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玉有些羡慕,这玩意能卖高价呀。要是他们本金够,她都想倒腾这个呢!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列车上的大喇叭里也响起了音乐声。
大喇叭里先是放了一段“歌唱祖国”,然后才有广播员字正腔圆的通知着:
“旅客同志们,欢迎来到华国边境车站二连……”
她跟着其他人一样在广播声中渐渐坐直了身体。
火车停靠,车厢里的灯全打开了。外面站台上也一片灯火通明。透过窗户能清晰看到外头那一排排持枪荷弹的边防武警战士。他们英姿焕发威风凛凛,他们眼神坚定如山似塔。
边检上车验收统一办理过关手续后,他们就被拉下车,站在站台上等着。
这是要等火车换车轮了。
很多人都挤过去看抬起火车,林家兄妹没凑热闹。他们这会子都有些紧张,这可是边境了,再上车就真的走出国门了。
两个小时后他们才重新上车,这回座位打乱了。但她们始终在站台没乱走,因此叫上车的时候,排在最前面的他们是第一批上车的。他们必须回到刚才那个车厢。
其实再上车后很多人的位置被占了,但没人会闹,为什么呢?
因为车上的乘务员全变了,不再是热情健谈的同胞,而是换成语言不通的外国人。
火车重新启动。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有些兴奋的自己。
她出国门了,在八十年代!
作者有话说:
①:引用《宿石邑山中》韩翃
②:引用南北朝乐府诗集的《敕勒歌》
第13章
纵然外面风景再好,林青玉都没心思欣赏。她坐得全身骨头痛,可因为车上人多袋子多,她能起来活动的空间也很有限。
到了这个时候,车厢里还剩下的乘客基本都是和他们一样目的的。
他们虽然还在一开始的车厢,可却不是原来的位置。现在被挤在车厢中间的六人座位,两人都没抢到靠窗的位置。
“要喝水吗?”林青旸看妹妹脸色实在不好,他有些着急却又没办法。人太多了,就连他们餐桌下面都坐了人。他想站起让妹妹的位置能多一些,都没落脚的地方。
林青玉摇头,那水还是上一站换的,这一站特别长,距离下一站还要大半天,得省着喝。
又是况且况且的一天。
只有到站停车的时候,大部分人下去透气、吸烟的时候,林青玉才觉得舒服点。
她们这节车厢女的很少算上她都不超过五个,其他还都是看着年纪比较大的,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她是一个也没瞧见。
所以林青玉也长了心眼,不敢梳在这个年代代表大姑娘的麻花辫,而是把头发盘了起来。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她还嫌不够,手动把刚扎好的头发弄得凌乱一点。额前鬓角都抽出发丝,挡住眼睛和一部分脸颊。
半夜,林青玉睡眼惺忪地被哥哥推醒时,车厢里热闹极了。
所有车窗都打开了,风呼呼灌进来。已经在边境,七月的夜风吹得人不由得打寒颤。
“妹儿,看到那信号灯了吗?他们说,那就是了!咱们就要到了!”他的音调有些高,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奋。
林青玉被他这话说得也清醒了,她揉了把眼睛,看向窗外。
还是在凌晨,外头黑黝黝的,只有不远处那六边形的信号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随着火车靠近站台,停稳后众人下车。这次查验流程和在二连浩特的差不多,只是大伙儿的神情更紧张些。最后,换了餐车?和车头,火车就重新出发了。
车厢里暗淡的灯光催得人昏昏欲睡。
“你俩可别睡,下一站就能赚卢布了!”这次查验后,兄妹俩又遇到了林国强。
林青玉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她把手贴在窗户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下清醒。
她见哥哥紧张兮兮地练习那几句才学会的俄语,她把手伸到他脖子里。
“哥,放轻松,还没开始呢你就这么紧张。”
话音落下,上方的大喇叭广播就有了动静:
“前方到站斯柳江卡,停靠时间十分钟……”
林青玉瞬间有了真实感,刚才还劝她哥别紧张的人,这儿自己下意识地啃起了手指。
“你们可别下去,那些人买急眼是会拉住你,不让你走的。”林国强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准备了,他把胶丝袋打开,手臂上也挎了几件。在别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扑窗口。
车厢里其他人都差不多是这样。
而他们兄妹就是因为一开始慢了,所以这会子根本赶不上趟,哪还有窗口,都让人占完了。那些人就跟叠罗汉似的,全挤在车窗口。
林青玉光是看着都替最下面那个人痛。她不可能去挤的,她还涨奶呢!
那怎么办?总不能放弃这站,下一站再开张吧?
“妹儿,走!咱俩留一个人在车门那看时间!”林青旸当机立断。
于是在别人抢窗口的时候,他俩拼命地往车头跑。东西也没拿,直接去拿洗手间那里的。
火车将将进站还没停稳,她看到站台上站了不少人。他们向着火车招手,隐隐约约传来叽哩哇啦的俄语。
林青玉紧张的满头大汗,“哥,好了吗!马上开门了!”
“就来!”
话音落下,洗手间门开了,瞬间臭气薰了出来。林青旸一手一个胶丝袋,林青玉都没功夫想他们袋子里有没有染到味道,因为车门开了。
车厢里是乱七八糟的叫卖声,下了车门到站台,就如林国强所说,林青玉被团团围住。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都有,他们对着林青玉哇哇一顿输出。
她这回没发愣,全身热血沸腾。刚才学的塑料俄语这会用上了:
“八里多(衣服)!接虾齐!”
她被挤的胸痛头痛浑身都痛,但无暇顾及。这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卖卖卖!
她很快一群人团团围住,对方叽哩哇啦的她也听不懂。索性就从胶丝袋里扯出线衣对着自己比划。
而本该看时间的林青旸,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景象,他转身从洗手间拿了装玩具的袋子,走到妹妹身边。
看着一把一把的卢布,林青玉兴奋了。这一刻,什么疲劳什么胀痛都被她抛之脑后。她就像个疯子,一手扬着线衣,一手挥着尼龙袜。
咽了咽口水,使劲儿大喊出声,脖子上的青筋可见:
“丘俄给,拿丝给(袜子)!!”
“四国恩啪(多少钱)!”
林青玉本来想说五块的,可突然想不起来五块的俄语。
旁边卖玩具的林青旸也在怒吼:“接虾齐!”
林青玉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接着哥哥的话,不停地说着。
那些苏国人不知道是还价还是怎么,对着她又是一阵叽里呱啦。于是林青玉用手比划,袜子5块,衣服10块。
接下来的场景快得像做梦,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那苏国乘务员小哥拽上车的。
那小哥对着他们叽哩哇啦的,不过看表情说的应该是好意思。林青玉还靠着车门喘息呢,就从腰间的挎包里找了几张卢布递给了他。
“Thank you.”
兄妹俩回到座位前,林青旸把洗手间里面那几袋都拿了下来。刚才说不定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们不敢再放在那里。
等再次坐下的时候,林青玉提着的那口气才放下来。累虚脱了,她往后一倒直接靠了下去。
喘过那口气之后,她才有心思去关注刚才到底卖了多少。当然不会大喇喇在车厢数钱,她拿上纱布胶带,排队上洗手间挤奶的时候数。
再回到座位的时候,小脸涨得通红。
“妹儿?”林青旸眼里满是兴奋,一见她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坐下。
林青玉没卖关子,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个数字。
纵是知道刚才卖的不少,可他还是被这个数字刺激到了。这才第一站,要是之后能这样,那他们或许都不用出火车站。
接下来的几个站两人也算有了经验,比起第一次的手忙脚乱好了许多。占到了窗户,林青玉负责叫卖拉人,而林青旸则是递货收钱。
两人配合效率高,林青玉眼尖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笑容灿烂,招来的基本都是好多件一起拿的大客户。
林青旸一直在弯腰给货收钱,到最后他腰都直不起来。全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是不酸痛的。
但这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揣着这么多钱,俩人睡都不敢睡。生怕出现故事里,拿着刀棍上来抢劫的,或者趁着别人睡觉偷钱的。
最后一天凌晨时分,所有人眼睛都熬得通红。
“妹儿,你靠着我睡会。没事,哥不困。”林青旸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他竭力抑止要打出口的哈欠。心疼地看着两眼无神还在强撑的妹妹。
“再过几小时就该到了。哥,这趟没白来吧?”林青玉在窗户冰了冰手,揉眼睛的动作很熟练。
胶丝袋现在就剩最后一袋了。沿路叫卖的时候,那些苏国人抢货的样子像是东西都不要钱一般。后来,才知道那些人基本都是二道贩子。
林青旸眉飞色舞,他们真的挣钱了,挣大钱了,“没白来!”
东方破晓,广播里开始播放那首著名的《喀秋莎》,林青玉把头伸出窗外向前眺望。
风格鲜明的高楼大厦,让她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在21世纪还是80年代。
咣当咣当,火车进站了。
随着汽笛呜呜两声,这趟列车终于到了终点。
“小鱼!”
林青旸攥紧了剩下的那个胶丝袋,顶着一对大黑眼圈,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目光灼灼地和妹妹对视。
“哥,走。”林青玉唇角带着浅笑,下车前回过头看了眼这节呆了一礼拜的车厢。
站在月台上,林青玉回头抬头看了眼蓝天。这六天五夜,他们爬上高原,越过广阔无垠的草原,经过贝加尔湖,在西伯利亚铁路上穿梭,最后,脚踩莫城的土地。
七月中旬的莫城尚还是初夏,温度适宜、清凉舒适。如果是旅游,那这个时候是很适合的季节。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这份闲情雅致。林青旸是记着火车上林国强的话:
“出来以后尽快换钱。闲事莫理,不要贪心。”
跟着人群,他们很顺利地换到了钱,但是还没交易所的大门,就看到刚才他们跟着那伙人突然被带着大檐帽的苏国警察拦下。
叽哩哇啦没两句话的功夫,那几人身上揣的胶丝袋就到了他们手中。其中一个大檐帽,面色狰狞,一手指着那伙人,一手放在腰间警棍上。
林青玉就看着那伙人动作极慢地拉开衣服,然后从不同的暗袋里掏出卢布。
她脸色一变,立刻拉着哥哥转身回到交易柜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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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陈瑞看着眼前的火车轰隆开过。
他就离开一阵子,怎么兄弟间最清心寡欲的就有了对象,不,听鸣子说的,还不是对象?可这更奇怪了好吧。
他兄弟是谁啊?多少大姑娘排队吵着嚷着要嫁他啊?!他都好奇了,所以刚才也确实是放开了开车的,因为他也想见见,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谁知道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赶上。
他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兄弟一脸呆滞,脸色难看极了。
他干巴巴地说了句,“榛子啊,这,这也许就没事呢。应该没那么倒霉,呵呵,咱,咱回吧?”
他像是没听见一般,这一刻,他全身的心思都成了一个念头:
要尽快站起来!
林青玉离开的那个晚上,桐桐和榕榕哭了两场。从来晚上没离开过妈妈,俩宝宝放声嚎,嚎得梁满月的愁绪立刻消散。
“噢,不哭不哭了。瞧瞧鼻子都哭红了,不哭啊。听月月姨给吹口琴好不好?”
梁满月用大腿晃动摇篮,手里拽着口琴。摇篮曲的旋律响起,俩孩子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妈妈哄睡的时候也是哼这个呢。
梁满月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听到有人喊“谁啊,还睡不睡了?”才不敢再吹了。
龙凤胎刚歇了哭声没多久,摇篮里的小身子还一抖一抖的,都哭抽抽了。
梁满月洗毛巾给他们擦脸。她一边晃摇篮,一边哼摇篮曲。好不容易才把俩小祖宗给哄睡着。
她甚至都没太关注时间,没注意到在她忙活的时候十一点过去了。她夜里再次醒来是被手上的绳子拽醒的。
她怕自己夜里醒不来,睡前在手腕和摇篮上绑了绳子。要是孩子醒了,晃动摇篮,她手腕上的绳子就会收紧。
听着榕榕哼哼唧唧,看着陌生的棚顶,梁满月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后,随手揉了揉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就下了地。
换尿布、泡奶粉、哄孩子。
她一个大姑娘家做得很熟练,可见平时没少帮林青玉带孩子。
第二天一早,她还是被哭声吵醒的。
原来在她眼里很听话的两个乖宝宝这会儿就像小恶魔一般。
她抱了这个,那个又在嚎。
“谁家孩子啊,怎么不哄哄。嚎了一夜,别人要不要睡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很凶。
梁满月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同时抱起俩孩子,“不哭啊,月月姨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不哭哦,宝宝不哭了。马上喝奶奶了。”
直到院子里没什么动静了,她才推着俩宝宝出门。
也没往远的地方去,就在胡同旁边的公园里溜达。
俩孩子显然很喜欢在外面,一个上午都乖乖的没闹。但一回去就会哇哇哭,梁满月知道这还是在找妈妈。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早早推着孩子出门,带上尿布和奶粉奶瓶,基本一整天都在外面。到了晚上等俩孩子看着疲倦了,才带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