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百无聊赖想着,忽然听到什么嘶嘶的声音,很近。
桑枝垂眼一看,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小蛇,桑枝吓得忙站起,然而脚踝处忽地一疼。
受惊的小蛇匆忙窜进了洞穴里头。
桑枝扶着石壁,没有头晕眼花,可能是无毒的蛇,但是脚踝处的疼痛确实真实存在的。
桑枝咬牙坐下,刚要脱开鞋子看看情况。
忽听见山洞口又有情况。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过,
一高大的人,拨开了草木,布衫都湿透了。看见了桑枝,像是缓了下神情,走了进来。
桑枝愣了会没说话。
楼延钧的眼已经落到了她的脚上。眉尖蹙起。
没等桑枝开口,人已经蹲了下来。拿捏起了桑枝穿着绣花鞋的脚,
桑枝脸一边涨红,一边讶异。“……你,你做什么?”
楼延钧:“被蛇咬了?”
是询问,更是焦急。
桑枝眉微撇下,想缩回脚,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便见人紧抿了唇,轻缓迅速地脱下了她的鞋子。
而后是有些湿漉的罗袜子。
露出桑枝一双娇嫩的,白里透着粉的脚丫,连指甲盖都是漂亮齐整的形状。
桑枝的脚被忽然这么暴露在人前,紧张得想往里缩,几分恼怒。
“登徒子,你做什么?”
楼延钧:“别动。”
桑枝脸更红:“……你放手,不许看!”
楼延钧:“我是你夫君,为什么不能看?”
桑枝愣了下,而后耳朵通红。“你果然是在骗人,你根本没有失忆。”
楼延钧微抿唇,没有反驳。只是冷静的眼,仔细看着桑枝微微肿起的脚踝,像是在分辨什么。
桑枝脚踝被咬的地方已经肿起,且颜色开始发深。
楼延钧的指腹粗粝,揉捏着桑枝的脚,微痒,又挣脱不开,桑枝总觉得人是故意的,一张脸红透,红着眼瞪着人,正想这怎么骂人。
忽见楼延钧低下了头,吻上她的脚踝。
桑枝眼瞪大,脚背瞬间绷紧。奈何人手劲大,桑枝眼眶蓄上泪,楼延钧依旧没有松开。
过了一会。
楼延钧才抬头,他将桑枝脚踝处的蛇毒清干净了,抬眼,看见了人殷红的眼,豆大的泪珠眨巴着便掉了下来。
楼延钧怔了下。
桑枝吸了吸鼻子,“谁让你多管闲事……你被毒死了,也不怪我的。我不会感谢你的……”
桑枝要把自己的脚收回来,但楼延钧还没有松力。
桑枝抹了把眼,借力踢了人一脚。“还不松开。”
楼延钧才松开。
桑枝撇开脸,去擦眼泪。
楼延钧:“别哭,不疼了。”
桑枝恼:“我又不是因为疼才哭的……”
一转头,就撞入人漆黑深邃的眼。
楼延钧靠得近,冷峻挺拔的五官一下子撞入眼,桑枝避不及,最后愤愤咬唇,垂下眸。
外头暴雨还未停歇。
楼延钧找了些山洞里的干净柴火点燃。
火光温暖明亮。
而桑枝还穿着单薄微湿的衣裳坐在离人远远的位置,倔强地瑟瑟发抖。
楼延钧眼顿了下,而后走过去,将人抱起。
桑枝的挣扎是即刻的,然而抵不过人的力气。
楼延钧:“你要发热了,让安安怎么办?”
桑枝顿了下,挣扎渐小。
最后只是别开脸。
楼延钧抱着人,在火堆边烤火。
火光明亮,后背靠着的人炙热的温度也渐渐传到了桑枝身上。
令人舒心的温度。
桑枝眼皮开始沉重。
睡衣袭来时,听见了耳旁人似说了什么。
声音低沉,轻缓。
桑枝进入了梦乡。
清晨。
着急了一晚的汪娘几人正要上山,远远看见了高大的人背着一熟睡的人,走下了山来。
第57章
桑枝没摘到什么草药, 倒是被人帮了一回。
自楼延钧背着桑枝下山,院里的大家伙们开始察觉不对劲。
最早是阿福。
阿福是从一开始就觉得阿山对桑枝心怀不轨的。毕竟盈儿姐那么好看,阿福早就在阿山来的第一天就把人当做对手。
汪娘看出古怪, 则是在阿山背着桑枝下山的那日, 虽说理由是桑枝脚受伤了, 但阿山那个熟稔的姿势,抱着人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有精细到上手包扎,照顾……
没有猫腻才怪。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小崽子的态度。之前因为大舜太喜欢跟阿山玩, 汪娘反而忽略了也一并很黏着阿山的崽崽,一直以为是小孩子都喜欢而已。
但等她脑子开窍了再来看, 安安什么时候那么黏腻一个男子了?
还是到连桑枝偶尔都会吃醋的地步。
并且……她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这两人, 竟然如此相像。
汪娘:“!!”
汪娘自个揣测着, 越揣测越笃信, 于是找上了桑枝问话。
桑枝在山洞里受了惊吓,又被蛇咬了,早上醒了一次后, 又睡下了,到了下午才醒过来。
虽然脚没什么事,但是还是上了点草药, 裹了起来。
裹的纱布厚重又难看,还穿不进鞋子,桑枝嫌弃了下,到底是放弃了拆除掉, 老老实实先待在屋里。
安安被大舜带去上小学堂。
桑枝正在大开的窗扇边绣安安的小花鞋子。
汪娘进来, 还贴心地关上了门。“桑枝儿, 你同姨娘说说,你和阿山是什么关系?”
桑枝怔了下,绣花针不小心刺到了手指,她小声嘶了声,把指头含进嘴里。
“什么、什么关系?”垂着眼避开汪娘的探究的目光。
汪娘:“咦,姨娘可不信你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看你那个眼神就不对劲……你瞅瞅,雨还没下呢就跑进山去找你,你还是他背下来的,又是给裹药又是给缠纱布的……哪个寻常男子会这样……”
桑枝被说得耳红:“那是他登徒子!”
汪娘狐疑,上下扫了自己耳朵和脸红成一片的小庶女。
“真没关系?”
又说,“安安该不会是他的崽吧?”
桑枝愣住。
恰好窗扇对着的是庭院正心。
一身粗麻衣衫衫的人,正默默在庭院劈柴。粗衫挽上去,露出了两道精壮的手臂,随着劈柴的动作,呈现出的肌肉线条极为养眼。
然人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榆木相。
似乎察觉到了视线。
抬眼往桑枝的方向看来,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盛着一瞬间正好落入的夕阳光晕。
楼延钧毫不避讳地直视,桑枝回以一瞪,而后红着耳避开。
汪娘心里好笑,将这一副景象都收入眼底。
“既然没什么关系,那汪娘可要把阿山给请走了?”
桑枝:“请走最好。”
汪娘:“……”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汪娘到底是说说,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倒是佐证了她心底的想法。
至于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汪娘见小庶女不愿说,便也不勉强。而她瞧着阿山老实本分,其实已经挺满意的。
桑枝她是相当于亲女儿来疼的,而阿山,模样好,踏实肯干,什么都会一点,草药铺里也能帮上忙,大舜和安安也喜欢,对桑枝还似乎很上心。
虽然好像没什么出身。
但是这几点,已经算她心里的好女婿了。
汪娘心满意足离开,顺便打算去找了翠秀说道说道今日的发现。
*
等汪娘走了后,桑枝又坐回了窗边。
只是这次她脸羞红得紧。汪娘刚打趣的,堪称发现真相的目光让桑枝心头跳个不停。
而窗外“登徒子”的视线又没完没了。
桑枝索性直接关了窗。
桑枝刚关了窗没多久,重现拿起针线篓,便听敲门声响。
忽如其来。
桑枝又被刺到了手指。
“……”
桑枝几分委屈恼怒的把手指又含进嘴。“谁?”
门开了。
一身粗布的楼延钧进来。
桑枝:“我问谁,可没说你能随便进来。”
楼延钧:“我看你把窗户关了,以为有什么事。”
穿着白褐短衫的人,仍不敌一身清贵之气,只是比起穿着朝服锦衣的儒雅文气,穿着粗布的人,更透露武官的气韵,精悍而高大的身,宽阔的肩,顺脖颈而下的汗珠,甚至——
桑枝不敢想了,一双耳通红,别开了眼。
楼延钧忽开口:“我的衣服破了。”
桑枝:“那和我什么关系。”
楼延钧:“是上山划破的。”
桑枝恼气:“拿过来。”
楼延钧眼底含笑,将衣衫脱了下来,露出了里头精壮而线条分明的身体。
递给桑枝时,两人的手相碰了下。
桑枝缩了下,立马收回。
楼延钧的衣衫确实破了,从腰处到腹部位置,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桑枝放下给儿子绣鞋底的针线,换了线,给人缝补。
楼延钧便找了凳子,坐在一边等。
桑枝穿着浅荷色的衣裳,乌黑的头发挽在后面,露出了漂亮的脖颈,颈间有一小颗浅浅的朱色的痣。
人垂着眸,长睫如扇,雪色细腻的肤,微润的红唇抿了会线,细细地穿针,利索缝补了起来。
楼延钧没有桑枝会缝衣服的印象,至少在楼府里,人没有。但人会绣荷包,绣帕子。
还会做一手好汤。
楼延钧视线落到桑枝一双裹得厚实纱布的脚,楼延钧还能记得那双脚的柔软,被捏住时的颤栗,床笫之间,架起时轻踹的挣扎,柔柔的,像是小猫的软爪。
楼延钧意识到不能细想后,眼垂了下,避开去看屋内的其他地方。
桑枝缝补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扔给了人。眼依旧不敢往楼延钧的方向看。
“好了,快穿上。”
楼延钧穿上了,轻笑,“谢谢。”
桑枝鼻间“嗯哼”了声做应答。
*
七月。
苏水镇热热闹闹的庙会就要开始了。
汪娘摘了些叶子做粽子。
又给安安和大舜做了些热糕和团子汤。
最近酷暑多,草药铺里,桑枝也做了些清凉提神的草药包放铺里一并卖。
香包很受欢迎。
汪娘建议可以绣一些花花草草的图样,价格再提升一倍。
桑枝笑应。
翠秀几人帮忙想着绣什么图样。
大舜:“要大老虎!大老虎!嗷呜——”
安安笑拍手应和:“大脑斧!大脑斧!”
翠秀:“兔子,荷花,菊花,竹子……应该都挺受欢迎的吧?”
汪娘:“再过几日是七月七,绣些喜鹊,鸳鸯也不错。可以拿去等庙会的时候卖。”
桑枝同意。
而站一旁的人没有说话。
到了晚间。
桑枝刚把安安哄睡,屋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外头的月色将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楼延钧垂眸,漆黑的眼蕴着浓郁的光。一手卡在桑枝要关的门缝里,说:
“你不能绣鸳鸯。”
桑枝莫名其妙地看他。
大半夜过来说什么胡话。
“为什么?我想绣什么就绣什么……”
楼延钧:“鸳鸯是我的。”
桑枝朝着人堵门的手拧了下,“嘭”地关门:“谁管你。”
*
三日后,七月七。
翠秀挑拣着已经做好的荷包,是汪娘和桑枝一起绣的。
发现里面竟然没有鸳鸯面,好奇:“盈儿姐,你没绣鸳鸯吗?”
汪娘年纪大了,绣的是些简单的花草图样。
听闻也朝桑枝看去。
桑枝嘟囔:“嗯……喜鹊也挺好的。”
一旁正在搬草药的楼延钧抬眸,眼底浮出浅色的光晕,唇也勾了起来。
桑枝:“……”
桑枝被他含笑又像是小孩般喜悦的眼神盯得耳恼红。
暗自咬唇:早知道就不一时心软!
*
晚上的庙会最为热闹。
贩卖小吃、杂物的街铺可以从桥东边一直到桥西。
还有说书和唱曲的。
苏水镇上的百姓们都极喜欢出来。
将要贩卖的香囊收拾妥帖。
汪大舜匆匆跑了进来:“娘!娘!外头有两个好奇怪的人!吵着说要找人!阿福正拦着呢!”
汪娘听闻,忙跟着出去。
翠秀也跟在汪娘身后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桑枝见楼延钧朝自己走了一步,抬眼瞪了眼,“做什么。”
楼延钧果真停下,而眼还含着笑意,显然是还在为刚才的事高兴。
桑枝:“……”
“呀!”
被两人忽略的崽子坐在小凳子上,发出了一声抗议。
桑枝笑着去将儿子抱起。
楼延钧趁着靠近儿子的功夫,朝桑枝走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