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唇角噙着笑,揽着蓝衣女子:“可是问蓝不想要他啊。”
扶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来捉自己的魔,爬到蓝衣女子面前抱住她的脚,仰面哭道:“姐姐,求求你,他只是个孩子,放过他吧……我愿搬去冷宫,永远不踏出一步……”
“脏死了,”问蓝踢开她的手,嫌弃皱眉,“有人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未来会弑父杀兄,为祸皇室,为了尊上着想,这孩子还是不要了吧。”
扶云一下愣住了,她捂住肚子:“不会的,不会的……”
大概是她的表情逗笑了问蓝,她捂嘴笑了笑,俯进男子怀中:“尊上,既然如此,那便留他一命如何?”
男子低头吻她:“好啊。”
身后的魔上来将扶云拖走,眼前的一幕狠狠地刺痛她的双眸,她流下两行深深的血泪,不再挣扎。
扶云独自住在深深的冷宫里,直到孩子出生。生下孩子那晚,电闪雷鸣,她穿着红衣戴着流云簪,微笑着等了一整夜也没等到尊上来看她。
她摸着怀里孩子柔嫩的脸:“日后,便唤你杂种吧。”
……
林念慈睁眼,对这个梦很是不满,嘴里骂骂咧咧地起了床,看见床下雎不得的一瞬,心里一疼。
她悄悄爬下去,隔着被趴到他身上。雎不得醒来,眼前是黢黑的缎发。
她拍了他一下:“别动,我抱抱你。”
他果然不动了,维持一个姿势静静看她,鼻尖是她温柔的体香。
他何德何能遇见林念慈?
魔宫的宫奴发现,他们的魔尊近日总是喜欢回来,尤其喜欢在天罗宫批奏折,还发落了几个糊弄他的魔主。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小宫奴似乎入了他的眼,她不但能坐在魔尊的王座上,还能在他面前活过两天。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小宫奴的出现意味着魔尊没有空闲来挑他们的毛病,他们将能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轻松日子。
魔宫里寂静一片,连风都没有。天边的乌云薄了些许,露出一点轻光,六示城明亮了半分。
天罗宫里,昏暗的□□被换上耀眼的明灯,每一根柱子上都装了三个,整座宫殿里亮如白昼,光滑的黑地砖荧荧反光,将直立的宫奴影子倒得一清二楚。
雎不得拽着林念慈的衣角在看书,林念慈手里拿着簪子在偷看。
这簪子与梦里扶云的流云簪一模一样。
很多东西雎不得都没有告诉过她,她也不会主动去问,但她知道,他只是没有做好告诉她的准备。
比如那个在他识海里的诅咒是什么,要如何才能破解。
“尊上,该用饭了。”
殿前两边立着的管事上前一步,恭敬提醒。
林念慈站起身,将桌子收拾干净,配合摆好饭后才坐下。
她这两日扮宫奴扮上了瘾,日日来殿里上值。雎不得看她玩得开心,便也陪着她一起演,天天来天罗宫批奏折,让她坐在一边研墨。
这收整桌子摆饭的事本来不是她的,是她看来的小松鼠魔抖得太厉害,才主动揽了这个活。
黑蛛蛛爬上桌,它这几日不知去哪里玩了,总是找不见它,一到饭点倒是回来的挺准时。
林念慈嗔怪敲敲它的壳,它的假面嘿嘿笑了笑,缩着身体扭了扭。
它心里叹:唉,没办法,谁让魔尊现在不喜欢看见它呢。
经过雎不得的“特批”,林念慈可以坐在桌上与他同食。底下的宫奴没有一个羡慕的,反而暗叹她肯定吃不好饭。
雎不得吃着吃着,不经意间看着她的脸呆住了。
唇不点绛而朱,面不施粉而白。
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忆起在海里的那一吻,其中滋味,难以言喻。真想再来一次。
林念慈看他表情,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在想什么,心里坏笑,然后故意舔了舔唇,朝他抛了个媚眼。
他指尖一跳,脸默默地红了,瞥开眼,继续吃饭。
她不由得捏紧筷子,怎么办?她好想亲他啊!可是还要等七天……
只亲一下,应该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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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魔域(三)
刚有这个念头, 林念慈便用力摇头,企图将想法晃出脑袋。但她平复了一会,想法还是很强烈, 只得不再看他, 扭过头去。
黑蛛蛛左瞧瞧右看看, 不明白他们为何突然都不再看对方。
旁边侍立的宫奴同样奇怪, 魔尊怎么突然脸红了?
……
瘦小的男孩蹲在地上:“母亲,父亲长什么样子?”
“他长得很好看。”红衣女子对镜梳妆,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声音也异常地温柔。
男孩奶声奶气地问:“有多好看?有母亲好看吗?我为何从未见过他?”
扶云看着他大大的、酷似尊上的眼睛, 忽然泪流满面, 却依然强笑着:“是因为你啊, 因为你是个杂种、是个祸害, 他才从不来看我们的。”
男孩听不懂杂种祸害是什么意思, 却能隐约知道是自己的错, 他不肯相信:“是我的错?”
“对啊,”扶云擦去眼泪, 继续梳她的长发, 喃喃自语,“尊上以前很爱我,他说会永远爱我,他说我穿红衣好看, 说我笑起来好看, 这流云簪,还是他一下一下雕刻出的, 我为了他, 穿红衣, 带云簪,日日练习微笑……可是从我怀了你后,一切都变了……”
她恢复了她的微笑,眼泪却一点也止不住:“尊上不来看我了,他的怀里有了另外一个女子,他还要因为另一个女人打掉你……不,不是,因为你未来会弑父杀兄、危害皇室……都是因为你。”
“母亲,”小男孩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跑过去为她拭泪,“你不要哭,我不会这么做的。”
“不会?!”扶云掐住他瘦弱的肩膀,声嘶力竭,“你怎么不会?你这个该死的杂种、祸害!”
男孩面露茫然,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男孩长大一点,高兴拿着写了一下午的字:“母亲,我写的好看吗?”
扶云随意扫一眼,温柔道:“不好看。”
男孩兴冲冲从外面跑进来:“母亲,我听说我有弟弟了,我能去看他吗?”
扶云甩他一掌,温柔笑道:“不能。”
男孩抱着扶云的腿:“母亲,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哥哥弟弟们都有名字,就我没有?”
扶云将他推开,温柔笑眼中全是冰冷:“因为你是杂种,是祸害,所以不配有名字。”
男孩带着满身的伤跑回来,胳膊腿上血肉翻开,汩汩流血,他的眼里全是迷茫不解:“母亲,为何所有人都欺负我?为何他们都不喜欢我?”
扶云让他跪在屋外:“因为你是杂种,是祸害。”
后来的每一日,男孩从外面回来都带着满身伤痕,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骂他,他便渐渐地沉默了,不再出去,也不会再问扶云任何问题。
他以为他的名字,就叫杂种祸害。
……
林念慈此次醒来,更加生气,她简直想进去砍了那个魔尊和扶云。
她翻身下去,隔着被子抱住雎不得:“雎不得!”
他迷迷糊糊间反抱住他:“嗯?”
她夸他:“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好看、这么好呢?你就是我的小可爱!”
雎不得猛睁开眼,心头泛上惶恐:“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要夸他?是不是要离开他?
“没什么,”她贴着他,“我就是想夸夸你。”
他的表情一滞,他的前十几年人生里得到的永远只有否定,后来没人敢否定他了,得到的却只有毫无感情的夸赞。
这么一想,他得到过的真诚的赞许,似乎都是从她那里听到的。
她从来不吝于夸他。
“这么夸我,你知道我过去什么样吗?”他开口,语气里带了不易察觉的轻颤。
“你过去什么样同我夸你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道,“你这么好,我偏要夸。”
“我幼时,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踩我一脚……”
“我刚从蜃境出来,也是谁都欺我的。”
他忽然就看开了,他的过去再狼狈又如何,她不会介意的。
雎不得躺在地上,抱着林念慈,静了片刻才出声:“伴生咒的另一半在我识海里,它是母亲对我的诅咒……永世孤独,不得人爱,凡我所求,皆不可得。”
林念慈不敢相信,怎么会有母亲对孩子有如此大的恶意,本以为梦境里看见的便已是全部,不料她还对雎不得下了如此狠毒的诅咒。
对扶云的遭遇,她表示同情,但这根本不是她虐待孩子的理由,再怎么样,在扶云的人生里,雎不得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造成她悲剧的是喜新厌旧的魔尊,而不是尚未出生的孩子。
林念慈将他抱地更紧了。
所谓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错,只不过是懦弱之人找给自己的借口。
但日久天长的教育和环境的熏陶,已让他彻底地丧失爱自己的能力,他封闭自我,只会用疯狂的任性来掩饰他的空虚。
雎不得闭上眼,感受到怀里的充实,心里似乎也被盈满。
林念慈问:“所以,若想消除诅咒,就要打破永世孤独皆不可得?”
“是,只有我完全地爱上一个人,诅咒才会消除。”
她细细一想:“不对啊,不应该是有人爱上你陪伴你,才算是打破了诅咒?”
他的眼神空茫:“这个诅咒在我的识海里,而非身体里,它不会对接触我的人有任何不利,但它会影响我的神识,让我缺乏爱人的能力。”
林念慈明白了,这个诅咒是通过阻止雎不得爱人而发挥作用,而非通过影响外人来起效,根本还是作用在雎不得身上。
他的眼神聚集在她身上:“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永远受诅咒所困。”
她高兴起来:“真的吗?我这么特别?”
他们虽从未说过一些露骨情话,未表达过心意,但很多东西都是两人心照不宣的。
见她笑,他的心情也好起来:“真的,我只对你有特别的感觉,只会对你心动,其他人在我眼里甚至不如石头。若非是你,我与他人相处再长时间也不会对他们有所触动。”
她更高兴了,伸手拍拍他,猜测:“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上辈子就是寂空和逐风?”
他想说什么,想了想却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林念慈顺手拿出簪子,看着上面只剩一点的诅咒:“诅咒只有一点了,你再努力努力,我们便解放了!”
“好。”雎不得仰面笑,“那你吻吻我。”
“还有六天……”她故意拉长语调,直到他露出一点失落,才探过头去,“但也不是不能通融……”
她用力啄了一下,飞快别开脑袋。
他等了又等,只等到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眉眼都耷拉下来:“没有感觉,这个不算数。”
她贴上去,咬了他的唇一下:“这样呢?”
他迅速抽走被子,翻身将她压下,唇凑上去,用力亲了几下。神情迷离间,他移开,靠在她耳边,轻声:“这样才算。”
……
最近,魔宫上下喜气洋洋。自从招进来一个林念慈,魔尊再也没有随意杀过人。
一旦没有了生存危机,许多隐藏的心思便悄悄冒了头。
近几日,林念慈明里暗里地收到不少问她怎么勾引魔尊的私信,也受到一些或多或少的排挤。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来问她的不只有女奴,一些男奴竟也想走这种捷径。
这件事很快被雎不得知道,他非常嫉妒。林念慈平日在天罗宫尽职尽责地扮演宫奴,并不与他多说话,没想到私底下他看不见的时候,竟然有那么多人能同她说话。
在一次吃饭时,前来摆桌的一个小狐狸魔将他的衣裳穿得极其暴露,玉白的胸膛若隐若现,动作极尽勾.引之能事。本来雎不得未注意到此事,直到他发现林念慈瞟了两眼,唇角还隐隐含笑。
这几日积攒的嫉妒彻底爆发。
他左手一弹,将狐狸魔打成一团黑灰,右手抱住林念慈,转身去了他的寝宫。
华丽的宫殿空无一人,除了中央的床,便只有几盏明灯闪烁。
他将她压上去,手无足措地吻她,把她的脸整个吻了一遍,他吻得惶恐、害怕,却也温柔。
林念慈大概明白他为何如此,心下懊悔自己不该看热闹,反手抱住他任他亲吻。
人得到意料之外的东西后,就会患得患失。雎不得便是如此。
理智告诉他,林念慈不会离开他,但他就是害怕,他害怕人心易变,害怕一切有可能带走她的东西。
他的双臂勒紧她,彷佛要将她嵌入身体。
“求求你,永远不要离开我……”他的头埋在她脖间,声音低闷。
她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高声喊:“林念慈永远不会离开雎不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里回响,把两人都包围在里面。
雎不得被她的行为逗笑了,张口咬在她脖子上,他咬得很轻,好像在吻一般。
他问:“你喜欢我吗?”
她:“喜欢。”
他:“我也喜欢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很爱你。”他固执地重复了很多遍,直到林念慈回复他:“我也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