宜其人,困惑道。
何许人摇摇头:“昭明侯应当不会如此行事。”
他自发现夏轻宜与昭明侯勾连在一起后,一切便豁然开朗起来。
当年大皇子被封为太子,能冒着大不韪刺杀太子的,也只有二皇子一党。太子母亲身故,先皇执意将其封为储君,后来的皇后也就是二皇子的母亲,定然心有不甘,便暗中与自己的胞弟昭明侯谋划了一场刺杀行动。
想来大皇子身死后,朝中人人乃至于皇帝都知道是二皇子一派动的手。皇帝虽然心痛愤怒,却因子嗣不多,唯剩一个二皇子可担重任,便只好隐下这件事,将气撒在了保护不力的溆陵太守身上。
被送进冷宫念佛的皇后,在自己的儿子登上大宝之后便被风风光光接出来,做了享尽荣华的太后,连带着昭明侯一起,即使没有实权,却也能靠着泼天富贵安安稳稳地过了后半辈子。
因此,他孙家的仇人,其实乃是昭明侯姐弟俩,再往大了说,便是当今的皇帝。
何许人心中一寒,顿时生出一股无尽的无力之感来。
昭明侯做事狠辣,钟府倘若真得罪了他,要么像擎风镖局一样消失在溆陵,要么便是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绝不会派夏轻宜出来拷问一番又放掉。
难道是夏轻宜自己知道些什么秘密?
这秘密与钟瑜的身世有关?
何许人一时想不明白,暗中决定再去一趟太守府,钟瑜的身世既然不会简单,那必不能被有心之人所利用。
是夜。
钟府里的灯盏盏熄灭了,夜风静悄,缱绻着几分夏日独有的热意,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廊间的灯笼还点着,偶尔一晃动,带起满地的影子也婆娑动起来,影影绰绰的。
何许人换了一身玄衣,抓起佩剑方出了门,就看见廊道之中并肩站着两人。
“何大哥背着我们要去哪里?”钟瑜还是一如既往地嬉笑着,漫不经心的模样。
薛遥背着大刀,浑身全副武装的模样,往常扎成双髻的墨发此时简单地束在脑后,很是轻便。
“何大哥,我也去。”少女抿起唇,神情坚定。
何许人站在屋檐下的影子中,无奈地勾出一抹笑意:“我又不是去打架,带这么多人做甚么?”
薛遥担忧道:“上回你就受伤了,我不能让你一人前去。”
“上回是我先动的手。”何许人走到二人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放心,我只是去问些问题,问完就回来。”
钟瑜知道何许人是为了自己,正色道:“何大哥,那夏轻宜武功高强,且府里还有个慈镜,这样去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