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糯团子
时间:2022-08-01 06:49:22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陆时洲所有的胡思乱想。
  眼中的猩红逐渐散去,连同脑中那些不可告人的、危险的想法也一并退去。
  陆时洲趔趄往后退开半步, 心跳剧烈起伏。
  骨子里留着那个人一半的血液, 在这之前的前一秒,陆时洲想着居然是……如果能把沈明烟一直留在家里就好了。
  永远……留在家里。
  “陆时洲, 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明烟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彻底搅乱了陆时洲所有的想法。
  “我……对不起。”
  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陆时洲眼中闪过几丝痛苦的情绪,喃喃低语。
  “对不起。”
  沈明烟说得挺对,他确实有病。
  受伤的手心还在往外渗着血,陆时洲薄唇白了好几分,眼眸微颤。
  看着摇摇欲坠,完全没有方才的狠戾和阴郁。
  沈明烟狐疑望了对方一眼。
  药店的老板娘透过落地窗瞧见门口的动静,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沈明烟双眉紧皱,径自越过陆时洲,不再逗留。
  ……
  元宵节过后,沈明烟带着奶糖,远赴意大利。
  临走之前还特地去了一趟旗袍店。
  小助理看着比林映之还不舍,抱着沈明烟的胳膊不肯撒手。
  “不过我们夏天可能也会去意大利。”
  未曾公费出国,一提起这个,小助理立刻美滋滋。
  沈明烟惊讶:“真的?”
  “当然是真的,前几年那边也有展会给我们发过邀请函,不过老师一直没答应。”
  小助理稍稍皱眉,“也不知道今年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疑惑归疑惑,能出国玩一圈,小助理还是兴奋异常。
  连签证的手续都打听清楚了。
  林映之下楼的时候,小助理聊到意大利美食了。
  “我之前还做了攻略……”
  余光瞥见林映之下楼,小助理及时收了声。
  沈明烟抬眸望向林映之:“都要去佛罗伦萨,你怎么不和我说?”
  林映之笑笑:之前不确定。
  临时决定前去展会,好些东西都没有准备完善。
  林映之这段时间都在为此奔波。
  光是赶旗袍的工期,都险些来不及。
  幸好旗袍店之前还留着“镇店之宝”,送去展会绰绰有余。
  小助理喃喃低语:“其实我觉得之前的嫁衣……”
  言多必失。
  话音刚落,小助理方想起那套嫁衣是留给沈明烟的。
  猛地紧抿双唇,惊恐望向沈明烟,满脸的歉意。
  沈明烟不以为意摆摆手:“不用这么如临大敌,都过去那么久了。”
  自知失言,小助理悻悻退出聊天,自觉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沈明烟本来还想开导对方几句,忽的有人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林映之:你和那个裴旭……在一起了?
  若不是林映之用的手语,沈明烟差点被呛住,连连咳嗽。
  她倏地睁大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明烟举手发誓,郑重声明:“不过目前我还是单身哈。”
  话音一落,便看见林映之弯了弯眼睛。
  林映之:眼睛看见的。
  兴许是比旁人少了口头表达的能力,林映之对旁人的观察总细心许多。
  裴旭刚来那会,林映之就注意他对沈明烟眼神的不同。
  只是碍于裴旭并不常出现,故而林映之也没有轻易下结论。
  不想只是随便一诈,沈明烟便露出马脚。
  林映之:他表白了?
  沈明烟点点头。
  林映之是一个很好的倾述对象,她就像一个安静的情感容器,不会让人担心泄密一说。
  沈明烟一五一十告知对方跨年夜的事。
  沈明烟耸肩:“就这些了,没别的。”
  对上林映之探究的视线,沈明烟眼角笑意渐深。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过两天就出国,万老那任务急时间紧,没空琢磨这些。”
  沈明烟实话实说。
  她是最后加入项目组的,压力比谁都重。
  需要修复的古画其实是美术馆的藏品,价值连城,出了错,谁也承担不起。
  明末清初的作品,故而万老找的,都是华国人。
  同组的只有沈明烟年纪最小,也是最晚加入的。
  “组里其他人对我都很好,今天学姐还给我带了她自己做的贝果。”
  今天收工早,沈明烟趁机去了趟超市,回家途中还不忘打电话向母亲汇报。
  之前为裴母联系的医生是在米兰,担心裴旭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沈母便也跟着一起。
  和沈明烟的联系,仅限于电联。
  古人云,儿行千里母担忧。
  沈明烟虽然不是第一回 出国,但是沈母还是忍不住多想。
  若不是沈明烟工作忙,沈母还想着天天给女儿打电话。
  “你裴姨这边也挺好的,检查结果后天出来。”
  为裴母面诊的专家之前也处理过类似的问题,沈明烟稍稍放心。
  “裴旭还在外面给我重新找了房子,说是怕我住不惯酒店。”
  沈母向来对裴旭印象极好,她莞尔,“晚上光线不好,等明天妈妈给你录视频,一楼还带着小花园呢。”
  沈母从未经过风浪,少女心爆棚。
  沈明烟唇角微扬:“爸爸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
  父母感情好,出去都是结伴。
  沈母笑着嗔了女儿一眼:“我带他出来干什么,一天天不工作,就知道当甩手掌柜。担心他,我还不如担心问秋……”
  沈明烟面色微凛:“陆姨怎么了?”
  “别紧张别紧张,问秋没什么大事,就是……”
  沈母欲言又止。
  沈明烟只当陆问秋出了什么事,母亲不敢告诉自己。
  沈明烟:“你不说我就自己问陆姨了。”
  沈母无可奈何:“和她无关,是……小陆。”
  自从那日两人在药店不欢而散之后,沈明烟几乎没看过陆时洲本人。
  对门始终是紧闭的状态。
  安安静静,一切和陆时洲搬来之前一模一样。
  沈明烟还以为对方是彻底死心,决定以后永远退出自己的生活。
  不想陆时洲是因为生病。
  “好像病得挺严重的,你陆姨还搬过去了,说是方便照顾。”
  “本来我还想着让家里的私人医生过去看看,你陆姨没让,我也就没强求。”
  “不过小陆应该病得挺重的,听说他最近连律所都没去,工作都是在处理的。”
  “我听问秋的意思,可能还要养个十天半个月。这孩子也真是的,病了就该看医生,要不是你陆姨去公寓找他,都不知道他要瞒多久。”
  沈母碎碎念了一番。
  少顷方想起沈明烟和陆时洲尴尬的关系。
  “烟烟,妈妈就是……”
  “没什么。”沈明烟弯唇。
  只是下一刻,沈明烟的笑意却彻底僵在了脸上。
  三月的天气,佛罗伦萨的气温不算高。
  白色毛衣穿在身上,薄薄的一层,并不算臃肿。
  而在自己前方不远处,陆时洲同样穿着白色毛衣。
  男人单手拉着行李箱,身影单薄孱弱。
  舟车劳顿,陆时洲靠在沈明烟家门前,轻轻打着盹。
  蓦地听见女孩的声音,陆时洲猛地睁开眼。
  那双淡漠眼眸难得流露出几分笑意。
  “烟烟,我……”
  幸好前一秒挂断母亲的电话。
  沈母所言不假,陆时洲确实大病未愈,一张脸毫无血色。
  也只有看见沈明烟,才稍微有了一点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
  沈明烟目瞪口呆,视线游离到陆时洲身后的门牌号,眼中诧异更甚。
  “还找到我家?”
  陆时洲:“我……给你送东西。”
  手中拎着的行李箱慢慢踱步至沈明烟身前。
  不知为何,陆时洲手上的伤口还未愈合,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
  “都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
  借口未免过于牵强,沈明烟嗤之以鼻。
  她伸手直接将人拽,掏出钥匙开门。
  “陆时洲,你除了搬出陆姨,还能换点别的吗?”
  陆问秋千里迢迢让一个病人送东西,说出去谁信?
  “是真的!”
  怕沈明烟不信,陆时洲急忙挡在人面前。
  说话急,他又接连咳嗽两声。
  “我还有一个行李箱。但是下火车时被偷了,只有这个小的没被抢走。”
  陆时洲唇角笑意苦涩,“真的,没骗你。”
  小的行李箱装的全是沈明烟喜欢的吃食,陆时洲一直紧紧攥在手上,这才逃过一劫。
  火车站小偷猖狂,沈明烟上回差点在那丢了笔记本电脑。
  对陆时洲的话将信将疑。
  陆时洲垂首敛眸,瘦削面孔映着月光,越发惨白。
  “我钱包也在里边,烟烟,我今晚可不可以……”
  “不可以。”
  沈明烟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时洲弯唇苦笑。
  “我知道了。”
  他指指脚边的行李箱,“那这个你先带走,里边都是你爱吃的。是我……我妈带给你的。”
  “不用,你留着自己吃。”
  沈明烟决绝。
  “哐”的一声,沈明烟直接将门甩上,彻底阻止了陆时洲进屋的动作。
  佛罗伦萨不比南城,即便是春季,夜里也只有六七度。
  努力忽视门口站着的人影,沈明烟和往常一样,复盘今日的工作,检查邮件,泡澡,护肤,睡觉。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朗。
  凌晨一点十分,沈明烟忽然觉得卧室的窗帘没拉好,漏了月光进屋。
  女孩趿拉着棉拖,起身重新将窗帘拉好。
  余光不经意往楼下一瞥。
  毫无意外的,看见了那抹熟悉的影子。
  颀长笔直,陆时洲背对着月光而立,点点银辉落在他脚边。
  大概是觉得冷了,沈明烟还看见对方拢了拢毛衣。
  赶在对方朝自己望过来之时,沈明烟及时闪回窗帘。
  今天在美术馆忙了一整天,沈明烟却半点困意也无。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听你陆姨说,可能是炎症引发的低烧,反反复复的,一直好不了。”
  母亲的话犹在耳边,随之掠过的,还有陆时洲包着绷带的手指。
  窗外冷风掠过,惊起一地的鸟叫。
  沈明烟忍无可忍,掀开被子起身。
  凌晨两点二十,陆时洲还是站在楼下。
  孤影立在夜色中,半点也没有离开的迹象。
 
 
第四十七章 
  天气预报显示, 夜间气温最低五度。
  冷风从窗口溜入,惊起沈明烟周身的寒意。
  窗口的窗纱悄无声息露出一角,从沈明烟的角度, 正好可以看见陆时洲挺拔修长的背影。
  沈明烟紧紧皱着眉。
  片刻,耐心耗尽,拎起榉木衣架上挂着的呢子大衣,直接往大门奔去。
  夜色倾泻一地。
  流淌的月光惊动了门口的人影。
  从方才到现在, 陆时洲几乎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听见动静,陆时洲似是不可思议,猛地扬起头,望向沈明烟的目光充满诧异。
  下午从火车站直接赶来,陆时洲到现在滴水未沾,说话的嗓音自带几分喑哑。
  “烟烟,你怎么……”
  余光瞥见沈明烟身上的薄呢大衣,他双眉稍拢了一拢。
  “外面冷,你……。”
  沈明烟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进屋。”
  到嘴的话均哽在喉间, 莫名一噎, 他双唇微张。
  男人眼底的光亮渐渐褪去, 握着行李箱的手指不自觉缩紧。
  “我……”他眼眸低垂, 眼底的失望和落寞显而易见。
  半晌,才听得低低的一句。
  “我知道了。”
  那个一直被自己护在身前的行李箱始终没得到沈明烟的青睐,即使搬出陆问秋也无济于事。
  陆时洲只能原路提着行李箱回去。
  “我现在就走。”
  行李箱在柏油道路发出细微声响,拉长无尽的黑夜。
  可惜陆时洲并未能走远。
  钱包丢了是事实,身疲力尽也是事实。
  转过拐角, 万向轮的声音渐渐停下。
  陆时洲背靠着白墙, 缓缓吁出一口气。
  右手受伤,陆时洲只能勉强依靠左手拖着行李箱, 行动算不上快。
  一口气还未呼出,眼前忽然掠过一个娇小的身影。
  沈明烟落后几步,跟在陆时洲身后。
  陆时洲唇角一僵,还以为沈明烟是过来赶自己的。
  “这附近我不熟。”
  来之前查过沈明烟的住所,身上的现金仅限于支付车费,多的再没了。
  沈明烟面色淡淡:“这条路也不是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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