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意哭笑不得,同时又有些愧疚。想她在方解惑面前已经不止一次把李墨初拉出来忽悠他了,这将来若是抱不得美人归,可要如何交代?想到此,不觉皱起了眉头。
恰在这时,前院也派人传话,说杨探花来了,老爷夫人请她到前院一叙。
什么?杨子澄亲自来了?是来商议推迟婚期的吗?方解意略感诧异。因为她总以为像这种事,只须杨家派媒人来议就成了,根本无须他亲自出马。或者他也可以私下找未来的岳父陈情一下理由,只要岳父同意,剩下的自有人张罗。难道,他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而来的吗?这样一想,才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如此一路猜测着,方解意来到了前厅。一进门,就见杨子澄垂首坐在下首,而坐在主位上的父母亲皆是一脸愁容。这回方解意越发笃定自个儿的猜测没错,看来杨子澄的确是为推迟婚期而来,不然父母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想到这里,方解意心生几分愧疚。但面上却仍旧表现得一无所知,轻手轻脚地过来叫了声“父亲”“母亲”,然后就乖乖地偎到了刘氏的身旁。刘氏一脸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去见过杨公子吧。”
方解意依言上前,规规矩矩给杨子澄行了个礼。杨子澄有气无力地起身还礼,四目相接之时,方解意本能地冲他微微一笑,这笑里本有属于同盟的促狭,又有几分阴谋得逞的调皮。可谁知这一抬头才发现杨子澄不但脸色有点苍白,而且双眼无神,脸颊消瘦,似是得了一场大病一般。
方解意吓一跳,顾不得正事,忙悄声问:“你怎么了?”
杨子澄扭过脸去没有答腔,只低声说了句“对不住”,但不再言语了。
方解意一头雾水,只得把视线调转到母亲脸上。刘氏心内五味杂陈,但碍于杨子澄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手把她唤回来,低声解释道:“杨探花最近身子抱恙,所以婚期大约要推迟些时日了。”
“哦?”这个结果本在方解意的预料之中,但这时候听到似乎又觉得意外,遂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杨子澄。杨子澄勉强冲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随即又垂下头去。
方解意忽闪了几下眼睛,有些没搞明白杨子澄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原本这不是商量好的剧本吗?到了他这里是假戏真做了,还是事有凑巧,真病了?想到此,越发想往杨子澄脸上溜,想看看这厮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方文毅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说:“婚姻大事非儿戏,岂有说变就变的道理?再说你年轻力壮,偶然抱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实在没必要因为这个就推迟婚期。现说,今上和一众关心咱们两家婚事的人都在等着这桩喜事呢……”
未来岳父的态度,杨子澄早有预料。因此等方文毅话才说完,便颤颤微微地起身道:“方大人有所不知,我这病来得不明不白,症状也是变来变去,所以未来如何真不好说。我是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解意妹妹嫁过来,那样无异于害了她。所以……还是推迟些时日吧!”
方文毅皱紧了眉头,刚想说“没关系”,就见方解意突然站起来道:“既如此,父亲就答应了吧。”
“住嘴!”方文毅生气地喝道,“婚姻大事,说哪日就是哪日,岂有随便更改之理?”
“可杨公子是一番好意!”她替杨子澄辩解道,“人家是不想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嫁过去受委屈,更不想让他自己难堪。——你说是不是呢杨公子?”她转过脸去看杨子澄。
杨子澄勉强笑笑道:“解意妹妹说得对。我的确……是更不想让自己难堪……”
“听见了吧?”方解意极认真地对方文毅道,“所以这种时候,我们最好顺从他的心意,这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些。如若不然,既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也把人家推到了一个难堪的境地。咱们这是何苦呢?”
杨子澄:“……”
方文毅:“……”
一旁的刘氏见丈夫迟迟不愿表态,只得起身代替他道:“要照解意这么说,的确还是推迟些时日为好。既然如此,要推迟多久合适呢?”
“两年!”
“六个月!”
这一次,杨子澄和方解意同时出声,也同时吓了一跳。为何?因为方解意没想到杨子澄这般小气,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条件,他居然才推迟六个月!而杨子澄也没想到方解意竟如此讨厌自个儿,居然想把婚期推迟两年!两年呢,谁知道两年之后的方解意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此,杨子澄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他急忙起身道:“推迟婚期只是暂缓之计,只要我的身体略加调理,或许一两个月就会痊愈,所以推迟六个月,于时间上不长不短最合适!”
方解意气得火冒三丈,回头瞪他一眼道:“杨探花太乐观了吧?我瞧你面无血色,恐怕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调理明白的。既如此,何必急着娶亲呢?把身子将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杨子澄被她这番直白之语气得满脸通红。待要再争辩几句,却听方文毅喝令方解意道:“混帐东西,说得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还不赶紧退下?”说完,又对杨子澄道,“既然杨探花执意想推迟六个月,那就推迟六个月吧。只是,六个月后无论你有没有痊愈,这个婚礼都要如期举行,要不然,我们方家的脊梁骨就要被人戳碎了。你看如何?”
“就依方大人!”杨子澄一脸难掩的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不更!
第21章
费尽心思谋划了好几日,最后才把婚期推迟了六个月,这个结果让方解意很不满意!但父命难违,再加上杨子澄病病秧秧,此时再理论怕也改变不了什么,方解意只得按下不满,勉强点了头。
此事既已议定,杨子澄唯恐多变,便起身告辞。方文毅百般挽留,并说自个儿与太医院的院判交情甚笃,可以请他来瞧一瞧,或许能手到病除。
杨子澄哪里肯依他,只百般推辞,说自个儿的病自个儿最清楚,回去略加调理或许就能康复。说完,硬着头皮告辞走了。
杨子澄一走,方文毅就沉下脸来,对刘氏和方解意道:“你们说,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装病,到底有何居心?”
方解意吓一跳,忙问:“父亲因何断定他是在装病?我可瞧着他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脸颊削瘦,确确实实是一副真病容呢。”
方文毅冷笑道:“他这病容,也就是装出来骗骗你们。我可听说他前几日还陪今上去狩猎射箭呢,听说还拔了个头筹,怎么转眼间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再说了,一般为官之人得了病,是能瞒则瞒,唯恐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挤了位置。可他倒好,不但不加以掩饰,还主动跑到未来岳丈这里请求推迟婚期,这不是自我抹黑吗?尤其他又是今科探花,正是关键时候,这种时候生了大病可不是件好事……”
“啊,这……”方解意听了这番分析,顿觉羞愧难当。想想自个儿真是自私啊,一心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考虑到他的处境。也不知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意用装病来达到推迟婚期的目的的。而这一次装病,又不知会对他的前程影响多大。
想到此,越发的坐立不安。
这时,刘氏在一旁插嘴道:“罢了,咱也甭费尽心机揣摩他的心思了,他爱装病就装吧,只要不退婚,迟一些过门也没什么坏处。再说,溶儿正好在这期间娶亲,意儿迎进了大嫂再出阁,还全了礼数呢,岂不正好?”
这个……也对!一想到这一层,方文毅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但他仍旧对杨子澄的用意不太放心,只叮嘱她们娘俩要多关注杨家的动向,好及时做出回应。
因为心中有愧,方解意破天荒地没再反驳什么,而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等到方文毅前脚才走,她就征求刘氏的意见道:“母亲,您说,杨公子有病在身,过几日用不用咱们去探望一次呢?”
刘氏想了想道:“探望倒是可以去,只是你去不合适,还是我去吧。”
“哦……”方解意略有失望,但也没好再坚持,只得顺便请示道,“既如此,那我可以去给二哥帮忙布置院子去吗?他在乡下赁了一处宅子……”
“什么?”刘氏吓一跳,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赁宅子要做什么?在哪里赁的宅子?”
方解意不好意思道:“母亲放心,这次是好事呢。二哥最近想改邪归正读书考取功名了。但府里人多事杂,他觉得静不下心来,就在乡下二十里开外赁了一处宅子。我想着这是好事一桩,就答应帮他打理一下院子,等归置齐整了,我就回来……”
“不行!”没等方解意把话说完,刘氏便断然拒绝。她冷着脸道:“你二哥是个男人,别说去二十里开外的乡下,就是去千里之外,我也不拦着。可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住到外面去呢?这让外人如何议论咱们?”
方解意就料到母亲会阻拦,所以顺着她道:“母亲顾虑得是。所以我的意思是,接母亲一块过去小住几日。一来呢,也让母亲散散心,二来也去认认地方,知道二哥有这么个落脚地。我就趁此机会替他打理打理,等打理妥当了,咱们娘俩再一块回来。您看这样如何?”
“这样?”刘氏果然被说得有些心动,但同时又有些犹豫,怕方文毅知道了生气。
方解意才不想给她改变主意的机会,忙趁热打铁道:“既然母亲也想去,那就甭犹豫了,明儿咱们就动身。我可跟您说,那儿有山有水,宅子也大,只要收拾好了,不比府里差,您去了只等着吃喝玩乐就是。”说完,忙令人去给方解惑送信,让他赶紧归置归置,明儿就接她们母女去乡下。
这边方解惑得到消息,一方面震惊于方解意居然把母亲也惊动了,另一方面也巴不得她们来帮自个儿打理,于是忙命人简单打扫了一遍,又置办了些生活必须的铺盖床帐并锅碗瓢盆,到了次日一早,果然套了马车候在了府门口。
恰好这几日方文毅因公外出,须得几日才回,刘氏便放心大胆地领了方解意上了马车,一路欢歌笑语来到了庄家湾。
庄家湾就因为庄绪良门前的这个大湖而得名。据说,这个大湖之前的确只是一个小藕湾,后来连续几年雨水多,把这湾面越冲越大,就成了这么一个大湖,可当地人仍叫它庄家湾。
庄家湾这名字不好听。方解意咂摸着嘴道:“这里山清水秀,不如就叫秀湖吧,叫着顺口一些。”
早早便出来接应的方解惑笑道:“不过就是个湖名,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只是不要随便下水玩耍才是,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方解意哼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连这个都不懂?”
刘氏笑着对方解惑道:“你也忒把你妹妹看扁了,她呀,来时路上就琢磨好了,今儿就找人去打两艘小船。若是庄里人同意,还想在湖心建一座湖心亭呢!”
“呃……”方解惑忍不住摸了摸自个儿的荷包,哭着脸道,“她倒打算得好,可建这造那,哪里不需要银子?我虽说有点积蓄,可赁这宅子不花银子?屋里重新找人打家具,又添这添那,不需要银子?……”
刘氏听了,生气道:“既没有银子,何苦出来单住?”
方解意不想听这娘俩争辩坏了心情,忙道:“我那里还有点积蓄,二哥若是缺了,只管问我要。”
刘氏听了,忙阻拦道:“你那点银子也好意思叫积蓄?快别丢人现眼了!再说,你出阁总要带点银子过去傍身的,若是这时候花光了,到时又往哪里寻去呢?”
“呃……”方解意挠挠头,心想,六个月后还不知道那杨子澄能不能好呢!就算好了,她想不想嫁还是一回事呢!总之,出阁的事还是先不要考虑的好,免得扰了大家的兴致。
所以这件事的最后,还是刘氏咬咬牙让刘嬷嬷拿了一百两,让方解意找个可靠的木匠打两艘小船,剩下的再与方解惑商议添置。方解惑与方解意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唉,世上果然只有妈妈好啊,这件事若是换了方文毅,别说出银子,会不会禁她的足恐怕还两说呢!
银子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事便是细节上的打理了。方解意一回到院内,便拿出一张设计图来,指给刘氏和方解惑道:“咱们这里有山有水,院子里就不需要再造假景了,我的意思是,宅子南墙外栽一排银杏树,寓意长寿。墙内栽一排玉兰树,象征富贵。至于前后院的东西墙下,则栽桂花、海棠和石榴。另外,屋后那片空地我也看了,可栽几棵柿子树,象征“事事如意,正好我也爱吃柿子,母亲又爱吃杮饼,两全其美。其余的,则随意种些花花草草,比如芭蕉,让二哥在窗下读书时,听听雨打芭蕉声,说不定随口就能吟出诗来。至于我呢,则更喜欢梅花,就栽在窗前吧,黄梅、红梅各栽一株,冬日里可赏雪,可赏梅,想一想就觉得美得很!”
刘氏听了摆手道:“这些你不用同我讲,自个儿安排就是,我只图个清静,偶尔来个一两次散散心就好。”
方解惑笑道:“母亲别把话说早了,等这宅子归置好了,说不定母亲会喜欢上这里呢。”
刘氏哼道:“你这里再好,终究不是正经的家。再说,府里还有你父亲,我怎么好撇下他,自个儿到这里躲清静呢!”说完,又对方解意道,“你也别太认真了,随意布置布置就好。你若真喜欢这些,等将来出了阁到了杨家,随你怎么折腾,我们就管不着喽!”
方解意听了直想翻白眼。方解惑笑道:“母亲也别把话说那么狠。在我看来,妹妹终归是妹妹,何况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所以,等将来她出了阁,无论杨子澄愿不愿意,只要我妹妹愿意,我还是希望她能回来常住。毕竟这里有山有水,妹妹又向往这些,在这里住着,就算有什么不开心也都忘记了。”
哦,这话说得还真让人感动!方解意难得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可巧方解惑眼尖,竟让他给瞧见了,于是刮着脸笑她假正经,气得方解意上前给了他一巴掌,方才消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吃喝玩乐了,顺便让男主出来溜达溜达,培养培养感情,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