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即将过去,这天梁满月也是一样,带着孩子坐在湖边的杨柳下看人钓鱼。
她自己放空盯着湖面,而小姐弟俩,他们靠着小枕头坐在摇篮里玩着小皮球。他们的小肉手还抓不住球,两人都是伸开手臂去抱的。
突然榕榕一顶,那球就跳出了摇篮,往地上滚远了。
“哇啊啊啊。”桐桐顿时放声大哭。
梁满月回过神,安抚了下孩子,就去捡球。
那小皮球滚的还挺快,她一路小跑,最后看着那小球被人捡起。
“同志,谢谢你。”梁满月道谢。
然后才看清眼前这男同志,长得还怪好看的,就是拄着拐。
“不用。”
声音也怪好听。
看梁满月接过球后,那男同志,徐榛年就继续向前走。他奶奶在前面的亭子里听人拉二胡,他是来找奶奶的。
“不不不。”
他经过摇篮的时候,桐桐突然咿咿呀呀。
“不什么呀?脏了洗洗就好。诺,你们玩这个小鸭子。”梁满月以为她是不要小皮球了,就拿了鸭子给她。
“不不不。”桐桐很固执,挥开鸭子。
“哒哒哇哇。”榕榕歪头看眼姐姐,对着桐桐一通叽哩哇啦的,桐桐也回了几句咿咿呀呀。最后,很神奇,她不闹了。
这场景梁满月这小半个月都看过好多次了,从第一次惊奇两个孩子竟然能对话到现在她都习以为常了。
她现在就一个想法:本来以为看孩子简单,尤其是乖孩子。可现在,她,唉……小鱼啊小鱼,啥时候回来,再不回来,我真的要顶不住了!
同样在念叨林青玉还不回来的,还有和她同在一个公园的徐奶奶。
这小半个月,或者说自从那丫头走了以后,她家小榛突然对复健很积极。她猜,他是想在那丫头回来的时候能利索地走动。
徐榛年确实算着林青玉回来的日子,不仅如此,怕出什么事,他还找了铁路系统里的熟人。让人家盯着,要是发生什么事了,第一时间通知他。
去一趟要六天五晚。
今天是第11天了,钱串子应该过了边境。到自己国家,再遇上抢劫的可能性应该就大大减少了吧?
可他不知道这世上,有种心理学效应叫墨菲定律。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因为出了交易所门前的事,兄妹俩本来想跟着别人去广场摆摊的心思也歇了。两人商量了下,决定马上返回火车站,等着晚上的回头火车回去。反正这一趟已经赚够了。
可不想他们出门的时候,林青玉撞上一位胖胖的大妈。
她用英语道歉,好在那大妈能听懂。
本来以为没事了,她就往外面走。没想到被那大妈拽住了手。
兄妹俩当即脸色大变。
不料大妈却是问了他们价格,最后那一整袋有线衣有尼龙袜还有玩具的连带胶丝袋全卖给了她。
“哥,我们运气真好!”所有货都清了,林青玉心里稍微放松了下。这一路这么顺利,她都要以为,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穿越的,所以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林青旸却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像是反应慢半拍,好一会才压低声音很兴奋地说:“我们真做到了!”
到了火车站。
和后世火车站不同,这里压根买不到什么吃的。怕太招眼两人也不敢上饭店吃饭,就一直饿着。打算等去火车上买面包。
然而,上车后,他们的好运气仿佛到此结束了。
他们的座位被人占了。
林青旸想去给妹妹找位置被林青玉拦住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哥,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是被没收东西的形象。”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林青玉记着那位前辈在电台里说的:
“……我第二次东西选的好呀,大赚一笔,回去的时候,补了硬卧票,然后就被抢劫了……”
就因为这话,林青玉就算再困都不敢去补票,为了不显眼,他们甚至连盒饭不敢买,只买了最便宜但硬邦邦的黑面包泡热水。就这,他们还时不时装垂头丧气,或者时不时唉声叹气几句来表现出一副此行毫无收获的样子。
就这样,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到回到祖国的怀抱。
在二连查验换车胎和车头后,再上车的时候兄妹俩都松了口气。
一口京腔的乘务员推着小车叫卖。
林青玉还记得人设,没买肉包子,要了几个黑面馒头。
又到了晚上,他们轮流合眼咪觉,不敢都睡了,就怕出个什么事。
火车刚刚从集宁启动。
林青玉从地上起来,她又涨奶了,得去厕所。
别人进厕所还得捂个鼻子,她不用。
因为她有些感冒了,鼻子压根不通气。
她看着镜子里造的邋遢至极的自己,笑了笑。
“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吧?”
她对自己说。
然后就开始熟练的换纱布,她刚拉开洗手间的门。
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救命!”
一个很尖利的女声响起。
林青玉没有思考,下意识喊,“哥,哥哥过来!”
林青旸动作很快,他们本来就在洗手间附近。他听到声音的瞬间已经跑向妹妹了。
车厢里声音杂乱起来了,虽然出事的不是他们车厢。
林青玉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尽力保持冷静。可一个在和平年代生活了28年的人,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她到底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啪!”林青玉对着自己脑门拍了一巴掌,疼痛强迫她冷静下来。
“夹层,夹层。对,夹层,哥,我们躲进去!”
她急中生智。
却看到林青旸在掏身上的钱,他动作很快,把那一把把美元全塞到林青玉包里,然后抱着妹妹让她顺着水管往上爬。
等她到夹层了,才反应过来。
“哥,你快上来啊!”
然而来不及了。
洗手间的门已经被大力拍响了。
“别出来!”这是林青旸最后说的话。
外头的人凶神恶煞地叫着,“出来!再不出来,我撞门了!”
林青旸用眼神逼退林青玉,示意她躲好,然后打开了门。
林青玉听到开门的声音,瞬间全身僵硬,眼泪就下来了。
黑暗里她嘴唇发白,全身像是一瞬间被抽了血气一般。护着装钱小包的手,冰冰凉凉。
“你他妈的看什么?掏钱!”一名身材壮硕的蒙着半边脸的男人,拿着把刀指着林青旸。
林青旸尽量挡住他看向洗手间的视线,然后吐话道:
“没有。”
“没有?”那人重复了一遍,然后一巴掌拍到了林青旸脸上。顿时打得他身形都不稳了,可想而知这一巴掌有多大力。
夹层里的林青玉,死死咬牙瞪眼,她的手已经放在了夹板上。
只要打开……
“还给我嘴硬。小三子,你过来,这儿有个硬茬子,好好招待!”
一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同样蒙了半张脸的男人,手里拿着木棍过来,他对着林青旸的后背啪的一下。
林青旸被这一下打弯了腰,他往过道里踉跄几步。那木棍男跟了过去,对着他拳打脚踢。他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就怕小鱼听到声音。
妹妹,小鱼,求你了,千万别出来。
这就是他被打时唯一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5章
林青玉趴在夹层里,她从没有过这么痛恨自己的时候。为什么,她这么着急,为什么就一定要来这儿,为什么……
听不到声音,她想得更多。
她怕,她怕要是林青旸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她也怨,怨自己为什么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几天之前她还因为他们此行的顺利,在心里调侃自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可这一刻,听到外面那些陌生的呼救声、疼痛声,她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她几次想要打开夹板,想要爬下去,想要拿钱给他们去救哥哥。
可想到林青旸最后那个眼神,她都忍住了。
直到她听到——
“啊!我的眼睛!”很尖利的男声。
随后是一阵拍打□□的啪啪声。
“臭娘们!”
在林青玉看不到的地方,和这个洗手间相邻的车厢里。
一个女人被蒙着面的男人骑在身下,她的衣服已经成了碎片,但她没屈服,仍旧仇恨地看着他。
她的手指上滴着血迹。
是这男人的。
刚才挣扎的时候,她的手指戳进了他的眼睛。
那男人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疯狂地朝她脸上甩巴掌。
那女人的脸颊肿得老高,嘴角也有了血迹。好在很快,那男人就没空打她了,他捂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转身。
边走边喊,“大哥,大哥,我眼睛!”
这个车厢所有人都被抢劫了。
那女人挣扎起来,她已经很累了。可她看到旁边的行李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举起了行李箱,正要对着那男人后背砸下去的时候,手被人从后面捏住!
“他撑不了多久,别惹怒他们!”是一个刚才同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同志。
话音落下,那男同志看到前面来人了,赶紧拉着那女人往旁边的座位上一倒。
“德子?!”刚才拿刀威胁林青旸的壮硕男人接住了他。
“大哥我眼睛!痛,好痛!你帮我杀了那□□!”
那壮硕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座位里,刚刚倒下的两人都紧张了起来。尤其是那女同志,她紧咬嘴唇,腥甜味儿在嘴里漫开也顾不上。她眼神里带着痛恨,下定决心,就算死,她也不让他们好过!
可那大哥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动手。转身的时候,吹了声口哨。
“我跟你讲过了,别闹大别闹大!你怎么就不听呢!我们是求财,你搞什么女人……”
捂着眼睛的男人被扯下黑布,刚刚爬下来的林青玉正好看到那瞬间!
她下意识记住这张脸。
那大哥帮他用黑布包着眼睛,突然感觉被窥视,他猛地回头看向洗手间。
林青玉紧贴墙,屏住呼吸。
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她终于又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啪!”
那木棍男本来都打算走了,听到这话,对着他的腿弯处就是一棍子。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们。”说着就要挥向他用手护住的头部。
“小三子!还不过来!”
林青玉都打算出去了,那脚步停了。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哥?”很快十几个蒙着面的劫匪都聚在洗手间前。
“走!”
“可还有一大半车厢没……”
“要死人了,快走!”
然后林青玉就听到,应该是车门开了,他们都跳了下去。
又等了一会,林青玉动了。这一动才发现自己全身都麻了,后背全是冷汗。
她小心地推开门,对面的火车车门敞开着。
“哥!”
她跑到林青旸身边。
林青旸躺在地上,看起来不太好,脸颊红肿青紫肿得老高,嘴边有血。
他撑着精神看了眼林青玉,确定她没事后。努力地笑了笑,“哥…没事……”说完就晕了过去。
“哥,哥!”林青玉哭喊着,她的声音混在其他人的哭喊声中。
徐榛年从电话铃声响起时心里就有些发毛。
他刚喂了一声。
“榛子,是我。我就是和你说,k3列车出事了,马上就到。抢劫。不过不是太糟糕,就一部分车厢被抢了……喂,喂,你在听吗?”
电话线挂着听筒在空中晃晃悠悠。
而刚才那个接电话的人,早就拄着拐冲了出去。
“小榛,上哪啊!你腿要不要了……”
然而徐奶奶话没说话,等她跟着往外跑的时候,就看到她老孙子已经坐在车上了。
皇冠车从停车棚里开出,车轱辘转弯调头刹车的声音很刺耳。
出了大门,徐榛年踩着油门,一路狂飙。
这个速度,比那天晚上陆鸣和陈瑞开车的都快。
可现在是白天。
马路上其他开四个轮子的,骑自行车的,都被他这阵势唬住了。
好在这年代车不多,京都也没有堵车问题。在别人都避让他的情况下,他比正常时间少了近十分钟到京都站。
下车后,他本不想带拐杖,但到底还有理智。
徐榛年拄着拐,抿着唇,皱起的眉毛下,那一双略狭长的眼里盛满了烈火般的怒意。
他穿过人群,走上月台。
月台很乱,有要乘车的旅客,还有等在旁边的公安和穿着白大褂的大夫。
K3列车还没到。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又是公安又是大夫,妈呀,这阵仗怎么这么吓人!”
“少见多怪。”
“那你说怎么了?”
“还要问啊,肯定是碰到强盗了呗。前几年这种事还少吗?”
……
月台上讨论开来。
鸣笛声响,k3列车要进站了。
火车停稳,车门打开。白大褂先围了上去。
徐榛年几乎没动过,除了扫向列车的锐利的眼神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