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金枝——璀璨呀
时间:2022-07-28 08:07:31

  老夫人不停重复的声音这才停止,呼吸也微微平稳了一些。于氏捏着帕子走出房门,倚靠在顾元肩头,抽泣道:“眼看着母亲就要不成了,皎皎那丫头怎的还不回来?”
  顾元轻抚于氏的脊背,温声安慰:“皎皎管着镇国公府那么大一家子人,启能说走就走,总得安置两日才能脱身。你不要着急,左右不过今明两日,皎皎定能回来的。”
  顾元和于氏成亲几十载,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人,他既说皎皎能按时回来,皎皎就一定能回来。于氏“嗯”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又回屋内伺候老夫人去了。
  顾元沉下脸,快步走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递给顾六,吩咐道:“你到镇国公府走一趟,一定要亲手把信交给皎皎。”顾六接过信应声而去。
 
 
第二十一章 
  顾元颦起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皎皎是个沉稳的,一向妥当,接到家里的书信应当即日就到洛阳才对,怎么三日都过去了,依旧毫无音讯?
  顾元捏捏额角,莫不是傅玄安那小子欺负皎皎,故意给她下绊子?想起皎皎成亲前,傅玄安对她的殷勤周到,顾元又觉得不太可能。大约真的是镇国公府庶务太多,绊住了皎皎罢!
  顾玫对顾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因着傅珩订了五百件衣裳大赚一笔,心里格外高兴。早早便起床梳洗打扮,和周韵一同到丞相府参加宴会。
  丞相府和别家微微有些不同,丞相夫人周氏是继室,生的月容花娇,十分受丞相爱重,偏偏不得府内老夫人李氏的欢心,婆媳两个常年斗法,闹的丞相烦不胜烦。
  后来闹的实在不像话,二人便心照不宣有了界限,自己管自己那一摊子,互不打扰。例如今日的宴会是老夫人李氏张罗的,那周氏便会自动退避三舍,远远避开。
  顾玫和周韵到的早,一到丞相府就被李氏拉到花厅,说东说西,好不亲热。
  说起来也不怪李氏这样热情,周韵是丞相府大公子的未婚妻,他们二人的亲事是李氏做主定下的,李氏自己选的孙媳,自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客人便陆陆续续到齐了,李氏让下人上了瓜果,坐在主位上和客人絮絮交谈。
  谈兴正浓,只见一位身穿烟青色褙子的年轻女子徐徐进入花厅,这女子容貌婉约,身姿窈窕,长相很是不俗,但举止行动带着一股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女子并不在意众人打量的目光,聘聘婷婷走到李氏跟前,柔柔行了个礼,温声道:“晚辈给老夫人请安了!”
  李氏和善一笑,开口道:“小娘子快快请起。”她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子,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这究竟是哪家的娘子。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一侧随侍的刘嬷嬷。刘嬷嬷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得。
  周韵嗤笑一声,看向顾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骂道:“她是个什么东西,竟也配在宴会上露脸?”
  顾玫摇头不语,她早就猜到林婉会出幺蛾子,所以并未特别惊讶,只盼着林婉能再嚣张一点,将镇国公府内的龌龊行径公之于众,成为京都笑柄!
  李氏看着林婉,略带歉意道:“老身上了年纪,脑子便不太好用了,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娘子?”
  众人也都好奇来人是谁,于是便齐齐把目光投向林婉,林婉倒也不杵,坦然自若道:“晚辈是镇国公府林氏。”
  在场各位除了京都贵女就是掌家主母,皆生着玲珑心,粗粗一听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众人以前倒是听到过一些镇国公宠妾灭妻的风声,皆以为是空穴来风,便没当回事。
  毕竟有顾玫那样德才兼备又容貌出挑的正妻在,谁也想不到傅玄安会嫌弃珠玉而选择一颗鱼眼珠子。如今这妾氏都闹到宴会上来了,众人也不得不信。
  李氏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听到林婉自报家门后,立马就变了脸色,冷冷道:“老身只给贵府送了两张请帖,一张是给你家夫人的,另一张是给林老太妃的,你一个下人是如何进的我丞相府?”
  李氏将下人二字咬得很重,贵女们听到皆掩唇轻笑起来,妾通买卖,可不就是下人吗?
  林婉有些下不了台,但依然不肯退缩,她将属于老太妃的那张请帖拿出来,颇自豪道:“镇国公府现在由妾身当家,老太妃唯恐妾身经验不足出岔子,便将请帖给了妾身,让妾身来宴会上请教众位夫人。”
  林婉深谙说话之道,三言两语便把自己在府内受老太妃宠信且享有管家权的事告诉了众人。
  瞧瞧吧,她是妾室又如何,府内的实惠不是都给了她了吗?顾玫就是个空有名头的花架子,外头好看,芯儿里可苦着呢!
  众人一愣,只觉得不可思议,镇国公色令智昏也就罢了,林老太妃怎么也犯起了糊涂,放着明媒正娶的名门嫡女不抬举,反而让小门小户出身的妾氏当家。
  真是古今难见的奇事,也不知这妾氏是不是在胡诌。
  众人碍着身份都不愿搭理林婉,遂把目光投向顾玫。顾玫面色平静,倒也不觉得尴尬,淡然道:“镇国公府现下确实是林姨娘在当家。”
  话音一落便引起一阵哗然,众人不再端着,冲着林婉便训斥起来,她们觉得林婉挑衅的不仅仅是顾玫,根本就是在向所有当家主母示威。
  什么东西,一个通买卖的婢子竟也想和正室同堂而坐,做她的春秋大梦。
  林婉大骇,万想不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贵妇们骂起人来会那样厉害,她回一句便有十句等着,句句毒辣,恨不得要骂死她一般。
  林婉再也扛不住,如落水狗一般落荒而逃。
  林婉一走,众人便将目光投向顾玫,安慰者有之,暗暗讥笑者也有之,一个连妾室都拿捏不住的主母确实也是够无能的。
  顾玫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她心绪平平,无波无澜,只举杯敬了众人一杯果酒。
  林婉本想在宴会上出一把风头,没想到被人生生骂成了落水狗,心里又羞愤又恼怒,暗自在马车上垂了好一会子眼泪。
  林婉红着眼从马车上下来,堪堪迈进大门便见一个身穿黑色窄衣的男子飞奔到门口,不由顿住脚步。
  那男子从腰间抽出一个腰牌递给门房,急切道:“我是洛阳顾府来的,想要求见你家镇国公夫人。”
  门房接过腰牌看了一眼,见果真是顾府的腰牌,便站起身来,打算开门迎客。
  林婉狞笑,瞧面前这小厮心急如焚的样子,应当是洛阳的那老太婆快不成了吧!林婉微微勾唇,顾玫让她丢人现眼,她便让她痛不欲生。
  林婉制止了门房开门的动作,伸手接过顾六的腰牌细细端详一番,而后慢悠悠道:“这不是顾府的腰牌。”
  门房一愣,他看管镇国公府大门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对腰牌可是过目不忘的,那腰牌明明白白就是顾府所制,半点问题也无。林姨娘怎的会说腰牌有问题?
  门房善意提醒:“林姨娘,倚老奴看这腰牌货真价实,不像是冒牌货。”
  林婉抬眸狠狠剜了门房一眼,语气也不由重了两份:“你懂什么,我说不是就不是。”
  门房眼观鼻鼻观心,不由想起夫人和林姨娘不睦的事,遂闭上嘴巴。他只是个门房,可没本事参与到妻妾斗法的争端中去。
  顾六见林婉疾言厉色的模样便知她是故意阻挠他进府的,他倒是没想到堂堂镇国公府,正经的皇亲国戚,家里会一丝规矩也无,任由一个妾室作乱,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顾六压下心中不平,低头看向林婉沉声道:“家中有急事要告知夫人,还请姨娘行个方便。”
  顾六是顾元亲信,见惯了顾元杀伐决断的行事风格,做事说话也随了顾元,身上自带威严。
  林婉被顾六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的,面上却越发强势,她提高声音道:“你这宵小,休要冒充夫人母家家仆,顾家家风森严岂会有你这样不识礼的下人?
  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你若是识相就速速离开,再不离开我便让人把你绑了送到衙门。”
  顾六皱眉,林姨娘出言不逊,明摆着是铁了心要阻拦他进府,他不再忍让,沉声道:“顾家有急事,刻不容缓,林姨娘若胡搅蛮缠恐会误了大事,到时候莫说夫人,便是我家老爷也不会轻饶姨娘。”
  林姨娘在镇国公府作威作福惯了,万想不到顾家一个下人也敢给她脸子瞧,立马便怒了,对门口的护卫道:“赶紧把这无赖绑了送到衙门,真是反了天了,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胡乱咬人。”
  现在镇国公府由姨娘当家,护卫不敢不听她的话,随即向院内下人使了个眼色,作势要去抓人。
  府内乌泱泱涌出几十号奴仆,顾六自幼习武,练了一身好武艺,倒也不怕和他们动手,但唯恐林姨娘颠倒黑白将他告到衙门,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定会误了老爷的大事。
  顾六沉思片刻,利落的翻身上马向城门口飞奔而去,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镇国公府的混乱情形告知老爷。
  府内小妾跋扈,主仆不分,小姐的日子定不好过,怪不得老爷前几日给小姐写了信,小姐不声不响毫无反应,照现在这架势看那信让小妾私扣了也未可知。
  顾六将马鞭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疼,奔跑的速度愈加迅速。顾六深吸一口气,只想快点回到洛阳。老爷是个疼女儿的,等他知道了镇国公府现状,定会到京都给小姐做主。
 
 
第二十二章 
  镇国公府宠妾灭妻的消息像是长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傅玄安正伏案处理公务,忽见王尚书的小厮小跑着到他跟前传唤。王尚书是傅玄安的顶头上司,前一阵子因着他午觉贪睡耽误公务,已若有似无冷落他许久。今日肯主动传唤他,定是已心无芥蒂。
  傅玄安正了正衣冠,含笑走到正堂。本以为王尚书会不计前嫌,重新重用他,没成想一进屋就看到了一张黑如锅底的脸。王尚书压抑着满腔怒气将一封折子递到傅玄安跟前。
  傅玄安打开折子,越往下看脸色越沉,看到最后几欲控制不住自己,他倏地将折子甩到红木案几上,怒声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那妾室出身小门小户,性子最是绵软不过,如何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正室?”
  “这些言官根本就是见不得我镇国公府安宁,这才造谣生事,胡乱弹劾本公。”
  王尚书简直要被面前这蠢货气笑,丞相府那场宴会邀请了大半个京都的贵女,三四个人或许会造谣,难道在场的几十号人都商量好了一起污蔑一个小妾不成?
  若是事不关己,王尚书也懒得跟傅玄安多费口舌,可傅玄安是礼部官员,礼部掌管五礼之仪,若是连自己人都约制不了,以后断不会有脸再监察其他部门的官员。
  王尚书清清嗓子:“国公爷是皇亲国戚,身份贵重,按说凭老夫的身份没有资格说教国公爷,但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老夫也不得不多一句嘴。”
  王尚书将合上的折子重新打开,指着其中几个关键说道:“这道折子将事情发生时间、地点、人物记叙的清清楚楚,便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也都一一记载着,若真是凭空诬陷,又如何能做得到这样细致?”
  见傅玄安神色有些许松动,王尚书才接着道:“年轻人偏宠个把妾室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是被妾室所累,损害了清誉可就得不偿失了。国公爷是圣上侄男,前途不可限量,万望珍惜羽毛呀!”
  心中的怒气慢慢平息,再加上王尚书的谆谆劝导,傅玄安便是实心的石头,此刻也已然明白了真相。他不再言语,俯身向王尚书道了谢,而后匆匆打道回府。
  走到半路,闻到一丝香甜的味道,打开轿帘,只见路旁的摊子上正在蒸年糕,年糕金黄软糯,上头点着红枣,冒着丝丝热气,卖相极好。傅玄安叫车夫停下,亲自到小摊前买了一块。
  顾玫正在伏案画花样子,只见彩玥笑盈盈进了屋,彩玥雀跃道:“小姐,国公爷来了,还给您带了一块儿年糕,国公爷惦着您呢,还记得您喜欢吃糕点。”
  若是上一世,见到傅玄安给自己带糕点,顾玫定会极高兴,可惜,这一世她想明白了,她才不要男子施舍的那星星点点的感情,女子应当把快乐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将悲欢寄托在男子身上。
  说话间傅玄安已推门进屋,他似是没看到顾玫冷淡的神色,热络的把年糕放到顾玫跟前,低声道:“这年糕还是热的,你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玫低头看了一眼跟前的年糕,热腾腾、黄澄澄,卖相很好,味道应该也不错。可惜是傅玄安带来的,他给的东西她不要。
  顾玫倔强的样子,让傅玄安不由想起成亲前二人相处的情景,那时候顾玫性子爽利,娇憨又可爱,他虽意有所图,却也是真真切切想和她过日子的。
  没料到成亲后,顾玫全然变了模样,日日端庄守礼木头人一般,无端的就让人想远离,再加上林婉温情小意,他才彻底冷落于她。现下她任着性子闹腾,倒是显出了几分可爱。
  傅玄安不怒反笑,用筷子夹起一小口年糕递到顾玫唇边。他殷勤周到的模样不仅没讨到顾玫的欢心,反而让她十分反感。她一扬脑袋,将脖子扭到一侧。
  僵持间,林婉聘聘婷婷闯进门来,屋内赫然多了一个人,傅玄安也不好意思再做低伏小,遂把筷子放到一侧。
  林婉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醋意翻涌却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缓缓跪到地上,扭成一个极婉约的姿态,柔声道:“给国公爷、夫人请安,不知国公爷叫妾过来所为何事?”
  她的姿态很美,大约是见的多了,傅玄安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可自抑,他收敛起眼中的笑意,单刀直入:“你昨日为何要去丞相府赴宴?”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林婉早料到傅玄安会质问她,幸而心里已有成算,应对起来也不慌乱,她低声道:“妾身自知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参加宴会。
  可老太妃体恤妾身管家辛苦,令妾身到宴会上向众夫人请教管家之法,妾身也知侍妾的身份没法子出门,可老太妃是长辈,妾身不敢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愿,这才做了错事。”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放在祖母身上自然也适用,傅玄安虽知林婉心中的猫腻,却也无法辩驳,毕竟林婉是拿着老太妃的请帖参加的宴会。他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让人到亲祖母面前对峙。
  顾玫轻哼一声,乜着跪在地上的林婉,慢吞吞道:“林姨娘倒真是生了一张伶俐嘴,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可惜咱们国公爷心智清明,万不会被你蒙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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