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方解意卡壳了。在她的记忆中,李墨初的母亲的确性子孤僻了些,身子也的确不太好。但就算再不好,也不能耽误给孩子谋划亲事吧?方解意真心有些想不通。
但李墨初既然这么说了,方解意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得略作思量后,问道:“你的意思,还是希望我这边与杨公子退婚后,他能主动去你家提亲?可他若是没有这个心思呢?”
“没有这个心思?”李墨初心思一阵恍惚。是啊,万一他早就把那件事忘了呢?那她该如何是好?
方解意见她久久不答,不知作何感想,又想到昨儿方子澄说的那番话,又忍不住狐疑,便试探道:“其实我一直对你与他的事感到好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相识的?他又是怎样摸了你的手?你细细说与我听听,我也好替你分析分析。”
一提到当初那档子害羞之事,李墨初又羞又臊。但见方解意一脸坦然,丝毫没有恼怒或醋意,也就不疑有它,细声细气地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末了补充道:“对于这件事,我本来是有些恼的,毕竟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突然拉了手,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所以他后来曾托人给我捎过话,说想见一面解释清楚,都被我拒绝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呢?纯粹多此一举!可后来我也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总忘不了那次牵手……后来,就稀里糊涂地萌生了那个念头!”
方解意听完,简直要翻白眼了。唉,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啊!男人摸一把拉一下手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可女人却牢牢记在心里,久而久之,反而幻化出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这不是胡闹吗?
可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追究当初谁对谁错显然没有意义。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让李墨初赶紧从这心魔里走出来才是正经。
想到此,方解意直截了当道:“墨初,你是个聪明人,别怪我说话难听。依我说,那件事就是杨公子的一个误会之举,是你过度解读了。如若不然,他当初为何要答应我们方家提亲?而不是积极地向你们李家去提亲?”
李墨初没想到方解意的话语会如此犀利,一时也白了脸色,嘴唇抖动道:“你……你说得或许是对的。但……但我也听说当初是你们方家向他施加了压力,他是迫不得已才答应的。”
“什么?”方解意吓了一跳,这个说法她可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方家……为何要这样做?”方解意纳闷道,“难不成是我方解意丑得没人要了吗?还是这普天之下,只有杨子澄一个男人了?”
李墨初见方解意语气不善,也忍不住冷下语气道:“这就要问问你父亲了。他当初为什么要揪住杨公子不放?难道他就如此笃定杨公子将来要高中探花吗?还是……他另有所图?”
“你!!”方解意气得“忽”一下站起身,喝道,“李墨初,你别血口喷人!我父亲虽然独断了些,可却从未有害人之心!”
李墨初也被激起了斗志,毫不示弱地站起身道,“那也未必!他仗势强逼杨公子答应这门亲事,本身安的就是害人之心。你若不信,只管去问杨公子。”
这怎么可能?方解意彻底怔在了原地。
李墨初却也滴下泪来,哽咽道:“这些话我原不想说,毕竟你我姐妹一场,你之前又如此纯良无害。可我没想到你今儿会如此揣度我,我……我也是实在忍无可忍……”
“你不用说了!”方解意冷冷打断她,“方子澄的确对这门婚事不满,这个我早就知晓。但我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缘故。既如此,你就先回去吧,待我晚间问明了父亲,再去给你一个交代!”
李墨初也铁了心要争一口气,所以没等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谁知方解意却又叫住了她,补充道:“还有一句话我必须要强调一下。无论当初我们两家的婚事是否自愿,都不影响你和杨公子之间的事是一场误会。所以,我劝你也要清醒些,别再浪费些无谓的时间在不相干人身上了,免得耽误了自个儿。”
方解意话未说完,李墨初就再次变了脸色,冷冷道:“现在再说是不是误会,还有什么意义呢?总之我现在对他已是死心踏地。就算将来给他为奴为婢为妾,我也心甘情愿!”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为奴为婢为妾,也心甘情愿?方解意看着李墨初决绝的背影,真想大笑三声。呵呵呵,傻女子,你太天真了!
一日煎熬。好容易熬到日落时分,前边派去打听的小丫鬟来回说老爷回府了。方解意二话不说,抬腿就往前院走,松香和松绿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前院,方文毅刚刚换下朝服,方解意就大步流星地进来了。一进门,方解意就开始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把方文毅与刘氏两人吓了一跳。
“我的儿,哪个给你气受了?”刘氏心疼地作势就要把方解意往怀里搂,却被方解意推开了。
她转向父亲,一脸正色道:“女儿今日听到一则新闻,说当初咱们与杨家结亲时,是父亲硬逼着杨家答应的,可有此事?”
“这……”方文毅与刘氏对看了一眼,方哼道,“一派胡言!我们方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吗?为什么要硬逼着他们答应?”
“是啊,我也想不通啊!”方解意抹了一把泪道,“可为什么会出现那种传言呢?而且杨子澄确确实实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父亲又要作何解释?”
“杨子澄……”方文毅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刘氏忍不住甩甩袖子道:“杨探花之所以有些不情不愿,跟你和咱们方家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因为你曾是章松年的未婚妻!”
哦,是了,杨子澄与章松年可是习武的师兄弟啊!夺人所爱这种事杨子澄自然不想干。但他为什么又答应了呢?方解意忍不住把疑惑的目光又投向了方文毅。
方文毅无奈,只得叹息道:“为父也是想给你找一个好归宿啊!”他解释道,“章松年一去杳无音讯,为父怕他犯下不可逆转的错误来,所以急着让你抽身出来,速速作配下一家,免得东窗事发你无辜受了牵连。”
“可京中与咱们家条件相当的官家子弟要么早有婚约在身,要么就是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总之,我筛了一遍又一遍,觉得唯有杨子澄虽家境一般,但品学上乘,将来定会前途无量,护你无虞。而且……杨父曾在为父手下任职,将来若成了儿女亲家,他必不敢亏待于你!”
“当然,杨父也曾做过一两件浑事,他将来若敢为难你,我必定不依……”
明白了!
方解意这回是彻底明白了!原来父亲真的是个好父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今后的安危与幸福生活着想啊!面对这样的父亲,她还有什么怨言呢?
第10章
面对父亲的良苦用心,方解意虽然不习惯,可仍旧学着古代人的样子趴下给父亲磕了个头,噙着泪道:“您费心了!日后……女儿再也不埋怨您了!”当然,也不会坑您了!
方文毅也红了眼圈,让刘氏拉起她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替你谋划,还算什么父亲!”说完,脸色却又沉下来,犹豫道,“不过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那杨子澄如今可是今上眼前的红人,他又生了一副好皮相,多少人都惦记他呢。所以……你最终能不能嫁过去,还未可知呢!”
“哦?”方解意一听他这话,知道这是宫中大约有了消息,忙把泪痕抹干,问,“父亲可是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了吗?”
方文毅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今儿散朝时,今上突然留住我,问了许多私事,都是关于你和杨探花这桩婚事的。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安,咱们还是当心些好。实在不行,就把婚期往前提一前。”
什么?往前提婚期?这可不行!
方解意急忙摆手:“这就不必了,我还想多陪陪您和母亲呢!”
“可万一有人从中作梗,或者杨子澄为名利所动……”
“那不是正好?”方解意哼道,“正好借此机会试他一试。万一他真的意志不够坚定,跟着别人跑了,那咱们也能提前看清他这个人!”
“可除了他,再也找不出这么齐全的人了!”方文毅感叹道,“到时怕是要委屈我儿了!”
方解意不好意思道:“女儿不怕委屈!——说实话,女儿已做好了准备,万一杨探花这边靠不住,章小将军若能回来,哪怕他缺胳膊少腿呢,女儿也想再与他重续前缘……”
“胡说!”方解意话音未落,早被方文毅厉声喝住了。他一改方才的慈爱,一脸怒气道:“章松年失踪得诡异,军队里又传出些不利他的消息,所以他怕是凶多吉少了。以后,你休要再提他!就算他将来能活着回来,我也不能再将你嫁与他!”
哦?……方解意心里忽悠了一下,暗想,难道……章松年那厮临阵叛变了不成?哎呀,若真是那样,别说嫁他,就是给他俩大耳刮子砍两刀也不为过啊!
正自琢磨着,忽听母亲刘氏插嘴道:“好了,章家的事从此后就不要再提了,往后,我们只许操心杨探花就可以了。”又转头问方解意,“今儿可约了墨初去银楼看首饰?”
方解意道:“本来打算是去的,可墨初给我送了两匹云桂布庄的料子来,我们俩只顾着琢磨裁什么衣裳好了,竟把那茬给忘了。明儿吧,明儿我再去约她。”
刘氏点点头,感叹道:“墨初倒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若不是他家门第低,说给你二哥作媳妇,我倒是很喜欢……”
话音未落,也被方文毅打断了。他哼道:“你以为我真的是嫌弃李家门第低吗?实际我是怕解惑那个逆子耽误人家姑娘。”
刘氏一听不乐意了,分辩道:“解惑除了不喜读书,哪里不好了?短短几年不也挣下了一份家业?就算将来出去单过,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好了,别再护犊子了!”方文毅瞪他道,“一个只知道投机钻营的家伙,还想癞□□吃天鹅肉,娶人家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的姑娘?做梦去吧!”说完,起身拍拍屁股往前院去了。
刘氏在后边气得直翻白眼,指着方文毅的背影对方解意牢骚道:“你瞧见了吧,你这个父亲啊,越老越不像话了,一味地只知贬低自个的孩子,这哪里还有个当父亲的样子?”
“呃……”方解意揉揉眉心,只得附和道,“母亲说得是,二哥再怎么胡闹,也是有优点的。比如,他前几日还给我送来几匹宫缎呢,我都没敢对母亲说!”
“宫缎?”刘氏吓一跳,“宫里流出来的?哎哟,这个混帐东西哟,这不是成心要害咱们一家嘛!走,走,赶紧带我去,把那玩意烧了,不然惹祸上身可不是闹着玩的。”
什么,要烧掉?方解意后悔不迭,一面极不情愿地跟着她往回走,一边撅着嘴埋怨道,“二哥好容易得来的,还花了不少银子呢……”
“花多少银子,我来给你补上!”刘氏教训道,“总之,家里留不得这个,不然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方解意无奈,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大约也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吧,刘氏把宫缎拿走没多大会儿,就让刘嬷嬷亲自送了五十两银子来。
“夫人让姑娘明儿再去云桂布庄挑两匹回来,若是银子不够,只管使人回来拿。”
方解意答应一声,让松香收了银子,又客客气气地把刘嬷嬷送走,才一脸愧疚地对松香道:“你说我是不是太不孝了?只会坑母亲的银子!”
松香一脸为难道:“谁说不是呢!可姑娘也没机会去坑别人的呀!”
说得也是!方解意轻抚着钱匣子,瞬间释然了。嗯,她坑了母亲的钱,并不是胡作非为了,她是要去乡下建大别院去,将来还可以把父母接过去颐养天年,岂不比这城里亮堂?
这样一想,顿时又觉得心安理得了。
一夜无话。次日早饭后,方解意怀揣着几张银票,早早地来到了李府。这是她思量一宿的决定,不管怎样,这事儿得给李墨初一个说法,不然带着误会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可等她来到门口让人去通传时,才被告知李墨初昨儿从方府回来,就着了凉,到现在还未起床呢。
方解意“哦”了一声,心想,昨儿无风无浪日头响晴得很,李墨初怎么会着了凉呢?后来又一想,嗯,她大约着凉是假,犯了心病是真吧?看来她对方子澄果然是拿不起放不下呀!
想到这,不好再耽搁,快步跟着李府下人来到了李墨初的院子。李墨初的丫鬟小翠一见她进来,立即红了眼圈,哽咽道:“姑娘快去瞧瞧我家姑娘吧,自打昨儿回来,就有些呆呆的,这会子更是起了热呢!”
“起热了?这么严重!”方解意赶紧快步走进去,来到床前一瞧,可不是嘛,李墨初双颊潮红,嘴唇干咧,果然是发烧的症状。方解意忍不住伸手一摸,滚烫!
“怎么这般脆弱!”她皱皱眉问,“可请了大夫?”
“姑娘不让。”小翠抹着泪道,“她只说死了更好!”
“胡说!”方解意来了气,不顾李墨初一脸虚弱,教训道,“我若没猜错的话,你这病纯粹是因杨公子而起吧?你傻不傻?为个不相干的男人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大约是方解意的话太过直白难听,李墨初气得扭过了头,有气无力道:“我傻不傻,与你什么相干?快别来气我!”
方解意气哼哼道:“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因为有人对你放心不下?”
“哦?谁?”李墨初心中大惊,下意识地就要欠身起来,却被方解意一把按下了。
“别激动!”她说,“我说的这个放心不下你的人,可不是杨公子,而是我二哥哥!——你知道的,我二哥哥对你,那可是情根深种啊,不比你对杨公子的情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