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分成了两半。
一半用来找人。
另一半不是分析情况,而是像坏了的影碟机一般,脑海里不断重播着他们相遇的场景。
前几天,他还问过自己。
不就多看两眼,怎么就这么在意了呢?
他想了好久没有答案。
可这个时候,他好像有了答案。或者说,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
喜欢就是喜欢。
他就是爱瞅她,无关其他。
所以,老天一定要保佑她平安无事。
从来只信天道酬勤的人也在心里拜起了神。
“为什么你没事?”
这话是林青玉给那女同志穿衣服的时候,她抓着林青玉的手说的。
“对不起……”林青玉的眼泪滴在她脸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把位置让给另一个受伤的大姐。
“你别怪她,她就是心里不好受。”
“我不怪她。”
“妹儿,你出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林青旸的声音很虚弱。
林青玉吸吸鼻子,她脸红得也不正常。身上的温度和发着烧的林青旸也差不了多少。
她含着泪,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林青旸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
那张脸又浮现在她心头。
当时她做不了什么,不代表她现在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火车到站了。
“哥,到了。搭着我肩膀,来。”林青玉怕林青旸是骨折了,也不敢让他左腿使劲,她几乎是背着林青旸下车的。
那么几步路,漫长的像一辈子。
她感受到哥哥似乎睡着了,呼在她身上的气,很热,很热。
她被压得根本抬不起头。
“林青玉。”她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
“林青玉!”一直都习惯态度平和的人,此时声音很急切,很大声,但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来那略颤抖的声音里除了这两种,还有庆幸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身上的重量陡然松了,她抬起头,眼前站着的是意料之外的人。
“徐大哥?”她的声音因为惊讶,因为疲惫,都有些发颤。
但她没有再问你怎么在这里,她只是说:“我哥哥,我哥哥得送医院!”
当然得送,不止他,还有你。
林青玉虽然没受伤,但看起来情况也并不好。
下了火车后。
当林青玉看到公安的时候,她突然松手。
“怎么了?”
“我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脸,我去和公安说。”
“回来!”徐榛年气急败坏,这小妞胆子怎么这么大!
“啊?”
“你不看看这什么环境,别添乱!”
林青玉懂了。
正因为懂了,她心里更不好受。自己好像从躲起来那一刻起,就一直掉链子。
徐榛年看到她的表情,眼神闪了闪。声音倒是没刚才的强硬了。
“过来,送不送你哥了?”
不同于其他伤者都是送往人民医院,徐榛年是往军区医院开的车。
一到地方,他让林青玉等着,自己先往里面走。没一会儿,就有白大褂推着床过来了。他们小心地抬起林青旸,然后就推到急诊室了。
急诊室门口。
“走吧。”他对林青玉说
林青玉靠着墙站,“去哪?”
徐榛年额角跳了跳,语气又不好了,气她一点都不爱惜自己,“你都烧成啥样了?还当自己没事人!”
“我没事,我要等我哥。徐大哥,你不是认识陆大哥吗?你能让他来一趟吗,我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我怕一会我……”
徐榛年连拐杖都没拿,拖着伤腿,走到她面前。大手搭上她肩膀,低着头。林青玉这下彻底感受到他在生气了,虽然不明白他气什么,但她还是自己住了嘴。
“先去挂水,等你烧退了,我让陆鸣过来。你哥这边我盯着。就这样。”
说着他叫住一个护士,那护士显然也是认识他的。看到他很惊喜,笑着道:
“榛哥,你怎么在这儿?”
“有事,她发烧了,你帮我带去王姨那。”
护士扶着林青玉,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啊,这人到底打哪来?
林青玉有些尴尬,她看了眼徐榛年。
“去吧,我一会去看你。”他得第一时间等林青旸的结果。
护士好奇地打量了下林青玉,可除了邋遢,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进了办公室,里面是个眉眼很和善的中年女大夫。
“王医生,榛哥让我送来的病人。”
“小榛?好,你先出去吧。”
先量了体温。
38.4摄氏度。
林青玉松了口气,比她想象中好一点。
她卷起袖子,做皮试,然后挂盐水。
不过是输上液几分钟就靠着墙睡熟了。
徐榛年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拆了毛巾,又去打了水来,动作很轻柔地帮她擦脸。但林青玉仿佛睡得很不安稳,睡着也皱着眉,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嘤咛。
“没事儿,睡吧。你已经回来了。”徐榛年在替她擦脸的动作下也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不,不,哥!不要!”林青玉突然挣扎起来。
在她的梦里,她又回到了在夹层的时候。这一次,她打开了夹板。
“不要!”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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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没事,青玉,没事了。你回来了,咱们在医院,你看看。是我,徐榛年。”
徐榛年把人抱进怀里,一手紧紧搂着,一手轻柔地像对待孩子一般地拍着她的后背。
林青玉刚才动作太大,挂着盐水的那只手,血倒流进管子里,可她没感觉,她也紧紧抱着徐榛年。
她的意识并不是完全清醒,只知道这样有安全感。
“青玉,青玉?”徐榛年唤了两声,她都没回应。
他低下头,拨开她乱七八糟的头发。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他低下头,亲了上去。
随后,耳鬓厮磨般低吟:
“你点滴得重新弄,我去叫人过来。”
林青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没有回应,也一直没撒开徐榛年。
“我马上就回来。听话,先放手。”
林青玉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个声音说放手,她就松了手。
陆鸣带着局里最会画画的小警员到了医院。
他倒不是被徐榛年叫来的,而是他被借调到市厅,负责侦破这起火车抢劫案。找林青玉是因为其他乘客在做笔录的时候提到,那群人最后都聚在洗手间门口,而林青玉是两个车厢唯一没受伤且最后从洗手间出来的人。
他正想推开病房门,看到里面的场景,放在门把上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就那么站在门外隔着那一小片玻璃往里瞧着。
那是他发小?
他拦住想要推门而入的手下,摇摇头,无声道:“你先去坐会儿。”
打发别人去椅子上坐着后,陆鸣自己还站在病房前,他双手抱胸,看着兄弟这难得一见的样子。
什么样子呢?
他看到徐榛年拿沾了水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润着女孩儿的嘴唇。或许是怕吵醒她,他不仅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空出来的那只手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薄被在人姑娘的胸口拍。
随后,他站起弯腰俯身,用唇碰额头的方式来量体温。
徐榛年看着床上姑娘的眼神,让陆鸣明白了。
他之前对榛子用“你的蜜果儿”来形容林青玉,可现在他想,他明白了,这不是什么蜜果儿。
打他们小时候起,围在身边的姑娘就不少。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榛子这么对待一个姑娘,用郑重到小心翼翼的态度。
他,分明是认真的!甚至,他在门外站了这么久,他却一直没有察觉。这警觉性,还是曾经当过侦察兵的他吗?
徐榛年帮林青玉擦了汗、润了唇,量了额头温度后,又看了一眼点滴瓶,快完了。他准备去护士站叫人换,转身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外的陆鸣。
他只惊讶了一瞬,然后就对要出进来的陆鸣摆手。
无声地关上门后。
病房走廊里。
“你怎么来了?”说话声很轻。
徐榛年下意识地皱眉,心里其实已经猜到肯定是和贼匪有关。
“有人说你蜜、说小林可能看到过其中一个贼匪的样子。我就来问问,本来也得找她了解情况。倒是你,这什么情况?”
徐榛年没回答他,反而道,“她上火发烧,声带发炎,你们等她好点再来吧。”
陆鸣看了眼病房,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点点头。
“那你通知我,不过我最晚也就拖到明天。这事,上面很重视。瞧见没,那小子,专程调进调查队负责画像的。”
徐榛年点点头。
“知道了,我明天通知你。”
“我说你可真行。那小心翼翼的劲儿,真像老房子着火样邪乎。人小林知不知道你这样?!”陆鸣调侃了几句,然后又嬉皮笑脸的,“明儿,我得叫小林还是弟妹?”
徐榛年飞了一记白眼,作势要踹向他,没好气地说,“你哪这么多废话,看来还是太闲了,快滚吧。”
“行行行,我明儿再来看看弟妹!”陆鸣一副挤眉弄眼的怪模样。
“你正经点,别明儿她刚好一点又被你吓回去了。”
“咋了,她瓷器做的呀。哥们,你完了。你是没看到自己现在这个酸劲儿!行了,我走了,甭送哈哈!”
叫人换了点滴后,徐榛年回到病房。林青玉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表情有些痛苦。他又在病床前坐下,边在被子下握住她的手,边用以前自己听别人一说就嫌矫情的声音,轻松地哄着。
而他另一只手,正在替她抚平皱起的眉头。
凌晨,林青玉已经熟睡。
徐榛年握着她的手,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直到左边的酒窝出现。
看着她恬静的睡容,他想,在月台等待时的答案或许还不够准确。
他不是喜欢瞧她也不是喜欢她。因为,他刚刚发现,仅仅是用喜欢形容,根本不够,程度还得再深一些。
从第一眼看她熟悉,对她好奇,到每次遇见都爱瞧她,到她莫名其妙总出现在自己梦里,到碰上她就想帮她对她好,再到现在。
这是他最真实的感受。或许,莫名的吸引、好奇、惦记、思念,这些种种在心底五味杂陈融合,就叫爱吧。
与时间和外物都无关。
酸,真酸,还够矫情。
鸣子没说错他,可他二十八年来头一回尝到这滋味。
酸就酸呗!
火车轰隆隆地在大草原上奔腾着,车厢里什么声音都有。有人拉二胡、有人逗鸟,有人说故事。每个人的话语里,仿佛都带着笑意。
“小心,小心。”她想发出声音提醒,想过去驾驶室,可眼前总有白雾围绕。她极力挥着手臂,终于随着烟消雾散,她看清了一切。
她躲在黑暗里,听到的没有笑意,没有温馨。她透过门缝,看到的只有伤痕累累的乘客和散落得乱七八糟的行李,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强盗!
她看到哥哥被打,看到那个女同志绝望地挣扎,看到有人求饶主动交钱。
她冲上去,那些人却又消散不见。
鼻青脸肿的哥哥突然佝偻着身子站起,向着她走来。他的眼里有愤怒、有失望、有仇恨、还有懊悔:
“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小鱼。都是你害的……”
林青玉对上他眼睛的一瞬,几乎肝胆欲裂。她心口怦怦加速乱跳,流着泪,挣扎: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多赚点……”
徐榛年刚握着她的手睡着没多久,就被林青玉说着梦话扭醒了。他一抬头,就看见她满头大汗,被他紧握的小手也无意识地抓紧了他。
他干脆坐上病床,把人拥住。虽然动作小心,可说的话却不是好语气: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多赚多赚。还真是钱串子要钱不要命!”
“青玉,林青玉,醒醒?”
即便徐榛年不喊,她也醒了。
林青玉是吓醒的。但也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热得要命。睁开眼,屋里就开了一盏台灯,她只能看出是在病房。比上次的高级。
不过要不是听到徐榛年说话,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渴了?”
徐榛年松开一只手,然后把床头的杯子递了过去。
林青玉灌了一大杯后才感觉又活过来了。并且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在人家怀里。她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
“我……”刚说了一个字,声音喑哑,喉咙生疼。声带发炎了这是。
而徐榛年,他没放开她不说,反而还像哄孩子般,摩挲她的后背。他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接过杯子就道:
“你哥没大事,没骨折,都是皮外伤。他在你隔壁,刚才我去看了,烧已经退了。倒是你,挂了两瓶了,还在发烧。不止是感冒,也是着急上火了。安心躺着吧,别说话。鸣子明天来。”
林青玉却还是呜呜咽咽。
她是想说,谁给我换的衣服,还有徐大哥你放开我回去吧,已经很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