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玫当机立断,对彩玥吩咐道:“将这些缂丝卖掉吧!”
彩玥一愣,万没想到顾玫会舍得卖掉老夫人的陪嫁,顾玫了然,耐心解释:“这些缂丝若一直放着,早晚会坏掉,倒不如卖掉换成银钱,有钱才能生钱。”
便是祖母在天有灵,为了她以后能过好日子,也会支持她的。
彩玥这才明白顾玫所想,出门叫小厮抬箱子去了。
那箱缂丝色泽鲜丽,质量上乘,果真卖了不少银钱,顾玫拿着银钱合计了一番,决定再次尝试着做夹缬。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敢将所有的银钱都投进去,只做了一小部分,结果极尽人意,那夹缬做的十分成功,卖出去利润比绣花成衣要高很多。
顾玫乐不可支,只等着赚多了银钱再次扩产。
没过几日顾玫又接到了李老夫人的请帖,说是丞相府要举行赏花宴。
最近顾玫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丞相那位继室和李老夫人的斗争愈发激烈,二人牟着劲斗气,你请一次客,我就要办一次宴会,像是要比一比谁的人缘更好一样。
李老夫人钟意周韵,顾玫又和周韵交好,于情于理她都得到丞相府给李老夫人捧场。
这一日她倒是没特地早起,吃完早饭后才和周韵就伴儿进了丞相府。一向乐观的周韵也不免戚戚然,她还没嫁进丞相府呢,现在已然加入了未来婆母和祖母的婆媳大战中!
哎,谁让她的亲事是李老夫人定下得呢,便是她不参加宴会,丞相继妻也会把她划入李老夫人的阵营,倒不如爽利的站好阵营,免得过门后两边不沾受夹板气。
接近夏末,若说时令鲜花倒真没几样,架不住老夫人的花匠手艺高,愣生生在花房里养了几十盆奇花异草,那花开的又娇又艳,便是顾玫也忍不住抚手称赞。
她和周韵对鲜花大加赞赏以后便躲到一旁躲清静去了,顾玫以前倒是极守规矩的,重生后来了个大变样,无论做什么,都是怎么舒心怎么来。
人群聒噪,那就只管躲开就行了。
顾玫和周韵一人端着一碟小点心,向正院后面的水榭走去,水榭修的精巧,占地又高,坐到临水的栅栏旁要多凉爽有多凉爽。
二人边吃点心边低声说话,好不惬意,说到一半,隐隐听到女子特意压抑的呻1吟声,顾玫脸色一变,赶忙拉着周韵躲到一旁的竹林中。
她们二人都在大家族长大,便是自家没有,也听说过其他人家发生的腌臜事,丞相府虽是周韵未来的婆家,她到底也还未过门,此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女子的呻1吟声越来越大,而后像是攀上了高峰,尖叫一声便没了声响。
顾玫和周韵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踪迹。这时临着栅栏的一扇屋门被人打开,一个长的十分美艳的妇人将脑袋伸到门外环视四周,发现近处没有人,才拢了拢衣襟,走到门外。
那妇人大约二十五六岁,身姿婀娜,胸丰腰细,还生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烟视媚行,媚意十足。
她沿着走廊向一侧走去,走到石桌旁的不由顿了顿,而后又快速返回原来的屋子。
顾玫这才想起盛放点心的碟子还在石桌上,心中大骇,拉起周韵就向正院的方向跑去。
她们跑的很快,小厮的速度更快,没一会儿就三面包抄,将二人围到中间,顾玫和周韵相视一眼,齐齐跳入湖中。
顾玫小时候随父亲在南边住过一阵子,南方水多,她也便学会了泅水。周韵更无需说,她小时候性子野,翻墙捉鸟,泅水抓鱼无一不通,洑起水来比男子还要快。
很显然,小厮没料到这两位千金小姐会泅水,愣了一愣后才跳入水中抓人,可惜为时已晚,早已寻不到二人踪影。
顾玫和周韵朝着和水榭相反的方向游去,几欲脱力时,总算游到了岸边,二人抓着水边的大树爬到岸边,刚站定,便听到两句笑声。
一人道:“你瞧瞧,我就说吧,她们一定会游到这里。”
另一人道:“永哥真不愧是夫人的心腹,脑袋瓜子就是比常人好使。”
好家伙,这是守株待兔来了,顾玫和周韵来不及多想,便又朝一侧狂奔起来,她们的体力本就比男子差,再加上在水中洑水,早已没了力气,没跑两步便让身后那两个小厮追了上去。
王永瞅到二人的容貌不由暗暗感叹了一番,这样标致的两位小姐,生的花儿一样好看,可惜了,谁让她们瞧到了不该瞧得东西呢!便是他有心怜香惜玉,夫人也不能轻饶她们。
王永咬牙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利落地向周韵刺去,周韵大骇,只当自己今日要交待在这丞相府,想她不过二八年华,生的花容月貌,连亲都没成,竟要香消玉殒,也是蛮悲催的。
她紧闭眼睛,等待意料中的剧痛,然而疼痛未曾袭来,反而听到了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周韵睁开眼睛,只见长信侯霍之慎冷冷站在她跟前,那两个小厮早已死在霍之慎的剑下。
别看霍之慎生的清冷,性子却是极跳脱的,周韵倒是没想到他真狠得下心杀人,不由怔怔道:“霍四郎,你杀人啦!”
霍之慎将带血的长剑插入剑鞘,不耐烦道:“你的眼睛若是无疾,就不该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你!”周韵被气的倒噎一口凉气,上前两步就要和霍之慎理论。
顾玫抚额,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和周韵、霍之慎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三人的父亲都在豫南任职,她们三人经常在一起玩。
偏偏周韵和霍之慎不对付,二人就像火折子和炮仗,只见见面就要大吵特吵,不闹出大动静是不会罢休的。
闹归闹,现下可不是吵架的时机,顾玫只得挡在中间拉架,对霍之慎道:“四哥,阿韵就是这个脾气,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又扯扯周韵的衣袖:“阿韵,霍四哥虽然说话不好听,到底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好赖不分。”
……
好说歹说,总算将二人劝的消了气,顾玫和周韵妆容尽毁,头发散乱,浑身湿淋淋的,一点仪态也无。正院是不能再去了,二人由霍之慎带着从侧门出去上了马车。
丞相府内,妖娆的美妇颦着眉来回踱步,她扭着腰肢走到一个华服男子面前,伸手拧了一下男子的手臂,焦急道:“你倒是好心性,那两个姑娘逃走了也不着急!”
华服男子生的极白,眉心有一颗红痣,无端的带了几分妖异,他不急不缓喝了一杯茶,慢悠悠道:“看到了就看到了,哪里值得这样气急败坏!”
他无所谓的模样将美妇气的直想跳脚,但到底不敢大喇喇发作,她轻嗤一声,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来,阴阳怪气道:“你是老爷的亲生骨肉,便是闹翻了天,老爷也舍不得将你如何。”
“我呢,别看我现在得宠,但若是事发,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我的冤家,你可不能不管我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华服男子才懒懒抬起眼皮,他慢条斯理道:“你若是害怕,我们就断个干净,人活一辈子就是图个高兴,若是整日提心吊胆的,还有什么劲?”
“你!”美妇气的倒噎气,抬起手指着男子想要怒骂一番,指了一会子,到底没敢骂出来,身子一扭重重将屋门掼上!
大约是因为白日落水受了寒,一到晚上顾玫就发了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半点意识也无。
驱寒的汤药喂了一碗又一碗,好容易才捂的顾玫发了汗,彩玥这才放下心来,打着哈欠回了屋。
宣室殿,吴思成将顾玫发热的事禀告给傅珩,思索半晌又把下午在丞相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傅珩。
墙角的多宝阁倒映下一片影子,傅珩的面容罩在暗影中,影影绰绰让人瞧不真切。吴思成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思,只觉得连身边的空气都泛了冷意。他惴惴侯在一侧,等着主子示下。
半晌后,只听傅珩泠泠的声音缓缓响起:“丞相继妻武氏行为不端,不尊孝道,立即将她贬斥出京,永世不得再踏入京都一步!”
吴思成一怔,圣上是天下之主,管理政事合情合理,但将手伸到内宅似乎不太妥当,古往今来也没出过贬斥臣子夫人的天子呀!
他默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圣上年近三十才遇到可意的心上人儿,铁树开花,终究是要疯癫一次的。
戌时,一道御旨入了丞相府,圣上御极多年,除了抄家封宅可从未在晚上下过圣旨,徐老丞相诚惶诚恐,匆匆穿上官服,跪到正厅接旨。
待内侍出门后,徐丞相立马就变了脸色,虽说圣旨来得蹊跷,也不是无迹可寻,圣上纯孝,自瞧不上不侍婆母的媳妇。
也怪他荒唐,因着武氏年轻貌美,会服侍人,便格外放纵了一些,他得赶紧将武氏送走,免得受池鱼之灾。
武氏睡得迷迷糊糊,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婆子拎了起来,她甩掉婆子,怔怔地看向徐丞相。
柔声嗔道:“老爷,我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您只管指出来就是,何故大半夜的让这些婆子来折辱于我?”徐丞相宠爱徐氏,只要不是被捉1奸在床,旁的事情她都是不怕的。
不料一向宽和的丞相并未因为她的撒娇而改变主意,徐丞相别过脸,躲开武氏勾人的目光,对婆子催促道:“手脚利落些,赶紧把夫人送上马车。”
武氏这才知道徐丞相动了真格,惶惶然哭了起来,她的声音又响又利,惊醒了半个院子的人,唯独感化不了徐丞相。
徐丞相怕动静太大,传出武氏抗旨的传言,便对武氏说了真相:“你行为不端,不侍婆母,惹的圣上发怒,下旨将你逐出京都。你是个张扬的,到了庄子上一定要改一改性子,谦和处事,待我得了空,定会去瞧你。”
武氏怔然,放眼整个京都,婆媳面和心不和的人家多了去了,圣上怎么偏偏就拿她开刀,她在丞相府过的如鱼得水,怎么一夕之间就变了模样?
武氏戚戚然看向丞相,含泪哀求:“老爷,我舍不得您,您去求求圣上,请他不要把我赶出京都!”
美人娇柔,梨花带雨,徐丞相的心狠狠一抽,天子的心意,启是他能左右的,他又瞧了武氏一眼,再次对婆子吩咐:“把夫人拖到马车上。”
丞相再三吩咐,婆子们不敢再犹豫,利落的将武氏架上了马车。武氏知道丞相府是待不下去了,便打开车帘,想要再瞧一瞧心上人。可惜,连婆母李氏都起床了,唯独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夜色朦胧,她凄凄惨惨,他独善其身。
也不知是因为书房的床榻太硬还是其他原因,傅玄安怎么都睡不安稳,索性披衣起身,踏着月色向琉璃院走去。
琉璃院静悄悄的,贸然响起的敲门声格外突兀,守门婆子迷瞪着双目走到门前,得知来人是傅玄安立马就打开了大门。
傅玄安径直进入正屋,坐到床边凝视顾玫,大约是因为发了汗,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鬓边的碎发沾在额角,毛茸茸的,使她整个瞧起来都稚嫩了几分。
她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傅玄安心头泛起一阵愧疚之感,初成亲时,她事事周到,妥帖懂事,老成的像一位经年的管事嬷嬷,他便觉得她是不需要心疼的,所以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林婉。
她表现得贤淑懂事,也只是想要搏得他的欢心而已,他怎么就那么糊涂,竟冷落她半年之久!
傅玄安酸涩难耐,伸手探了探顾玫的脸颊,温度已经下去了,但她身上发过汗,湿淋淋的,定不舒服。
傅玄安提脚进入隔间的盥室,室内还温着水,他舀了两瓢热水端到寝房,将木架上的手巾投到水中浸透,小心翼翼给顾玫擦拭脸上的汗渍。
吴思成看着屋内的情景,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是说镇国公和夫人势同水火吗,不是说成亲半年,镇国公都没主动在夫人的屋子留宿过吗?怎么今日就黏黏糊糊起来了?
圣上得知镇国公夫人发热,大晚上的便按捺不住,连夜出了宫。琉璃院偏僻,只迷晕几个下人就顺利到了正屋外边,哪成想会看到这副景象。
镇国公先是深情楚楚的盯着夫人瞧了半晌,而后竟亲自给夫人擦拭起了脸颊,眼看着他的手就要伸到夫人衣襟内了,只听傅珩愠怒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他拖出去!”
拖?这可怎么拖,人家镇国公在自己家里给自己的结发妻子擦拭身子,便是闹到大堂上也合情合理。哪怕主子是皇帝,也不能堂而皇之将人家小夫妻拆开吧!
吴思成思索片刻,决定故技重施,将一根木管透过窗纱穿进屋内,几缕轻烟飘起,傅玄安只觉得困乏难当,眼睛一闭就人事不省了。
吴思成推开木门,利落地将傅玄安拖了出去。傅珩这才进入内室,小姑娘睡得很熟,呼吸平稳,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视线下移,顾玫那只涂了丹寇的手还露在被子外面,傅珩原本只是想把她的手塞回被子,当握住那滑嫩的柔荑时便再也舍不得放开了。
梦中,便是这只手的主人带着他上天入地。她的手嫩嫩的,光洁如玉却带着一丝汗湿。
傅珩瞥了一眼床边的木盆,弯腰端着起来进了盥室,他将木盆里面的水倒出来,重新舀满,这才端着折回卧房。
最先擦拭的部位也是脸颊,他反反复复将她的脸擦了很多遍,莹白的脸颊精致柔嫩,比上好的玉石还要细致,让人爱不释手。
而后喉结滚动两下,傅珩轻轻将顾玫的衣带挑了开来。
天光大亮,顾玫睁开眼,她记得自己晚上发了一身汗,怎么睡了一觉醒来身子竟十分干爽。
正巧彩玥推门进屋,顾玫开口问道:“昨夜你给我擦身子了?”
彩玥摇头:“昨夜奴婢瞧着您发过汗以后就回房休息了,并未给您擦拭身子。”
顾玫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她的寝屋只彩玥能进,彩玥没给擦拭身子,总不会是她自己撒癔症擦的吧。
顾玫略一思索,接着问:“昨夜可有人来过琉璃院。”
彩玥一听,心里就有了数,定是姑爷悄悄给小姐擦了身子,姑爷最近对小姐愈发上心,林姨娘也走了,小姐的好日子要来喽!
彩玥喜上眉梢,笑盈盈道:“听王婆子说国公爷昨夜来过!”
混蛋,顾玫气极,她现在过的好好的,这个狗男人过来做什么,过来也就算了,竟还悄无声息瞧了她的身子。
待攒够了银钱她可是要和离的,与傅玄安自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免得到时候丝丝缕缕牵扯不清。
顾玫看向彩玥,沉声吩咐:“你去告诉王婆子,晚上没我的吩咐不准给国公爷开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