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你余在桂林两村的物品,我们经过清退,现都在法院里,你有空来办手续领走。”
这显然勾起张淑芬很不悦的回忆:“就是为躲他们,秦洁当晚自杀住进了医院。”
邵杰道:“要想阻止张根发他们找你闹腾,最彻底的解决办法,让秦姗尽快将三百万还给他们,从此大家都清静了。”他想起什么问:“听说你们要搬家?”
张淑芬微怔,立刻否认:“没有的事!”
邵杰也坦白道:“没有就好!别低估我们法官的执行能力,为找你们,不仅是桂林二村、梅陇三村、永福路八号、秦姗前公司BCM、她的男朋友,秦洁看病的医院及心理咨询中心,甚至你的朋友孟丽君及前夫林红卫,我们都追查到了!还是那句话,躲避不是办法,勇敢直面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不知张淑芬听进去多少,她只问了一句:“林红卫现在哪里?”
袁绮告诉了她,还提醒她,刑侦大队重新调查张如珍煤气中毒致死案,也正在找她去做询问笔录,可以主动去公安局一趟,免得找上门来:“毕竟,这里是高档住宅区!”
走出丰景园,她不解地问邵杰:“我提起新疆的事情,张淑芬和秦洁为何这样的排斥呢?”
邵杰想想道:“对她们来说,那是堕入深渊的悬崖边吧!”
袁绮思忖着他的话,心底空荡荡地,直到坐进车里后:“我们对张淑芬说了这么多,她们还会搬家离开吗?”
“会!”邵杰回答的干脆:“张淑芬和秦洁的话,我更相信秦洁。我们要抓紧时间找到秦姗,否则又将会前功尽弃!”
第八十七章 辛苦的执行工作
旺福家俱厂厂长跳楼案终于有了眉目,孟法官在整个强执过程中无违规,法警刘程执行公务中,对厂长丁苗苗使用手铐时,为制止她暴力抗法,双方出现言行冲突,致使丁苗苗跳楼、后经抢救性命虽无虞,但双腿落下终身残疾。刘程在主观上虽有一定的故意,但是对后果发生,是一种应当预见而未预见的疏忽大意的过失,以过失致人残疾定罪处罚,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三年。
袁绮和海兰在食堂吃饭时,听戴吉洋说:“法制频道的记者去采访丁苗苗,哭得不行了,说后悔为了钱断送掉下半生,并表示要提起国家赔偿。”他还道:“听法宣那边说,月亮行动播出后,我们的工作得到社会大部份人的认可和理解,为法院的对外形象增添了光彩。”
“别我们我们的。”海兰笑道:“人家是赞扬执行局的执行能力,你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袁绮问:“孟法官既然无事,怎没看到他来上班?”
“听说他打报告申请调部门......”戴吉洋迟疑一下:“你们都不知道?嗳,信息太闭塞了!”
李元道:“特别能理解他!不是自夸,我在执行局也算元老级别的。做过三任执行法官的书记员,知道法官的不易,你们想想,那么多需要执行的案子,特别是民庭送过来的,其中有大量‘执行不能’,这类你就算加班加点、累死累活,都无法做到结案,只能积在手里,每天还有新的送来,不断地累加。邵法官算执行力最强的吧,手里积存案子也有五六百件吧?”袁绮纠正:“是420件。”
李元接着道:“我还要普个法啊,‘执行不能’和‘执行难’完全是两个概念,‘执行难’你还有希望结案不是,‘执行不能’说白了,就是强执人根本就无财产可供执行,或连人都没了;可执行申请人不管啊,申请强执是他们的权利,不能剥夺对吧,等急了,投诉、信*访、辱骂都来了,怎么解释都不听。所以嘛,我就说,这些积案呀,就像大山重重压在每个法官的背上,都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
“再说袁助理和我吧,制作法律文书就厚厚一叠,什么查封冻结拍卖以物抵债之类、罚款拘留限制出境之类、限制被执行人消费、各种工作计划、分配方案、款项执行表还有台帐,制作完后,还要填邮寄和送达。累不死你们!”
“查询被执行人有无可供执的财产更烦,这点对点系统不给力啊,查个工商信息延迟滞后,总对总那就更慢哩,你导入个案子等一个月都有。对财产进行调查,评估,拍卖许多步骤,走流程都能把人送走。还要接受申请人咨询、强执人调解,财产有争议的,遇到老赖的,清场、腾退、拘留、追究拒执罪一条龙。”
他说的口干舌燥,端起紫菜蛋花汤连喝好几口,咂吧着嘴:“实际工作远远不止我说的这些!”
海兰看向袁绮,语气故作担忧:“要是两个都这么忙,还不连造孩子的机会都没有?”李元和戴吉洋笑容掩都掩不住。
袁绮清咳一下:“听着工作量是吓人,但习惯了就还好!”想想又道:“工作哪有轻松的!戴科所在的行装科,海兰你所在的少年庭,要细说起来,并不比我们轻松多少。身在其位,必谋其职,在其职,必尽其责,这样就行了。”
海兰笑嘻嘻地:“我跟你说造孩子,你跟我说大道理!袁助理,我们要直面问题,而不是一味逃避。”
袁绮待要嘲讽,手机却响起来,看是周莉娜,不由感到奇怪,暗忖她打来干什么,起身走到窗户边接听,那头也很嘈杂,周莉娜嗓音提得很高,直往她的耳里钻:“你之前说过,秦姗是剑桥大学经济学毕业的,是吗?”袁绮答是。
听她道:“我让校友去剑桥内部系统查了,真是奇怪,从商学院04届至06届都未曾查到有叫ShanQin的华裔同学。她真叫这个名字吗?”
袁绮一时也无从判断,只说:“我稍后把她的护照和学位证拍下来发给你,麻烦再仔细查查。”周莉娜答应着挂了。
她再没有吃饭的心思,端起餐盘摆进回收处,办公室里邵杰竟然在,她找出秦姗案的卷宗袋拆开,问道:“饭吃了?”
邵杰手没停,仅点头:“开完会和陆局一起吃的。”听到窸窣声,抬眼瞅她问:“你在找什么?”
“周莉娜打电话给我,说在剑桥商学院没查到秦姗的信息,我把护照和学位证拍下来,让她再去查查。”
邵杰蹙眉想了想:“我记得秦姗高中读的圣保罗女校,一并也让她去查。”心底掠过一抹奇异的感觉,他们马不停蹄追查着秦姗的下落,却从未去质疑过秦姗的身份,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容易混淆视听。
袁绮把信息发给周莉娜后,眼皮不知怎地总是跳,李元把民庭送来新的卷宗递给她,她手头忙起来,情绪镇定了许多。
邵杰起身去找信号好的地方接手机。
这件案子是由离婚引起,夫妻经法院判决,前夫拿房,需支付前妻130万元,但前夫一直拒绝支付。
李元道:“何必哩!想想当初也是相爱结的婚,还有了孩子,如今既然要一别两宽,就好合好散,成全对方一个体面。”
袁绮已把案子细看一遍:“这房子是他和父母共同出资买的,结婚后将妻子名字加进了房产证,谁想到现在离婚了,女方坚持讨要她那份额的钱,前夫是有这个情绪在里面。”她拿过日历排时间,日历上已经密密麻麻,还是让李元制作调解书,约他们双方到法院约谈。
邵杰走回来,朝她道:“是刑侦大队郭亮打来的,说张淑芬主动到公安局、来找他做笔录!”
第八十八章 峰回路转
袁绮看着他问:“郭队有没有讲案子的进展?”
邵杰说:“沈莲提到她姆妈煤气中毒那天,脖子上的项链不翼而飞,后发现她父亲的相好、有条一模一样的。”
袁绮点头:“这个我知道!沈莲提供了一张照片,是案发当天她离家前和张如珍的自拍,项链还戴着,待她晚上和张淑芬进家门后,发现项链不见了。”
李元插话进来:“这种时候谁还留意什么项链?”
袁绮道:“那项链是秦姗送的,听说要大几万!”俗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沈莲爱财的性格也是青如于蓝。
邵杰继续说:“沈建军交待了,他相好也是‘作’,无意看到张如珍的这根项链,眼热的不得了,非要他也买一根给她,否则就分手,他就去找人订制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真的金,玉佛坠子是假的,花了一千多块钱。”又道:“郭队讲经过核实,沈建军确实没有撒谎。”
李元问:“那真的去了哪里?”袁绮忽然想起孟丽君,张淑芬在案发后突然造访了她,并赠送一根价值不菲的项链.......不由吃惊的看向邵杰,他明白她的意思:“我和郭队说了,他会去查。”
袁绮心底一时五味杂陈,她拿起杯子去茶水间,接水时走神了,水往外溢都没察觉,邵杰替她关掉,只淡道:“别想太多,公平正义是政法工作的生命线,我们法律人的初心,为人民司法、为公正司法,掺不得私人情感。”
袁绮知道他所说没有错,怔怔会儿问:“一条项链就可以判断是张淑芬犯罪么?”
“不能!”邵杰说:“最起码从现在看不能,但张淑芬的出现,是个突破口,郭队他们不会放过。”
袁绮觉得茫然,张淑芬有作案动机,当年秦洁被林红卫性侵,张如珍在明知的情况下选择袖手旁观,令秦洁自此后饱受抑郁症之苦,毁掉她的一生,这对张淑芬来说是恨之入骨的,也可以解释她为何要把项链拿回来重新送给别人。
“既然恨张如珍,为什么还要送她贵重的项链呢?”
邵杰搅着杯里的咖啡,想想道:“为了骗她的钱吧!张如珍这样精明的人,你不给她点甜头尝尝,昭显一下自己的实力,她怎会轻易上钩?”
但袁绮还是想不通,总觉漏掉了什么。邵杰把咖啡放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给她:“打开看看。”
打开来,有一条金项链,小金鱼坠子,见她只是仔细盯着,他有些难确定:“不喜欢么?”
“喜欢!”袁绮笑起来,心情一下子好了,用牙咬咬坠子:“是真的吗?”
“......”邵杰松口气,一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周莉娜很快给了回音,她请了自己的教授帮忙去查ShanQin的学历,时间段区间拉长有十年,除商学院别的学院也查了,华裔或留学生中虽有姓Qin的,却并不是她。周莉娜很肯定地说:“她伪造了自己在剑桥大学的学历,更明显的是,这张学位证虽然仿制的很逼真,但通过学校鉴定确实是假的。”她还补充道:“圣保罗女校高中的学历也是假的,查无此人。”
这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白板上还贴着秦姗秦洁的照片,与她们有关联的袁绮用记号笔都标粗了,母亲张淑芬、父亲秦西强、继父林红卫;舅舅张根发,姨姨张如珍(逝)、张慧珍、张成英;外婆张阿婆(逝);秦姗男朋友陆雪峰,工作公司:BCM,学历:造假;秦洁心理治疗师周蓓、杨鸣(爱慕者)工作公司:无,学历:*师大心理系研究生。还有分枝,张淑芬朋友孟丽君;林红卫女朋友彭丽及继女雯雯。
邵杰、袁绮和李元盯着这幅关系图许久了,还是李元先开的口:“会不会......从来就没有秦姗这个人?”
这话戳中另两人的心思,觉得简直不可能,却种种疑点偏又拉人往这处想,邵杰问袁绮:“你觉得呢?”这个案子她一直在跟,个中细节没谁比她更清楚。
袁绮不知该怎么表达,此时她脑里一团乱,千头万绪都有蹊跷,又觉也可能只是巧合,半天才道:“我没法下定论!”
邵杰明白她的心境,往往知道的越多反而越难判断,他道:“我们首先要查到底有没有秦姗这个人?如果有,她在哪里?如果没有,能假扮她的只有秦洁,秦洁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张淑芬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全然不知?还是说她也是同谋?我记得心理咨询师周蓓提起过,秦洁在大二时,曾向系里申请去英国诺丁汉做交换生,寻找她的父亲和姐姐,在英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朝袁绮道:“你和李元去*师大走一趟,确认秦洁大学做交换生的事情。”
袁绮看看表,再问李元:“时间来得及,我们现在就去?”
李元二话没说,收拾起背包喊声go,邵杰把车钥匙扔给他:“慢点开,注意安全!”
今天罕见出了太阳,风也小,晒在身上有一种暖意,路况还算宽松,车上了高架,李元忽然道:“袁助理你看我想的对不对,没准秦洁去英国做交换生,不想回来了,毕竟这里是她的伤心地,便由秦姗代替她的身份回了国,反正她俩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邵法官和你看到的秦洁,其实是秦姗!”
袁绮被他的天马行空逗笑了:“如果真如你所说,秦姗替秦洁回国后,她为何还要装抑郁症,又自杀又住院又心理咨询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元一时语塞,自己想想也是:“大意了!但我觉得,秦姗回来骗掉张根发他们三百万,也有复仇的意思,你想啊,怎么让一群把钱看得比命重的亲戚生不如死,那就是骗光他们的钱,特别解恨!”
“这个有道理。”袁绮也挺赞同,忽然手机在包里唱歌,她掏出来看,是秦姗的前男友陆雪峰,不由有些诧异,他们曾在永福路老洋房为找秦姗而相遇、虽互加了手机号码,却从未联系过,更况他在朋友圈晒过和新女友的亲密照,既然秦姗已翻篇,他就更没理由打给她了。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摁了接听键,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袁法官,你有时间么?我们可否见个面?”
袁绮道:“我在车上出公务,你有话直接说,我听着。”
陆雪峰稍有犹豫,还是问道:“你们找到秦姗了吗?”
“没有!”袁绮微顿:“她有和你联系?”
沉默有会儿,以为他要挂掉了,却又传来声音:“前些时候我和秦姗见过!”
“前些时候是什么时候?”
“我有次在朋友圈发了和新女友的合照,过有两天吧,她突然就电话约我见面。”
袁绮简直无语:“陆先生,不是说好一旦有秦姗的消息要及时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