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药膳手札——朽月十五
时间:2022-07-29 06:44:06

  谢三赶紧走过来,双手抱拳,声如洪钟,“小娘子恭喜恭喜。”
  “恭喜,别太紧张,深呼口气会好一些。”
  谢行安走到她的一侧,说话声很小,安慰她。
  晏桑枝呼出一口气,点头致谢。
  一行人进到门里,晏桑枝打眼一瞧,一排尼姑静站在香火炉前面,而许静心立于前头,今日她换了身崭新的僧袍,手里搀扶着一位老尼姑。
  那尼姑一见着她就说:“好,好,这门师缘结得好。”
  许静心立马接上,“我等了许久才盼来她,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冲晏桑枝露出一个慈爱的笑,那就是娘亲看女儿的笑容。
  把老尼姑扶到最上面坐下后,她又紧赶着折返回来,握住晏桑枝的手柔声安抚道:“你莫要害怕,老住持她福缘深厚,我请她来主礼,这门师缘必会长久。”
  “师父,我晓得的。”
  她使劲点头,眼上也用力,好叫自己不把泪流下来。
  拜师礼的时候是极其严肃的,左边站着一众的僧人,右边站着她的亲朋好友,佛祖在上为证,底下还分开放了两把椅子。
  许静心和老尼姑坐在上首。
  有尼姑念道:“入门先拜药佛。”
  晏桑枝到中间的软垫磕了三个响头。
  “行拜师礼。”
  她便在那么多双眼睛底下,把准备好的拜师礼呈到许静心手里,拿出一封红纸,看着许静心一字一句念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
  洋洋洒洒说了很多,最后收尾时她说:“愿以此世之年岁,赡养师父以终老。”
  别人以为她不过是想要表达自己对师父的孝敬,可只有许静心知道,那是意难平,是跨隔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真心话。
  晏桑枝说完后,对着许静心很虔诚地磕头,有眼泪直接从眼里落进地下。
  本来后面应该是许静心要说些遵守师规的话,可她站起来,完全摒弃了那些言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着佛祖说:“师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愿你这生平安,无病无灾到公卿。”
  这是许静心最真诚的祝词,晏桑枝此时却流不出泪了,她又跪在那磕了个响头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激动。
  旁观的人也有所触动。
  全部礼毕后,在那么多人的见证下,从今日起,晏桑枝正式成为许静心的徒弟,学医论道,济苍生而心慈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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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炙羊心 ◇
  ◎你还多梦吧?◎
  拜师礼后, 尼姑们渐渐散去,老住持年纪也大,禁不住久坐, 观礼时她一直强撑着脊背,眼下叫旁人扶她回去。
  晏桑枝收拾好自己的神色, 手平指谢三和谢行安, 声色里有感激之情,“师父, 我能见着你,多亏了谢郎君和谢三叔两人。”
  许静心从谢三的面上扫过,落到谢行安的脸上,顿了会儿,才满脸含笑地道:“多亏两位郎君费这份心思了, 贫尼才能正经把阿栀收为徒弟。”
  “不敢当, 不敢当,我与小娘子是各自帮忙,她帮忙给我娘瞧病, 我自然得尽心一些,也就小娘子为人实诚,还非得多谢我一番,叫我脸上沾个光。”
  谢三连忙摆手, 脸上的肉都在抖, 还把他旁边的谢老太太引见给许静心。
  他这个人心思活泛,想着晏桑枝一个半大的小娘子都有这般的医术,那她费劲功夫找的师父医术更不错, 捧着总比不捧要来得好。
  许静心还真如他所想的那般, 她是会药膳的, 祖传家学,她家没落了后。便剪去三千青丝,在这尼姑庙里安家,这么多年来又学了门道医。
  虽则晏桑枝没有跟她说过谢老太太的病症,她那双眼一瞧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感慨阿栀这做药膳还是太过于谨慎了些。
  “这当谢的,我瞧老太太面色也不是太好,请她到里头坐坐,晚点我和阿栀再帮着瞧一眼。病根得早拔除,不然一直压在身子里,是难高兴的。”
  “对对,师傅你说的对,我现下便将我娘先扶过去坐一会儿。”
  谢三立马乐呵呵地笑起来,只觉得这趟没白来,连忙扶着他娘到旁边去。
  “这是阿栀的弟妹吧?”
  许静心摸摸这两个孩子的头发,心里倒替晏桑枝高兴,有亲缘这日子就能过下去。
  “是的,一个叫麦冬一个叫麦芽。”
  “这名字取得也好,两者性平味甘,前路大好。”
  麦芽听不懂这个师父的话,知晓是夸她的,立马扬起小脸乐呵呵地喊:“师父说的好。”
  乐得许静心又摸摸她的小脸,应下说:“好,好。”
  阿春和曹婶也见过后,许静心让几人在大殿里多逛逛,或是请尼姑带她们在寺里转悠一圈。
  趁着还有时间,她把晏桑枝带到边上的小屋里,打头第一句话便是问她,“药膳做着可还趁手?”
  “算不上趁手,”晏桑枝挨在她旁边,悠悠叹气,“浅显的倒还好,几顿汤粥下去也就病除了,可难些的,我虽有法子去医,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应当有更快更好的。”
  学的年数总归是太过短了些,很多的药膳她也没有学会,虽有一肚子的药膳方,可真开方后看着医案上的脉象,便觉差强人意。
  “你开方还是有些谨小慎微,思来顾去,我说得可对,”许静心拍拍她的手,教诲她,“有些药膳它好在平,有的好在烈,跟方药中的猛药一般,吃下没几日就见效。可你要是顽疾也平,小病也平,虽说能好,这时辰要花上多少。”
  “阿栀,为大夫者要心系病患,越是身份低微的人,就越要关怀。有的病所需的时日还能更加简短。你等走时,我把我这十几年来誊录的医书给你,回去好好看。七日来三日到寺里,下午来,上午把脉看病要紧,我给你好好讲讲。”
  哪怕许静心真的没有前世记忆,可为人处事说出来的话却跟之前一样。让晏桑枝心生怀念,连连点头,她于这上头确实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再则,也叫你听听佛号。你这面相呀。”
  她叹息,“你已有人治,便全听他的,莫要心思太重了。”
  许静心在寺里修行多年,哪里瞧不出谢行安与晏桑枝的面相,她也不会多说旁的,也不能插手,什么事都讲究水到渠成。
  她的这个徒弟,早前命真的太苦了些。
  想了很多,她又道:
  “那先过来,去看看谢老太太,师父教你该如何做,”许静心紧紧握着她的手,告诉她,“阿栀,你在开药上尽管大胆些,你是有本事的,有灵性的。千万莫怕,便是真怎样了,也有师父在后面给你兜底。”
  晏桑枝回握她的手,闷闷应声:“师父,我知道了。”
  “这路上你把谢老太太早先的脉象说给我听听。”
  这些脉象晏桑枝都记得,把从一次就诊到最后一次做药膳全说与师父听。
  话毕便也到了谢老太太坐的小间,谢行安坐在那,见两人进来,站起来相迎,却没说什么寒暄的话。
  倒是谢三叔连忙堆笑,“师父快来这边坐。”
  “不必这么客气,刚才我听阿栀说了,老太太的病症她治得很好,只是再央我瞧瞧。我再给老太太摸个脉。”
  许静心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叫人舒服,谢三连忙点头,谢老太太人很没精神气,她也懒得说话,把那枯瘦的手伸出去。
  这脉其实很清楚了,之前风狂、忧愁不乐,现下的脉象好上很多,可愁还是在心里。
  她跟谢三说:“阿栀治的好了不少,只是要除根的话,还得吃一种药膳,吃上几日就能心情渐好。”
  “是何药膳?”
  “备一个带系桶的羊心,玫瑰此时没有,玫瑰干也行,藏红花来上一钱便可。”
  “这玫瑰也能入药膳?”
  谢三着实闻所未闻。
  晏桑枝曾背过不少医书,当即告诉他,“玫瑰性温,主顺气解郁,能够将邪气给除去,让人神清气爽,对脾胃和肝胆都有不少好处。”
  她讲完,抬头对上了谢行安的目光。这间小屋子里,只有一扇小窗,刚好开着,有光照进来,全落到他的脸上,他又正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目光明亮。
  “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她很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不管针灸还是药膳,能做好一门并不容易。”
  谢行安在说真心话。
  “确实。”
  晏桑枝没有多聊,只是将头转过去,就听谢三让谢行安看着他娘,自己风风火火买去了。
  许静心和老太太说话,谢行安就慢慢踱步过去,侧过头,轻声问,“那藏红花有什么作用?”
  “开结散郁。”
  “羊心呢?”
  “主治忧郁膈气,补心。”
  谢行安又问她,“那你能吃吗?”
  “嗯?”
  他很认真地说:“你说的每个都能与你自己的病症对上,许师父不是说吃几日就能好。你要能吃,心里不是能高兴些吗?”
  晏桑枝有点沉默,忽然抬眼瞟他,很直接地问道:“你好似比我还盼望我能高兴起来。”
  “有吗?”
  “有啊,你说过很多遍。”
  “毕竟你在我手底下治病,我这个人很怕医不好别人,心病又难治。自然盼望着你早早好起来,医者不就是忧病患之所忧,急病患之所急。”
  这种话,谢行安说的很冠冕堂皇,其实要叫旁人来听,那是半句也不能听,假的要命。
  他越说嘴角的笑越明显,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位很有良知的大夫。
  “我会好起来的,”晏桑枝说,目光落在自己布鞋的光上,又道:“那羊心我是不吃的。”
  “不好吃吗?药膳我还没吃过,不知道跟旁的吃食比起来有什么差别。”
  “你,”晏桑枝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夜里睡下并不安稳吧?”
  “有点。”
  “夜里别点灯睡,容易魂魄不守。你这睡不安稳应当也不是有点,”晏桑枝很怀疑,看面相就透出不少来,“你若要吃药膳也行,明日过来我先帮你诊脉,再看看吃什么合适。不吃的话,自己开点方药都成。”
  谢行安要是想吃方药,自己回去就能煎上,那他转这么大个弯子做什么。
  “方药我吃得多了,药膳却还没吃过,听我三叔说味道还不错,我自然想尝尝。那我明日一早过来,你帮我瞧瞧?”
  “成啊。”
  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晏桑枝心里莫名生出这句话。
  等两个人谈歇时,齐齐回首发现许静心和谢老太太正看着他们两个。
  老太太感慨,“还是年少好。”
  “旁若无人呀,”许静心很轻地接到。
  在几目相对下时,谢三额头冒汗,提着一篮子东西进来,把上头的布给掀开,喘着粗气说:“许师父,你瞧这个成不成,羊心是摊上最新鲜了。”
  那用油纸裹住的羊心还在往外滴血,上头的系管都还留着,许静心点点头。
  拿好东西后,几人从小屋出来前往山光寺的灶房,她们这里虽然是尼姑庵,却不用遵守清规戒律中的不食荤,大口吃肉可以,但大口喝酒才是大忌。
  灶房现下也并没有人,晏桑枝知晓这个的做法,只是没做过,手很生,许静心便撩起袖子,给她先打个样。
  “本来鲜的玫瑰才是最好的,现下只有玫瑰干,倒也不算是特别差,你拿水给它浸泡开,水只倒这样一小碗就成,不要太多。不然到时候汁液浸取出来不够浓。”
  半小搓晒干的玫瑰干,一碗的水,混到一起,等玫瑰干泡开,水从无色变成淡淡的玫粉后。许静心拿过盐,告诉她,“盐加的不要太多,小勺一勺就成。一钱的藏红花全部个给倒下去,不要怕这个量太多。你要减的话,依照病症减,不是看量减,太平效果不好。”
  晏桑枝一一记下,这对于她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
  “把里头的藏红花和玫瑰干都用纱布给滤出来,我们只要汁液,等会儿烤给你来烤,我会在旁边教你。”
  她听到这话点头,把许静心拿过来的铁签子利落地从那个羊心里穿过,火炉谢三也给生好了,冒出热焰。
  晏桑枝坐在那个火炉前面,将羊心放到上面,拿刷子将汁液刷到上面,滴落的水落到火焰里,中间熄了一点,转眼又蹿得更高,舔舐着羊心。
  反反复复地刷和烤,谢三蹲在那里啧啧称奇,“怪不得急病不能用药膳,就耗时这般久,大家也等不起。”
  晏桑枝点点头,长期地举着羊心烤,时不时还要换个位置,真的挺累人,手臂酸疼。
  “烤羊心还挺有意思的,跟做药膳不是很相似。我还挺想试试的,这羊心能让我来烤吗?”
  谢行安的眼神只看羊心,好像真的对烤羊心很感兴趣。
  谢三在旁边拍了他一掌,不敢相信地道:“你小子素日懒散,怎么从浅水镇回来后,就这般勤快了,如今连羊心都要抢着烤,平日——”
  “三叔,”谢行安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说道:“我今日觉得甚有意思,更想叫表祖母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可以呀,只要你不嫌累的话。”
  晏桑枝还巴不得有人接手呢,这烤羊心至少也得要半个时辰,到那时她手也不能用了。
  谢行安从她手里接过,他手臂很有劲,能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还时不时凑过去问,“我这样子烤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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