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意道:“宅子买不买倒是小事,买他几亩荒田现建一座也不是不可以,我主要是看上这周围的环境了,依山傍水的,正是消遣的好地方。”
方解惑笑道:“难得有你喜欢的,那我就更得帮他一帮了,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方解惑既然打了包票,方解意也就完全信任于他,放手让他去管了。只是仍旧忍不住叮嘱,最好不要惊动父亲,或者动用父亲的官威,否则将来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
方解惑老大的不愿意,撇着嘴道:“你也忒瞧不起你二哥了。你二哥虽说读书不好,可到底在这市面混了好几年,若这点子事都办不好,那还混什么?”说完,扬鞭打马,径直往前去了。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方府。才一进府门,就有小厮迎上来,急喇喇道:“二公子,您怎么才回来啊?老爷夫人那边一遍遍传姑娘呢,如意院都快急疯了!”
方解意在车里听得真切,也顾不上规矩,急忙跳下车就往府里跑。一边跑一边对方解惑喊:“二哥,你先去前院帮我打听打听,到底传我做什么?我心里好有个数!”
本来,方解惑还端着架子走得四平八稳,听方解意这么一说,立时撒丫子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你哄我呢?你一个人挨骂也就罢了,还想扯上我?我才不当那冤大头呢,你自个儿受着吧!”说完,一边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一边跑没了影。
方解意简直要气吐血,冲着他的背影猛跺几个脚骂道:“好你个方解惑,你有种!你最好祈祷老天爷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到父母跟前捅你的老窝……”
话音未落,就见前方转出来几个老婆子。一见到她,“哎哟哟”了几声,急忙迎过来道:“我的好姑娘,您这又往哪里溜达去了?老爷夫人可要急死了!”
方解意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按下怒火,跟着老婆子低眉顺眼地来到了前院。
前院内,方文毅正在冲刘氏碟碟不休地牢骚:“到底是你养的好女儿,一不留神又偷跑出去乱逛,这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可往哪里搁?”
刘氏陪笑解释道:“这也怪不得她,你知道的,她自打落水后落了个病根,不出去逛逛就喘不上气来……”
“行了,行了。”方文毅哼道,“这话你也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我只知道这丫头自打落水后性子变野了,所以,还是要尽快嫁出去得好。”
门外的方解意听了,急忙推门进来陪笑道:“父亲怎么忘了,我要等着大哥二哥娶完亲再出阁呢!”
方文毅“哼”了一声道:“若换作以前,倒也不是不可以。可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是死活不同意的。万一这几年你东游西逛地迷了本性,可让我们跟杨家如何交代?”
方解意笑道:“杨家那边不劳您操心,他自然会同意!”
“不劳我操心?”方文毅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磨着牙道,“你若事事不劳我操心,我还乐得清静呢!可现实呢?现实还是得由我这个老头子替你谋划婚事,替你到今上那里陈情,替你提心吊胆。如今今上好容易被我的爱女之心打动,决定不再让咱们退婚。咱们若是非但不赶紧把婚事张罗起来,反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推迟婚期,你让今上怎么看我们?你让杨家怎么看我们?所以……”
方解意笑了。她胸有成竹道:“父亲放心,今上既不再逼咱们退婚,说明公主那边已经打消了这层意思。至于杨探花那里,父亲就更不必担心了。或许他杨子澄比我更想推迟婚期呢!”
“什么?”方文毅一听就把眉头皱起一个大疙瘩,哼道,“杨子澄怎么想我不管,总之这个婚期不能推迟。你若是再想玩什么花样,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说完,掸掸袖子又走了。
方解意是真服了,这个老头子呀,是真难忽悠!至少母亲……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刘氏。刘氏一看她眼神,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急忙摆手道:“我这边你就甭指望了。你方才没来时,我已经替你挨了半日骂,如今好容易蒙混过关,我可不想再替你兜这么大一件事!再说,我内心里也是希望你别再折腾了,老老实实嫁进杨家,也好了却我们老两口一桩心事!”
得了,看来母亲这边的路也走不通了。方解意无奈地耸耸肩道:“既如此,我就只能去找杨探花了!”
刘氏一听,气得拍案而起,喝道:“你敢!你若真去找他,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方解意笑得没心没肺:“不认就不认,反正您有两个好儿子就够了,还要女儿干什么?”
话音未落,眼前便有一个茶壶盖“嗖”地一下飞了过来。方解意吓一跳,赶紧把头一偏,这才堪堪躲过。尽管如此,也有几滴热茶水溅到了她脖子里,让她觉得颈上一热。
唉,这个母亲啊,越来越像父亲一样暴躁了!
两天后,方解意托人给杨子澄送了一封信,信里言辞肯切地希望能把婚期往后推一推。至于原因嘛,她也给得有理有据且“善解人意”。
她说,今上大发慈悲,没有逼迫两家退婚,这是今上莫大的恩德。既如此,我们两家也不能辜负今上的厚意,不能立即退婚。既不能立即退婚,就违背了她当初的意愿,所以当务之急,只能找个理由推迟婚期,好为以后的退婚做准备。至于理由嘛,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哥二哥未能娶亲之前,她作为妹妹,绝不能出阁……
看完信后,杨子澄沉默良久。说实话,若换作一个月前,她若想推迟婚期,他会立即同意并积极努力促成。但现在嘛……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情不愿。或许……家里娶进这样一位活泼跳脱的妻子,日子应该会过得更有趣些吧?虽然麻烦事肯定会不断……
一想到此,杨子澄也不觉吓一跳。暗想自个儿这是怎么了,之前一想到这位方家姑娘就头疼甚至厌恶的,怎么才见了几次就有点倒戈的念头了呢?哎呀呀,大事不妙!
杨子澄立时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摇掉,这才提笔润墨,刷刷刷回了一封书信。等到五谷被唤进来接过信打算去方家时,杨子澄又突然改了主意,把信又夺了回来一把撕掉了。再然后又重新研墨提笔,刷刷刷又重新写了一封回信,然后才郑重其事地交到五谷手上道:“务必亲手交到方姑娘手上,不要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人过手。”
五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犯了难。想人家方姑娘可是深闺大院里娇养的千金小姐啊,他一个癞头小厮哪有机会见到本人?可公子既然这样吩咐了,又不好强拧着说不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着,堪堪想了一路的对策。
说来也巧,五谷顶着一脑门的担忧刚拐到方府所在的街上,迎面就看见一辆马车徐徐过来,待来人行至跟前,五谷这才认出来,这不是李府上的车吗?若这车是去方府的,那十有八成是李家姑娘去找方家姑娘的。既如此,这不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想到此,五谷急忙上前,对着车夫道:“李伯,您别来无恙?我能否麻烦府上姑娘一件事?”
李伯急忙勒停马,细细辨认之下,认出他是杨家人,遂笑道:“原来是你!”
五谷笑道:“是我!”说着,便把手中的信拿出来,说若是不麻烦的话,想请李姑娘帮忙捎一封信,且务必亲手送到方姑娘手上。
李伯听了,颇有些为难。毕竟未婚男女互传信件还算比较禁忌之事,哪怕有了婚约也不行。可若是不答应……
正在为难之际,却听得车内的李墨初吩咐道:“不过就是捎封书信,这有何难?还不赶紧拿过来,免得误了正事。”
李伯一听,如释重负,急忙从五谷手上把书信拿过来递了过去。很快,车内人便道:“信已收到,麻烦回去转告你家公子,墨初……一定不辱使命,把这封信亲手交到解意手上!”
“哎,那就多谢姑娘了!”五谷喜出望外,连连作揖后退下了。李伯则一扬马鞭,马车又稳稳前行,很快到了方府门上。五谷翘首张望,直到看着李家的车进了府这才喜滋滋地回去报信了。
第18章
李墨初来到方解意的如意院时,方解意正在窗下串一串珍珠项链。这一串珠子是她亲手挑选的,颗颗圆润饱满,若是做好了,不比银楼里卖得差。且个大实惠,将来就算混不上饭吃,也可以拆开单卖换点杂粮面吃。方解意很为自个儿的英明决策而感动。
这边正忙活着,李墨初迈着小碎步一步三摇地进来了。方解意并未起身,而是斜着眼瞧了瞧她,玩笑道:“我还以为你再不进我们方家的门了呢,没想到你这般没志气!”
李墨初红了脸,哼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还不是因为这个!”说着话,便从袖中把杨子澄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方解意吓一跳,忙抢到手中问:“这信怎么在你手里?”
李墨初道:“我打这附近路过,恰巧被杨公子的小厮瞧见了,非要央我跑一趟,要亲手把这信送给你。你说,我能不来?”
方解意“呵”了一声,嗔道:“那混小子真没眼力价,连你也敢使唤,赶明儿见了杨公子,我定要告他一状。”
李墨初忙摆手道:“罢了,何必跟个小厮一般见识,没得让杨公子误会我斤斤计较,背后告黑状。”
方解意笑了,揶揄道:“看来你仍旧很在乎他的看法。”
李墨初略略尴尬,但也没分辨什么,只稍稍低下头去道:“快别说些有的没的了,赶紧看看信里都说了些什么。若是不方便我在场的话,我就去别的屋先坐坐。”
方解意笑道:“哪里那么多事呢,你只管坐着便好。”说完,手脚麻利地拆了封蜡,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不得不说,探花郎不愧是探花郎啊,这小字写得行云流水一般,一股赏心悦目扑面而来。至于内容嘛……方解意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唉,这个杨子澄,到底什么意思!明明上次已经说好的,她帮他挡过公主那一关,往后无论她以任何理由退亲,他都不会推辞。可他怎么又变卦了呢?
原来,杨子澄的第一封信的确遵从了约定,说一切听从方解意安排。可后来又觉得不妥,于是重新写了这一封信,信中言辞恳切地拒绝了方解意的推迟婚期的想法,说婚期早已拟定,就连今上都知晓了。若是突然推迟怕会引起今上与公主的怀疑。到时公主那边再不依不饶,怕是更不好收场。所以,这婚期最好还是不要更改为好。
方解意气得咬牙切齿,“啪”一下把信件拍到案上,哼道:“亏他还是个探花郎呢,连‘诚信’二字都做不到,当得哪门子探花郎!”
李墨初吓一跳,忙问:“到底什么事情?”
方解意怒气冲冲地把事情的原委一说,李墨初的一张小脸瞬间苍白起来。这杨子澄出尔反尔,到底为何?难道……果真如方解意所说得那样,这桩婚事并非是杨家逼近,而是两厢情愿?若真如此,她这番坚持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解意见她冷下脸一直沉默不语,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早些认清这厮人模狗样的外表下有一颗胡搅蛮缠忘恩负义的心也不错,免得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方解意这番话越发戳中了李墨初的痛点,那原本隐忍着的眼泪瞬间便冲破了防线,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看得方解意心里也酸酸的。
她急忙让松香打了一盆热水过来,亲手打湿帕子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劝解道:“你呀,还是太年轻,只看到了男人表面光鲜的一面,却不知他们内里却是污糟一团,就连变心也可能就在一瞬间。所以,何苦为一个男人消磨这大好的青春时光呢?”
李墨初没有接话,而是接过帕子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半晌方喃喃道:“难道……我真的要放弃了吗?”
“放弃就放弃,有什么可惜的?”方解意道,“你生得这般美,家世也不错,本该有大片森林可供你挑选,何必单恋他这一颗树?更何况还是棵歪脖树!”
李墨初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一笑,瞬间便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而方解意见她笑了,也忍不住笑了。
随后方解意又趁机吐槽了一通杨子澄一些有的没的无礼之举,然后才一脸愁容道:“你说,这厮出尔反尔,我要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真这么窝窝囊囊地嫁过去吧?”
李墨初想了想道:“你们的事,我不好替你做主。我只是觉得若你真的没有下定决心要嫁他,那就尽量找个理由拖一拖。比如,我听说他还未考中探花之前,有位贵人曾到书院去讲习,甚为赏识他,不但日间同吃同坐,晚间也要同榻同卧,你说这事若是传出去……他会怎么想?”
“哦?有这事?”方解意先是心里一惊,随即一脸阴险道,“若这事真的传出去,恐怕杨子澄这探花郎没脸见人了吧?”说完,哈哈一笑,忙让松绿研墨,她则提笔刷刷刷写了一封回信,递给松绿道,“找个可靠的小厮送到杨府去。——记住,务必亲手交给他,否则杨公子就真的没脸见人了!”松绿答应一声,急忙接了信,出门去找人去了。
李墨初见她果然采取了自己的主意,不觉一脸愧疚,叹气道:“你说,若是他知道这事是我告诉你的,他会不会恨我?”
方解意哼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可见知道的人太多了,他又往哪里去查个究竟呢?所以,只要我不说,你就放宽心吧。”李墨初这才放下心来。
解决完这一棘手之事,方解意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才想起问李墨初的来意。李墨初一脸无奈道:“母亲大约知道了我在杨公子身上的心思,那日你走后她跑来骂了我半天,第二天就托人来给我说媒,说得是我舅舅家的大表哥。”
“你舅舅家的大表哥?”方解意吓一跳,忙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李墨初怔了一下,忙问:“为何?难道你认识我大表哥?”
方解意苦笑道:“你的大表哥我如何认识?我只是觉得,像这种亲上加亲之事万万做不得!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有人亲上做亲后出生的子女多有缺陷。比如痴傻、四肢不全、面容畸形……更有甚者,会影响几代人的健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