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安清秀的面庞立马涨成了猪肝色,恶狠狠盯着顾玫,咬牙切齿:“顾玫,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六章
解释?顾玫能怎么解释,总不能说那小倌儿是太后是让她买的,太后要用小倌试一试皇帝的性取向。这话要是说出来了,便是给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林婉一心想要把事情闹大,傅玄安却还是要脸面的,他可不想传出戴绿帽子的传言被人取笑,赶紧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去,只留两个心腹留在原地。
顾玫不语,林婉赶紧添柴加火:“夫人,国公爷待您不薄呀,你何故要做出这样腌臜的事情?
您不顾廉耻在院内偷人,可想过国公爷的感受,国公爷是圣上侄男,身份高贵,启能容您这样践踏,您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傅玄安面沉如水,直愣愣盯着顾玫,只等着她解释,众目睽睽之下,只要她能给出合理的理由他就暂且饶过她,不料顾玫像是成了锯嘴的葫芦,半句话都不说。
傅玄安怒火中烧,怪不得前几日他想宿在正房,屡屡被顾玫拒绝,原来她私底下藏了这么一个东西。
傅玄安指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柳絮,厉声道:“来人,把这个狗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小倌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一听到要被打死,吓得差点晕厥,赶紧开口哀求:“大人饶命、饶命呀!”傅玄安讥笑,这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染指了国公夫人竟还想活着走出镇国公府的大门。
小厮上前,拿着绳索就要把小倌捆起来,顾玫心下一紧,这小倌可是她花大价钱买的,若是破了油皮、扫了圣上的兴致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上前一步,挡到柳絮跟前,怒声喝道:“都给我退下!”顾玫是镇国公夫人,顾家嫡女,她挡在面前,小厮们自不敢再行动,皆怔在原地。
傅玄安被气的头昏目眩,他后退一步,跌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拂着胸口直喘粗气,顾玫莫不是疯了吧,现下到了什么地步,她竟还有心思护着那奸夫。
林婉趁机将声势闹大,提高声音道:“不得了啦,夫人和奸夫将国公爷气病了,国公爷您一定要放宽心,您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如了那奸夫的意了。”
傅玄安摆摆手,让林婉闭上嘴,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对小厮吩咐:“把夫人绑到柴房,就地将这狗东西杖杀!”
小厮虽忌惮顾玫,却也清楚镇国公府的正经主子是谁,遂用力将顾玫拉到一侧,举起绳索就要把她绑起来。
元宝公公奉太后之命到琉璃院接小倌儿,因着这事上不得台面,便只偷偷和顾玫打了招呼,元宝趁着夜色从角门进了府。没想到一进琉璃院就看到下人想要捆绑顾玫。
元宝小跑着凑到傅玄安跟前,大声道:“哎呀,国公爷这是在做什么?夫人千金之躯,怎能被下人折辱?”
元宝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儿,不论在哪儿都有几分面子,傅玄安现在一心想着顾玫红杏出墙的事儿,倒也没心思琢磨元宝为何晚上出现在琉璃院。
元宝既当面看到了,傅玄安也没有隐瞒事实,把适才发生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话音一落,就见元宝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大声道:“误会、误会呀,国公爷您误会夫人了。”说完赶紧走到柳絮身旁,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云宝打量了柳絮一番,见他眉清目秀,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胡编乱扯道:“这李公子是太后娘娘内侄,三日前到达京都,因着圣上巡营不在宫内,不好带到后宫,太后娘娘才将李公子拜托给国公夫人。”
“适才圣上回了宫,太后娘娘才令奴才连夜将李公子接到皇宫。皇上国公夫人人品清正,李公子更是人中龙凤,二人岂会做出不轨之事,镇国公可莫要被小人蛊惑了!”
元宝是太后娘娘的随侍,一言一行皆代表太后,太后是天子之母,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子,自不会也没有必要诓骗臣子。
傅玄安一凛,手心渗出一层细汗,幸亏元宝来得及时,如若不然,太后内侄会被他生生杖毙,顾家嫡女也会被关到柴房,那样的后果,他岂能承担得起?
傅玄安恨恨乜了林婉一眼,适才只顾着捉奸,竟忘了林婉的异常,她虽丢了簪子,却也是在花厅丢的,为何偏偏要让下人闯到西梢间,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早就知道琉璃院藏了人。
傅玄安从小就和林婉认识,一心一意爱护她、怜惜她,生怕她在国公府受委屈,哪能想到他最喜欢的宠妾会算计他。
她若真心为了他好,便应该私底下将顾玫藏了男人的事告诉他,而不是将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让他颜面尽失。傅玄安深吸一口气,抬手在额角捏了捏。
林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婉儿了。
太后还在宫里等着瞧人儿,元宝帮顾玫解围后带着柳絮匆匆离去,顾玫走到林婉跟前,直直睇着她,一字一顿道:“林姨娘好手段,差一点便能毁掉我的名声,毁掉国公爷的体面!”
林婉知道祸闯大了,不敢正面和顾玫争论,以手遮面嘤嘤哭了起来:“夫人不要误会,妾身只是想找簪子,那簪子是国公爷送给妾身的定情信物,意义特殊,不同于旁的俗物,妾身这才格外着急了一些。”
顾玫皱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林婉竟还在狡辩,她懒得再多言,对身旁的王婆子吩咐道:“把林姨娘绑了扔到柴房,柴房清净,正好可以让林姨娘清醒清醒。”
王婆子膀大腰圆、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将林婉捆了起来,林婉无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傅玄安。嘤嘤切切道:“玄安哥哥,妾身只是太看重你我之间的感情,这才乱了手脚,做了错事。你不能不管妾身呀!”
林婉哭的梨花带雨,娇柔动人,便是女子见了都要心疼几分,偏偏傅玄安无动于衷,他直直的坐在太师椅上,连瞧都懒得再瞧林婉一眼。
林婉心下着急,趁王婆子不注意,撒腿就往傅玄安身边凑,王婆子眼疾手快,一把薅住林婉的头发将她薅了回去。王婆子力气大,薅的林婉生疼,她身子一歪结结实实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娇滴滴的美人,沾了满脸泥土,头发被薅的乱七八糟,形象尽失,傅玄安不忍再看,摆摆手,让王婆子将她带了下去。
慈宁宫,灯火通明,太后坐在软塌上打量面前的清秀男子,这孩子生的好,眉清目秀,骨骼纤细,珩儿若真有龙阳之好,见了这孩子定把持不住。
柳絮有些紧张,额角渗出一层汗,身子也微微发颤。他活了十几年,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老家的县令,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还能见到太后。
太后抽出随身的帕子递给柳絮,温声道:“不要害怕,擦擦额角的汗珠子。”
柳絮直觉应该向太后谢恩,可他不懂宫里的规矩,不知道该怎么谢,便冲太后笑了笑,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接过了帕子。
这孩子质朴,太后倒是蛮喜欢,不由想多提点几句:“你若是个运道好的,这一辈子便不用发愁了。”若是运道不好,她便给他买一处院子,像金丝鸟圈他一辈子,养他一辈子。
无论怎样,总是比他待在青楼好的。
太后跟柳絮说了两句话,随即叫来元宝,问道:“皇帝歇了没?”
元宝躬身回道:“圣上勤政,此刻还在御书房批折子,尚未休息。”
太后抬手指了指柳絮,吩咐道:“你把这孩子送过去吧!”
元宝应了一声是,把柳絮带到盥室清洗干净,给他换上新作的衣裳,这才将人送到宣室殿。
柳絮知道自己要伺候的人是谁,心里愈发害怕,战战兢兢缩在床脚,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柳絮抱住膝盖,身体缩得更紧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在床边停下,柳絮屏住呼吸,直愣愣盯着窗幔。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帷帐内,柳絮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死死锁住了喉咙。
第十七章
天子很高,轮廓分明,长相儒雅,纤长的手指如钢铁一般坚硬有力,那只有力的手锁着柳絮的喉咙,轻而易举就把他拖出了帐子。
柳絮生的纤瘦,两只脚悬在空中连地面都碰不着。喉咙被捏的生疼,几欲呼吸不上来,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捏在喉间的手蓦的松了一点。
泠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谁派你来的?”
柳絮张开口,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这时吴思成从外面冲到寝宫,诚惶诚恐的跪到地上:“圣上息怒,息怒,这位公子是太后娘娘让人送来的!”
傅珩一愣,乜了一眼柳絮,只见他面容清秀,生的极其俊雅。突然之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松开桎梏着柳絮的大手,抬臂捏了捏太阳穴,沉声道:“从哪儿来的就送到哪儿!”
吴思成忙不迭应是,招手叫来两个小太监,让他们把人抬回慈宁宫。
一连几日,成衣铺的生意都格外好,顾玫天天待在铺子里画花样子,忙的脚不沾地,一直画到傍晚才腾出时间回府用饭。
午时下了一阵大雨,傍晚时分天边布满火烧云,红彤彤一片,给院子镀上了一层暖色。
傅玄安坐在凉亭中,眼看着顾玫沐浴在暖光中匆匆而行,整个人神采奕奕,身上带着一股子蓬勃的气息。
他知道她要去用饭,提脚随她进了饭厅。
顾玫饿极了,但因着从小的教养,吃饭并不快,小口小口咀嚼着。傅玄安夹起一块糯米藕放到顾玫跟前的碟子里,他知道她喜欢甜食,成亲之前就知道。成亲后却从未为她夹过一筷子菜。
顾玫愣了一下,随即把那糯米藕拨到一边,只挑着别的菜吃。
顾玫每日的辛劳傅玄安看在眼中,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迷恋上了做生意,只低声劝道:“你莫要太辛苦了,偌大的镇国公府,总不会短了你的吃喝。”
顾玫并未抬头看他,只低低“嗯”了一声。
傅玄安自觉无趣,站起身来出了饭厅。
琉璃院偏僻,顾玫懒得走路便叫了软轿,软轿刚刚停到院子门口,就接到太后口谕,邀她第二日到宫里投壶。
这几日忙坏了,顾玫再腾不出心思给太后准备礼物,一沾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顾玫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洗漱一番便进了宫。
太后看到顾玫,宛如见到了知音,拉着她到梢间说悄悄话。二人低声谈论了几句,只听顾玫道:“圣上将人退回来了?”
“退回来了,退回来了。”太后松了一口气,“我儿只是没有遇到可心的姑娘,并没有那断袖的癖好。”
不知为何,顾玫也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她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大瑞不愁后继无人了!”
顾玫顿了顿,抬头看向太后:“所以您今日邀请贵女投壶,还是为了给圣上选妃?”
太后点点头:“我儿性子冷,不会讨姑娘喜欢,我这个为娘的难免要多费心!”
顾玫扶额,圣上虽文治武功,样样齐全,可在□□上似乎缺一根弦,否则也不会年近而立,依然空置后宫。
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尊贵如太后,也得为孩子的亲事担忧。
顾玫宽慰太后:“您也不要着急,咱们京都的世家小姐各有千秋,梅兰竹菊、环肥燕瘦,什么样的也不缺,耐着心慢慢挑选,总能挑到圣上可心的。”
太后点点头,现在后宫只住着几位没有生育的太妃,日子清净的很,她每日里无所事事,有的是精力给傅珩选妃。
小姐们陆续到达慈宁宫,太后与众人寒暄几句,便让内侍拿来羽箭招呼大家投壶。
太后年轻时爱玩儿,投壶是一把好手,羽箭一搬到屋内,她就投了五支,准头很好,一支也没投偏。
众人见太后都下了场,便不再拘谨,纷纷拿上羽箭去投壶。
顾玫一眼就看到了周韵,主动凑到周韵跟前和她比赛,周韵以前怒其不争才和顾玫断了来往。
现在听闻顾玫慢慢立了起来,便也不再和她置气。二人和好如初,一心一意比起了投壶。
周韵投壶技艺很差,十支里只中了四支,没想到顾玫技艺更差,只投中了一支。顾玫无奈,刚打的金镶玉手镯便让周韵当彩头搜罗了去。
原想再玩几把,将手镯赢回来,可顾玫今日是带着任务的,她还要帮太后掌眼,所以不敢玩的太尽兴,跟周韵交谈几句后,便独自到纱帘后面观察贵女们的行为举止。
李小姐温柔贤淑,钱小姐娇美活泼,于小姐沉稳大方…… 大约是因为前几日太劳累,顾玫瞧着瞧着竟睡着了。
傅珩踏入账内,只见顾玫正斜躺在贵妃椅上休憩,脸颊皎洁如玉,白的要发光一般。绿色纱衣轻盈柔软,服帖的贴在她的身子上,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
喉结微不可见的滚动两下,傅珩走到顾玫身旁,垂眸凝视着她,顾玫睡得很香,樱唇微微张开,吐气如兰,像一朵明媚的花。
屋内冰鉴给的很足,顾玫似乎有些冷,她呓语了一句什么,如花的樱唇便嘟了起来,身体也蜷缩成一团。傅珩皱眉,脱掉玄色外衫,轻轻盖到顾玫身上。
温和雅致的柏子香味弥漫开来,顾玫觉得很好闻,眉目舒展开来,复又沉沉睡去。
太后抽出身来回到纱帘内,原以为三催四请才能将傅珩请到慈宁宫,没成想他竟自己来了。太后心花怒放,皇帝终于开了窍,知道主动挑媳妇儿了!
她笑盈盈指了指花厅内玩闹的贵女们:“皇帝钟意哪一个?”
傅珩顺着太后的手指看去,莺莺燕燕一大堆,确实有几个长相出挑的,可他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兴致来。
他摇摇头,不再言语。
太后有些失望,但心里总算有了希冀,至少儿子不像以前那样排斥选妃了。只要他有这个心思,她就慢慢帮他挑选,假以时日总能挑到的。
纱帘外响起一阵喝彩声,竟是有人全投中了,太后拿上提前准备好的彩头打赏去了。
傅珩瞥向贵妃榻上沉睡的顾玫,又盯着她瞧了半晌,这才转身离去。
嬉笑声、喧哗声不绝于耳,顾玫缓缓睁开眼睛,环视四周,兀的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慈宁宫。
顾玫张口打了个哈欠,这几日真是累坏了,在这么嘈杂的地方竟也能睡着。她揉揉额角,缓缓坐起身,一件玄色外袍滑落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