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镇国公府顾玫便进了柴房,二话不说就让下人将林婉押在地上打了二十大板。
半尺宽的板子重重落在林婉身上,疼的她连话都喊不出来,没一会儿鲜血便泅湿了衣衫。
小喜怕出意外,偷偷跑到书房搬救兵,傅玄安倒也没拖沓,立马就随她到了柴房。
还未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血腥味,傅玄安皱眉迈进屋内,只见林婉爬在条凳上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几剩了半条命。
顾玫端坐在玫瑰椅上,直视着傅玄安,今日他若再黑白不分,她便直接把事情闹到公堂,哪怕将颜面丢尽也出了心头郁气。
顾玫的目光太过于泠然,傅玄安有些接不住,只好垂眸瞧林婉。小喜只当他心疼姨娘,便趁机跪到地上给上眼药。
她大声哭诉道:“夫人好狠的心,眼看着姨娘都要不行了,也不叫下人住手。她这是要生生将姨娘打死呀!”说完便偷偷掀起眼皮瞧傅玄安的神色,暗暗期盼他能给林婉出气。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意料中那样发展,傅玄安并未维护林婉,只沉声对身后的小厮吩咐:“小喜以下犯上不尊夫人,找个人牙子将她发卖了去。”
小喜愕然,万没想到傅玄安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又惊又乱,唯恐被发卖了去,死死抱住傅玄安的腿不肯松手,傅玄安咬牙,一脚将小喜踢开,让人把她绑了下去。
他走到顾玫身旁,低声问道:“你想怎样处置林姨娘?”
顾玫只当傅玄安想护着林婉,挑眉反问:“国公爷意欲如何?”
傅玄安沉思片刻,认真道:“林姨娘心思歹毒、为人不正,镇国公府是不能留了,将她送到庄子去吧!”
顾玫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倒是没想到傅玄安会舍得将心头肉送到庄子上,他不是一心爱护林婉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傅玄安知道顾玫所想,低声说道:“婉儿已不是以前的婉儿了。”说完大步出了屋子,清瘦的背影竟显出几分落寞。
林婉是在晕厥中被下人抬进马车的,老太妃得到消息,随即就坐了软轿到垂花门处拦截,不料傅玄安态度坚决,铁了心要把林婉送走。
竟当着下人的面顶撞老太妃。
老太妃又气又急,拎起拐杖就打到了傅玄安背上,傅玄安也不躲,只沉声道:“祖母若想让镇国公府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若想让孙儿失了圣心,就只管闹下去。”
老太妃一愣,她也知道婉儿的做法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后宅私事怎么就能影响得了大局?
傅玄安接着道:“林婉在众目睽睽之下参加丞相府宴会,失了规矩,孙儿因此被御史以宠妾灭妻的名头参了一本。”
老太妃大骇,圣上是先帝嫡出,初即位时差点被庶兄抢夺皇位,是以最厌嫡庶不分,宠妾灭妻的行径。如今玄安被参,一着不慎,倒真有可能失了圣心。
侄孙女虽亲,到底比不得嫡亲的孙子,老太妃白着脸让开了路,眼看着马车驶出镇国公府。
眨眼间祖母已去世十四天,这一日是斋七的日子,顾玫不能回洛阳烧七,便约了周韵和她一起到白云寺烧香祈福,她从来不信怪力乱神的事,现下却想为祖母供一盏长明灯。
二人起了个大早,徒步爬到白云寺,在白云寺吃了斋饭,顾玫便跪到佛像前给祖母祈福。待祈完福,二人就向供着长明灯的殿宇行去。
行至半路,迎面遇到前来烧香的丞相府老夫人李氏,李氏一看到周韵就喜笑颜开,赶忙拉住她连手都不舍得松了。
李氏极喜欢她这个未来的孙媳,拉着周韵说了一箩筐话,顾玫急着供长明灯,不好再耽搁,向周韵使了个眼色就自行离开了。
绕过福隆阁就到了重华殿,顾玫进殿说明来意,又捐了好大一笔香油钱,小沙弥才帮她供了一盏长明灯。供好长明灯后,顾玫才出了重华殿。
李老夫人定有好多体己话和周韵说,顾玫也不好贸然回去,就独自在寺院闲逛。白云寺前院香火鼎盛,后院倒是极清净的。环境清幽,鸟鸣啾啾,十分雅致。
顾玫沿着青石板散步,行至拐角处,忽见一人坐在围墙下喝茶,那人身穿青色麻衣,头发半披在肩头,低垂着眉眼倒真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势。
顾玫虽和李先生见过多次,却都是在女扮男装的状态下见的,从未着女装和他讲过话,她心里发虚,转身就走。
“顾管事留步!”傅珩清冽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顾玫一怔,随即顿在原地。她抬手轻抚额角,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李大监果真好涵养,亲眼识破她的女儿身也不揭穿,竟还好言好语与她交谈,圣上的宠宦心胸就是宽广。
顾玫缓缓转过身,为了掩饰心虚,她竭力勾出一个笑容,开口问道:“李先生也来礼佛?”
傅珩颔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交椅,示意顾玫过去坐着。
顾玫缓缓走到傅珩对面,别别扭扭坐下,瞥了一眼木桌上的茶叶,芽色鲜嫩略带紫色,是极其珍贵的顾渚紫笋茶,这茶一年统共只产两斤,除了皇上,便是皇亲国戚也甚少能寻摸到。
顾玫知道李大监是圣上亲信,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受圣上器重,那样名贵的茶叶竟赏给他喝着玩儿。
傅珩注意到顾玫的目光,只当她口渴,随即便沏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
他手指纤长,指节清隽有力,食指和大拇指稳稳托着天青色杯底,看起来如一副淡雅的古画。
顾玫有一丝恍神,随即想到他的身份,李先生是伺候圣上的大监,自己何德何能配享用他泡的茶?
顾玫有些受宠若惊,赶忙伸手去接,大约是动作太快,不小心将茶盏从杯托中推了出去。
茶汤四溢,浇了二人满手。
吴思成大骇,圣上千金之躯,自御极后莫说烫伤便是连油皮都没破过,今日就是斟一杯茶而已,怎么就被烫着了,镇国公夫人也忒鲁莽了一些!
心里虽有怨言,吴思成到底不敢发作出来,他赶紧拿出帕子,到井边湃了凉水,匆匆走到傅珩跟前,想要给他凉敷。
傅珩接过帕子,没有给自己凉敷,反而轻轻搭到了顾玫的手背上。适才若不是自己不小心,也不会导致二人被烫,顾玫哪里好意思占用傅珩的凉帕,复又把帕子搭到了傅珩手上。
傅珩轻笑,知道小姑娘倔强,便不再推诿,只对吴思成吩咐:“打一盆井水过来!”
吴思成躬身应是,匆匆打了一盆井水,放到傅珩和顾玫中间,傅珩将帕子放到一侧,伸手浸到井水中,顾玫肉皮嫩,初初被烫时并没什么感觉,现在反而热辣辣的疼了起来。
她也不再端着,俯身将烫伤的那只手伸到井水中,山上的水比别处的清凉,热辣的疼遇到水的清凉立马就缓解了。
木盆小小的,两只手都浸在里面不免要触碰到一起,顾玫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蜷缩起手指,拉开和傅珩的距离。
傅珩不以为意,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还是有些疼的,顾玫诚实的点了点头。这时她才发现傅珩的手背上被烫了两个极大的水泡,那水泡又大又亮,只看一眼就知道定会特别疼。
适才他托着杯托,便是茶盏被打碎后也不曾松手,可不得烫伤吗,再瞧瞧自己只是有些微红的手背,顾玫再也不好意思说疼,嗫嚅道:“其实也不太疼!”
傅珩“嗯”了一声,温声叮嘱:“下次一定要小心些。”他语气和善,声音平稳,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倒像是长辈在耐心教导犯了错的小辈。
顾玫心里愧疚,赶紧点了点头,这时吴思成托着两条手巾一盒药膏走到二人跟前。他将一条手巾递给顾玫,自己拿着另一条,作势要伺候傅珩擦手。
傅珩瞥了吴思成一眼,伸手接过手巾,自己将受伤的手背轻轻擦干。吴思成暗嗤一声,自己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下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了。
他轻咳一声,提高声音道:“奴才的玉坠子丢到路上了,奴才得回去找一找。”说完加快脚步出了角门。
傅珩单手打开瓶盖,将药膏挑到指尖,对顾玫道:“把手伸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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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荞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野丫头,上能抓鸡逮鸭,下能捕鱼捞虾,虽生的好看,却没人敢上门提亲,愁煞一家人
这一日,谢荞到村外捞鱼,救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那男子生的俊逸非凡,一举一动都吸引着谢荞
男子在谢荞的照顾下养好身子,询问谢荞想要什么报答,
谢荞红着脸道:“十里八乡无人敢娶我,公子便娶了我罢!”
嫁不出去的谢荞一跃成为将军夫人,羡煞旁人,事实上谢荞过的并不好
成亲第一个月,战场上传来消息将军纳妾了
成亲第二个月,战场上传来消息小妾怀孕了
成亲第三个月,战场上传来消息将军要休妻
谢荞由殷殷期盼变得灰心失望,左右也得不到将军的真心,倒不如让将军心疼一把,谢荞把将军府贩卖一空,卷着银票逃走了。
谢荞给自己找了个小郎君,郎君不仅生的好,性子也好,最要紧的是他答应了谢荞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新婚之夜,红烛高照,将军带着凌冽的杀意推门而入,他箝住谢荞的下巴低声询问:“荞荞,你可知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放眼整个长安城,无人不羡慕谢荞,将军不仅不介意她听信谣言把将军府贩卖一空,还独宠于她,她若是喜欢,便是把凤冠夺来也未可知
第二十五章
顾玫下意识就要拒绝, 但一想到自己被烫的是右手,左手动作不方便,且李先生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子, 便缓缓将手探了出去。
药膏的味道有些刺鼻,涂到手上却是极清凉的,傅珩力道很轻,缓缓将药膏推开,温热的指尖在顾玫手背滑来滑去, 柔柔的还带了一些痒。
哪怕知道李先生是太监, 顾玫也不由自主红了脸,白嫩的耳朵悄悄染上一层红霞。
傅珩低垂着眸, 认真推抹药膏,直到那褐色的膏体渗进顾玫的肌肤里面才停下手来。
也不知是太害羞还是药物起了作用, 顾玫竟真的觉得疼痛缓解了一些。
傅珩的手上还挂着两个滴溜溜的大水泡,顾玫也不好意思做壁上观。她吞吞吐吐道:“我感觉手背不疼了,要不我给李先生也涂一涂药膏?”
傅珩墨黑的眸中露出一丝笑意,他点点头,将手伸到顾玫跟前。
顾玫挑起一指药膏, 却发现有些无从下手,那两个水泡太大了, 若是不挑破恐怕都无处摸药膏。
她这才想起来时在山脚下买了一根银钗,那银钗还未用过, 且打的极细, 用来挑水泡应当是可以的。
顾玫用袖兜内拿出银钗,在傅珩眼前晃了一下, 说道:“我帮您把水泡挑破吧?”
傅珩瞧了那银钗一眼, 温声道:“好!”
他的手稳稳的放在她跟前, 她却怎么都下不了手,试了几试,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顾玫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李先生,我、我不敢!”
傅珩轻笑,小丫头一向有主意,倒是难得遇到她不敢做的事情,他伸手接过顾玫手中的银钗,轻轻一刺便把水泡挑破了。
顾玫专心睇着傅珩的神色,只见他面容平静,刺破葡萄大的两颗水泡,竟连眉头都没皱。
哎,像他这种受过宫刑的人,大约便不会再把旁的伤痛当回事儿了,毕竟没有什么疼痛能比得上宫刑对人的身心摧残。
顾玫不由生出一丝怜悯之情,她抽出腰间的帕子,轻轻将挑破水泡后流出来的脓汁擦掉,擦完以后还吹了几下,小时候她做针线扎了手,母亲就是这样给她吹的。
轻柔的气息像羽毛一样在手背扫过,傅珩一怔,喉咙不由滚动两下,腰腹也抽得紧紧的。
顾玫并未感觉到傅珩的异常,只专心给他涂药膏,一边涂一边道:“我这样涂行不行,需要再轻一些吗?”
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样就很好!”
顾玫“哦”了一声,像傅珩那样,将药膏推进肌理后才停下手来。
太阳高升,便是在树荫下也感觉到了热意,顾玫抬起头时脸上已沁了细细的汗珠,晶莹剔透,让她的面庞看起来更加鲜活俏丽。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呀”了一声,说道:“我的好友还在前院等着,我不能再耽搁了。”
说完向傅珩道了别,提脚就要往前院走。
傅珩心里一紧,赶忙说道:“我新写了一副字,你什么时候到国子监取?”
顾玫感动极了,李大监可真是难得一遇的好人,不仅不怪她鲁莽,竟还要卖给她字让她赚钱。
顾玫万分感激,转过身来向傅珩笑了笑,笑容明媚,如盛开的海棠,绚烂又妩媚,她笑盈盈道:“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看李先生的时间吧!”
傅珩自是觉得越快越好,可最近政务繁忙,最早恐怕也要等到十日后,于是便道:“十日后!”
顾玫“嗯”了一声,这才向前院走去,李老夫人已离开,只余周韵百无聊赖的站在小摊前瞧算命先生给人卜卦。
看到顾玫的身影,周韵利落的站起身来,说道:“我的国公夫人,你是往洛阳走了一遭不成,我都在这儿等了两炷香的时间了!”
顾玫赧然一笑,不自觉将受伤的右手缩到袖子里,不好意思道:“后院的景色太别致,我逛着逛着竟忘了时间。”
周韵轻嗤一声,伸手在顾玫额间点了一下,说道:“罢了罢了,左右我也无事可做,瞧人算命也蛮有意思的。”
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而后才相撷着下了山。
回到家里,彩玥将从洛阳带来的檀木箱子搬到顾玫屋内,祖母去世以前已做了安排,将她的陪嫁一分为三,一份儿给顾玫,一份儿给顾琰,另一份给了顾玫的母亲于氏。
顾玫的祖母出身大家,嫁妆十分丰厚,顾玫若带走她的三分之一嫁妆以后的生活便不用愁了,但顾玫知道家中情况,顾家虽如日中天,名声极好,但因着前几年父亲大义疏财救济灾民,家里家底极薄。
身为顾家嫡女,顾玫不帮助母家也就罢了,又岂能带走祖母的银钱,但若是一点银子也不要,恐过不了父亲那关,几番计较之下,顾玫象征性的带走了两箱财物。
打开箱子,一只箱子里放的是祖母爱读的书籍,另一只箱子里盛的是极名贵的缂丝,这些缂丝已有了年头,若一直放下去恐失了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