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道——朵枝
时间:2022-08-05 06:04:04

  小姑娘的心思他不懂,但是小姑娘的小心思他很懂。
  他不急不恼,平静说道:“你如果想安安稳稳度过这三个月,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给我老实点。”
  这么一个执拗的女孩,不情不愿地来这参加这种变形节目,父母必定承诺了她什么。
  可能是一只限量版的钻扣鳄鱼包。
  也可能是换一辆骚气值拉满的跑车。
  要不然,她犯不着来这“受罪”。
  很显然,阚冰阳猜对了。
  叶萦萦窝着一肚子,后退半步,在那位彩泥镀金身的张道陵祖师爷的“见证”下,一本正经地拜了师。
  行吧,不过就是参加个真人秀节目。
  人家正儿八经拍电视剧还经常三跪九叩呢,就当照着剧本演戏吧。
  可等出了正殿!她又俨然换了个人似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丧。
  这辈子好像都没这么掉过价儿!
  叶萦萦猛地一个回身,差点撞翻了迎面跟上来的摄影机。
  她咬着下唇,盯着阚冰阳道:“姓阚的!今天你让我拜你,明天我就让你跪着唱征服!”
  他冷眼相视,大步流星。
  “好,我等着。”
  今晚熬不熬得过去都说不准,更别说明天了。
  -
  四月的桃花,争开不待叶,粉妆玉砌般点缀山头。
  下午两点,叶萦萦刚想眯个午觉,阚冰阳便喊她去后山的橖顶。
  节目录制的关系,这两天鲜少有来超度祈符的香客,周围很是静谧悄寂。
  说是叫橖顶,其实就是一块平坦的阔地,一座凉亭,一团花圃。
  桃花树下,白色的身影隐隐绰绰,在洇出红的花瓣雨中,幽香沁鼻。
  叶萦萦寻着那道身影就找了过去。
  迎着午后和煦的阳光,阚冰阳微微侧头,原本锋棱的下颌角竟有些柔和的美感。
  忘却一旁怼脸拍的摄像机和等着爆金句的编导,他侧目,对拖拉着步伐的女孩说:“过来,坐下。”
  叶萦萦满心不耐烦地盘腿,坐在他旁边。
  她依然含着一根棒棒糖。
  口中含糊不清:“就坐着?什么都不用干?”
  阚冰阳继续垂眼抚琴。
  “铮——”浑厚声回荡。
  “嗯,坐着,想听什么?”
  叶萦萦挑了挑眉,摇头晃脑道:“最炫民族风。”
  “……”
  “那就、宝宝巴士咯?”
  “……”
  琴声依旧,毫无回应。
  见阚冰阳不搭理自己,她也懒得跟他废话。
  坐着就坐着呗,她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属坐着发呆最厉害。
  于是叶萦萦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沉沉呼吸了两下,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然而她失策了。
  坐在教室里听老头老太念经,至少有个下课铃的盼头。
  但是坐在这个男人身边,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干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弹。
  没几分钟,她睁开眼。
  “喂,你没跟我说坐多久啊!”
  男人未理。
  指腹滑过琴弦,按在琴徽。
  明明是浑厚的古琴音,落在叶萦萦耳朵里,却是“Duang Duang Duang”的鼓锤喧天。
  一个棒槌一个棒槌似的,不偏不倚砸在她后脑勺上。
  生疼。
  得不到回应,叶萦萦只能又继续坐着。
  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
  斜阳洒洒,阚冰阳依然闲坐抚琴。
  而一旁的摄制组,满头大汗疲惫不堪,又因为没有什么素材可取,也逐渐倦怠下来。
  叶萦萦实在是坐不下去,拍了拍沾灰的屁股,转身欲走。
  阚冰阳头也不回地喊住她:“我让你走了吗?”
  叶萦萦不屑地掀了掀眼皮,“我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阚冰阳淡淡道。
  切,就知道他不敢把她怎么样。
  “我可是叶明诚的女儿,连总导演都怕我,我就不信你一个正一派的破道士能打我一顿!”
  她说完,冷嗤一声,扭头就走。
  -
  吃完晚饭,入夜。
  摄制组的人忙活了一天,都急着下山了。
  阿正走在最后,他知道叶萦萦嫌弃紫灵山的饭菜难吃,便偷偷留了两盒自热火锅。
  “小姑奶奶,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货。”他将火锅塞进叶萦萦怀里,“番茄牛肉味的。”
  叶萦萦偷偷瞥一眼,憋着笑意道:“行,记得你的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明年开拍的那部剧,我姑姑是制片人,到时候我钦点你当总摄影。”
  管它履不履行,先答应了再说。
  阿正笑意满脸,“那我先谢谢叶小姐了。”
  叶萦萦亲口答应的事情,就算不能十拿九稳,也至少有个几成胜算。
  阿正又留了一些零食,才匆忙赶着最后一波缆车下山了。
  他走后没多久,阚冰阳就敲响了房门。
  这男人,永远都板着一张冷漠如霜的脸。
  一袭月白长衬衫松松款款,慵懒静谧,走路都在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准备奔丧。
  他看了一眼她乱七八糟的房间,视线定格在她行李箱里藏了半截的零食火锅,冷声道:“叶萦萦,跟我来。”
  叶萦萦懒洋洋地坐在床上,摆摆手道:“今天都收工了,没你什么事了,拿了钱歇着去吧。”
  阚冰阳岿然不动。
  叶萦萦见他不走,身子往前稍探,好奇问道:“干什么去?”
  她将长衬衫往下扯了扯,正好盖住了白皙的大腿,只露了两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趾尖,小巧玲珑。
  男人面不改色,慢慢收回视线,“跟我去正殿。”
  哎哟喂,还卖关子。
  叶萦萦瘪了瘪嘴,丢了个白眼,随手套了一件开衫,便跟着阚冰阳来到了正殿。
  夜色里的祖师爷,举目威严,看久了还有些不寒而栗。
  阚冰阳目不斜视,指着面前的张道陵祖师爷,“过来。”
  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神经病吧。
  叶萦萦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走过去,“阚冰阳,你搞什么鬼啊?”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今天心情还不错,已经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然而阚冰阳却是耐心十足。
  他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她。
  小姑娘年龄不大,举手投足却散发着一股青涩的娇媚。
  她半靠在梁柱上,蓬松的头发,拖沓着毛绒拖鞋,殷红的小脚趾在地上勾勾搭搭。
  阚冰阳眼底愈渐凉薄。
  他回身,走到祖师爷座身前,拿了一个看不太清的长条形东西过来。
  “伸手。”
  话语清冷,明显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味道。
  叶萦萦嘟了嘟嘴,耸了耸肩,吊儿郎当地甩了他一个白眼,然后伸出手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什么东西就给我,卖什么关……”
  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
  皮肉被戒尺重击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大殿。
  作者有话说:
  这一戒尺日后讨回来。
 
 
第5章 
  空气骤然凝结,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萦萦被打懵了一瞬,一时间都忘了手里的疼痛。
  她双目圆瞪,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看了很久……
  很久,很久……
  直到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直到她看到阚冰阳手中那把锃亮的乌木戒尺——她倏地一下收回了手掌,惊叫着捂住手后退几步。
  “阚冰阳!你干什么啊!?”
  祖师爷座下,正殿之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阚冰阳严词厉声:“既然拜了师,就循规蹈矩一些。今天静坐你无故早退,我打你一板,明天如果你再犯,那就是十倍惩戒。”
  十倍?
  十板子?!
  手都打废了吧!
  叶萦萦瞠目结舌,两只手都不由自主地缩进了衬衣袖管里。
  这戒尺横截面大,打在手心,后劲儿疼得发颤。
  不用看都知道,
  已经肿了。
  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气!
  看着男人挺拔玉立的身影濯姿,叶萦萦扯着嗓子嚷道:“我爸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居然敢打我?!”
  阚冰阳将戒尺抵在手肘,转身踱步到供桌前,将戒尺放回。
  色厉内荏。
  这小姑娘,也就嘴巴厉害。
  他轻瞥一眼,缓缓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只是用戒尺在祖师爷面前训诫你,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本正经地反问,看似将主动权抛给了她,实则让她更加被动,根本毫无反击的余地。
  叶萦萦却不是好打发的。
  她手掌疼得厉害,脑瓜子仍没停止转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靠,阚冰阳,你还想当我爸啊?”
  要不要脸?!
  要不要脸啊???
  阚冰阳脸一黑,手指摩挲在供桌,小指微微颤动。
  他问一,她却说二,难怪这么难服管教。
  阚冰阳:“我对当你爸没什么兴趣。”
  叶萦萦噘着嘴,反唇相讥:“当我师父你就有兴趣了?”
  “也没什么兴趣。”阚冰阳冷冷地收回手,长袖拂衫,又是一副淡泊宁静的模样,“只是你爸爸交代我,要我好好治治你这臭脾气。”
  谁都知道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乖戾不羁,一天到晚野马似的撒野狂奔,都快变成混世魔王了。
  没人敢管她,更没人敢动她。
  今天被打手心,
  还是人生头一次。
  说到叶明诚,叶萦萦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她瞳孔滞凝,疑神半晌,“我爸?交代你?”
  换句话,你俩认识?
  阚冰阳也没否认,直言道:“叶先生与我是忘年交,他亲自交代了,这次机会难得,如果你不听话……”
  叶萦萦:“然后呢?”
  他就一个字:“打。”
  -
  早饭的粥,清淡得看不见几粒米。
  叶萦萦睡得晚,起得也晚。
  等她来了,米也没几粒了。
  她今天乖顺多了,一早就穿了暗蓝色的道袍,长发垂落在肩头,里里外外系得整整齐齐。
  似是一晚上都没睡好,她眼神迷离,整个人都显得五迷三道的。
  吴炫坐她对面,给她递了一碗粥。
  还顺便加了两根萝卜咸菜。
  叶萦萦拿起筷子,沉叹一口气,“谢谢。”
  吴炫一愣。
  见鬼了?还是着魔了?
  穿衣保守,不施粉黛,举止都文雅了。
  关键就是,她还会说谢谢?
  “大姐,你该不会是那什么玩意附身了吧?”
  叶萦萦喝了口粥,睃他一眼:“什么那什么玩意?”
  吴炫拉了拉眼皮,吊着舌头,挥起手臂,“就那什么玩意呗。”
  二人没说几句话。
  阚冰阳就走了进来。
  不偏不倚,师徒俩就对上了眼。
  叶萦萦一见他,脸色稍稍苍白,低头赶紧喝完粥。
  这可是阎王啊,比“那什么玩意”吓人多了。
  她将粥碗放进池子里,刚要出门,吴炫见她手心,诧异道:“嗯?你手怎么了?”
  叶萦萦一顿,下意识就将手缩进了袖子里,然后偷偷摸摸抬眼瞥了一眼阚冰阳。
  好吧,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
  她一肚子气,窝心里发不出来,僵着脸沙哑道:“哦,我倒热水,不小心被烫了下,烫肿了。”
  那边男人闻言微震,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看来还是打得不够狠。
  如果昨晚上多打几板子,恐怕房顶都被她连夜给掀了。
  吴炫窘迫地瘪瘪嘴,那红肿的手掌看了都让人后脖颈发凉。
  他可不信什么烫伤。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夜里头不睡觉,练铁砂掌呢。”
  他说着乱挥了几掌。
  得到的却是一片寂静的尬聊。
  算了,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吴炫嘿嘿一笑,冲她挤眉弄眼。
  说实话,叶萦萦确实很尴尬。
  她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人打手心板的事,至少现在不行。
  -
  摄制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卡在山下一上午没上来。
  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知道是缆车坏了。
  不仅摄制组的人上不来,就连游客也上不来。
  这才第三天就掉了链子,总导演赵丞发了好大一通火。
  接电话的是紫灵山的一个小徒弟晏清。
  “赵导,我们已经报修了,但是维修的人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
  赵丞抬高音量,唾沫星子都快顺着5G网络飞上来了,“耽误了拍摄,你们负责吗?!”
  光是吴炫这位二五八万的公子哥就是花大价钱请来的,更别说那位养尊处优的娇矜姑奶奶了。
  哦对,还有一位更金贵的,
  比吴炫和叶萦萦加起来都要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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