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宫宴
今日的冬夜像是有一块黑色的巨大幕布将整个苍穹都遮住了, 漆黑如墨。
与往常不同的是,邺城的今日到了此时也依旧灯火通明,横贯南北城的主干道上是一片欢乐的浪潮。
除夕夜。
在宫内偏东的位置众位大臣也都到的差不多了, 宫宴还允许官员携带女眷,所以此刻宴分为了左右两个席位,按照官职大小依次往后。宴会宾客众多, 席位就排了上百个,只这还是仅邺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实在坐的太靠后的恐怕连王上的脸面都看不清楚。
萧玠作为左相, 身份尊贵, 坐在了帝王坐下百官席的首位。
此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相熟的官员相互恭维着说笑着,可眼睛却都时时刻刻注意着门口的方向。
宣威将军是武将中领头的, 作为代表, 他自然要与作为文官之首的萧玠寒暄寒暄。他坐在萧玠的下面一个位置, 抬手拱道,“又是新年, 想起三年前可还不是这个光景。”
三年前苏太后还在把持朝政, 大大小小的事,哪怕除夕宫宴也要受人辖制, 自然无法和现在相比。不过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宣威将军敢说, 不怕恼了王上, 勾起不快的回忆。
不过萧玠可不惯着他,心中冷哼一声,只面上却微笑着, 也不搭腔。
宣威将军坐在下首倒也不是说朝中武官的地位要比文官低。相反, 最近几年的连年征战倒是形成了武胜文弱的局面, 只是座位向来如此安排, 赵公公人精一样自然不会犯这个霉头。
宣威将军还欲再客气两句,话刚起个头,就听见守门太监的传报声,大殿的喧闹也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他抬头看去,只见身着玄色华服头戴冕冠的年轻的帝王正向着殿内阔步走来,身材高大威巍,冕珠后的面容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身后半步是赵公公,另一旁则是里牵着一名月白华服清冷容貌的女子,头上戴着六角凤口衔珠头冠,姿容恍若仙人。
嗯?
女子?
还站在王上的旁边?
殿内其余的官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也只骚动了一瞬就安静下来。宣威将军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的不可置信。他现在心中有无数疑惑,悄悄扭头去看旁边的左相,见左相一副早就知情的模样,他这才把满肚的疑惑暂时压下。
左相说没问题,那应该不是大事。
相比于其他国家文武官之间水火不容的状况,大周的文官和武官之间的关系就十分和谐了。
等到二人走到首座分别入座以后,宴会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一时间觥筹交错,君臣相宜。
萧白坐在祁璟旁边,殿中时刻有小心窥视过来的目光。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个多月前王上带着一个女子回宫时的确引起了不小的反应,可多次试探无果,祁璟也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连分封的圣旨都没有下。以至于慢慢的许多人就歇了心思。
而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就坐在除夕宫宴王上的身边。要知道这可是王后才能坐的位置。
原以为最多只会封个妃嫔,可现在却是母仪天下的尊贵身份。
当即宴会中就有人坐不住了。
这女子是何身份?怎么能做王后?
所以当赵公公在祁璟的示意下拿出封后的圣旨宣读以后,殿中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启禀王上,臣有疑问。”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言官,本是可以致仕的年龄,在众多言官中也是资历最老的。往常朝堂上祁璟也会多给他几分薄面,由他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
就知道这群人不会轻易接受,祁璟扫视一圈殿内景象,道:“齐爱卿有何疑惑?”
自然是对立后有疑惑。或者也可以说是对萧白的身份。
果然,齐大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先磕了一个头,抬首满脸的情真意切,“王上,自□□时起这王后之位就是在世家女子中挑选,如此方能辅佐王上治理后宫,行母仪天下的职责。而王上此举恐怕有违礼法啊!”
齐大人言辞间分外恳切,一字一句都在为祁璟考虑。
萧白的身份不明,且非世家女子,当不得这个王后。
这也是殿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当然也还有女眷席位这边的,有女子想要进宫,而萧白的出现无疑让她们红了眼。
就这短短片刻,萧白就收到了来自下面的无数眼刀。至于萧白,她也很无奈。
今天晚宴,昨天才收到祁璟的求婚。
她继续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至于下面那些含着刀的视线则被她自动忽略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一个孤家寡人,可你却出现了。我这一生不会再纳第二个女子,只娶你一个,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伤害。萧白,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陪我渡过余下的一生。”
正在她走神的片刻,一双大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祁璟和她坐的很近,宽大的袖袍遮盖了下面的小动作,没有人发现。祁璟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过头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言官。
“齐爱卿的意思是只要是世家女就可以做王后了?”
齐大人:“也可以这么说。”
“那好。”祁璟看向离他最近的萧玠,淡淡道:“左相,你来说说,王后她是什么身份?”
突然被戳的萧玠和殿内的其他人一样懵|逼。
萧玠面无表情的起身,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在心里大致组织了一番,见过大场面的萧玠一点不虚,面色温润的微笑道:“ 萧姑娘乃是家中族妹,只是之前一直不在邺城,半年前才得以回来,也难怪各位大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所有人看向萧玠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包括萧白。
对于凭空多出来的这个族兄,萧白想了想第一次见他时这人的情景,表示谢谢她并不想要。
祁璟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齐爱卿,萧相的族妹可当得世家女?”
“自然,自然是当得的。”
萧家乃是百年大族,钟鸣鼎食之家,光位及相位的就有三个,更别说其余的族中子弟,更是人才辈出。如果萧家的女子不是世家女,做不得王后,那邺城里其他的世家算什么,来打酱油的吗?
宣威将军对于立谁为后倒是不在意,他起于市井,是靠打仗打出来的官职,家里也没有非嚷着要嫁给王上的妹子。不过听到萧玠承认,他还是吃了一惊,怪不得这人刚刚看着一点也不惊讶王上带来一个女子,原来是早就知道了了。
萧玠表示不好意思,之前他并不知道。
可王上把问题抛给他,他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兄弟都必须接着。
不过他也不亏,如此算来他也成祁璟的大舅哥了,萧家也出了个王上,又可守的百年的兴盛,家族里自然乐意
齐大人转身终于向着萧白道:“微臣参见王后。”
言官中的砥流都没了意见,其余众人哪怕再不满意,可迫于祁璟平日的威严也没有人敢说反对的话。
气氛僵持了一会,几轮酒水过后又开始热闹起来。
御膳房。
小九今日闲来无事,在御膳房帮忙打下手。除夕的宫宴是一年一度的宫中大事,此刻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又没有酒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抓紧时间去酒窖里拿酒!”
御膳房的掌管酒水的事一个微胖的面白太监,他一边骂着人去拿酒,一边督促着前来取酒的宫人动作麻利一些。
小九在院子里端了刚洗刷干净的碗碟送到屋里的灶台上,又仔细拿着雪白的棉布擦拭干净。
突然她的手肘被碰了一下,抬头看去发现是同一个屋子的泠香。泠香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满脸的痛苦神色。小九吓了一跳急忙问她“怎么了?”
“嘘——”泠香拉过小九斜眼偷觑着管事的,看他没有过来才继续道:“小声点,我肚子疼,也不知道今天吃坏了什么东西。小九我知道你最好了,就帮我把这壶酒送到前面吧。”
每次宫宴里帮忙的宫人都会拿到一份不少的赏钱,可前提是没有擅自离岗,半途而废,所以泠香吃坏了肚子才不愿意和管事的说,而是找小九帮忙。
反正那些贵人们也不知道给他们送酒的是哪一位宫女。
小九点点头,小声说道:“那你快去快回,我手头也有活,最多只能帮你送这一趟。”
泠香双手合十,千恩万谢一番后,一溜烟就趁着没人跑去了茅厕。
小九低着头,小心的跟上送酒队列的末尾,来到宫宴的地方。
宫宴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等这一轮酒杯重新斟满,在君臣相宜的一片欢乐□□同饮下最后一杯酒。
给萧白斟酒的宫女一抬头,她才发现竟然是小九。小九也看见她,目光简单的对视后,斟满酒端着酒盘欠身行礼后才离开。
萧白端起酒杯和祁璟一起在一片“万岁”和“千岁”中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是今天的酒水喝的有些多,宴会结束回永乐宫的路上,总感觉头晕晕的。她竟然不知道原来妖也是会醉的。吩咐宫人煮了一碗醒酒汤,喝了之后才沐浴后躺在床上。
床上的少女身着柔软的鹅黄里衣,躺在床上的姿势没有平日的安稳,额头还有汗水沁出。她翻了个身,感到身上的被子有些多余,又一把掀开被子,任它滑落到地上。
清丽的眉眼不再如往日冷清,面颊红润,眼睫微颤,口唇也被酒水洇的鲜红,仿佛一颗上好的还挂着水珠的妍丽樱桃。手臂和小腿也都因为炎热和滚动跑到了关节处,露出的地方雪白如没有瑕疵的羊脂白玉。
暖黄烛光透过薄帐投射进来,让氛围又多了几分暧昧。
而祁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朦朦胧胧的美人醉酒侧卧图。
刚刚萧白离开的时候,他就发现她脚步虚浮,人也看着懵懵的,就知道她怕是喝醉了。所以一等宴会后续事情处理完,他就来了永乐宫。
却没想到看见的是这样一副图像。
脚下微顿,他轻轻的掀开帘子走到了床边。萧白此时面朝墙壁侧卧着,睡的颇有些不安稳,被子都掉在床尾地上。
要知道她平时睡觉可是很老实的,睡前什么样子,睡后还是什么样子。可此时的萧白感觉自己就像是睡在了一片火里,浑身上下都燥热的难受。偏生刚刚喝的解酒汤里有安神的药,她一时也醒不过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7月14日(周四)倒V,倒v章节从23章开始,看过的读者请勿重复购买哦,入V当天将三更奉上。谢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50章 中毒(一更)
萧白睡的不安稳, 嘴巴里还嘟囔着,祁璟弯腰把床尾的被子捡起来堆在一边,听见萧白说了什么却没有听清。他走近一些, 侧耳去听,半天才分清她是在说“热”。
复又起身来到窗边,开了一半的窗户。萧白酒后发热, 不能受凉气,他没敢开的太大。
一回头,就看见床上躺着的人追着凉气翻过身来。
长发乌黑黑的铺在床上, 胸前的里衣也因为翻身被扯开, 露出雪白的一片。
祁璟明明是站在整个屋里最凉快的地方,却感觉到从窗外吹来的夜风一点也不凉爽, 一股燥意从腹部涌上口舌。他明明没有醉酒, 却比醉酒散热的萧白还要觉得热。
被子太热, 祁璟脱了外套罩在萧白的身上,出门直接向着旁边的浴室走去。
浴室的热水被换成了凉水, 祁璟任由冰凉的水漫过头顶将他淹没, 晃动的水面重新变得平静。“哗啦”的水声响起,又重新浮出水面, 水迹沿着他的额头, 高挺的鼻梁, 淡色的薄唇终于在划过下颌时恋恋不舍的滴落进水池里。
水池里波纹以水中黑衣男子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一滴水激起的波纹瞬间破碎消失,水下只能模糊看见黑色的一团。
祁璟又在冰水里呆了一会才出来, 重新披上干爽的上衣, 也没有系带, 敞开着胸怀在门口将身上的冷气散去才走进屋里。
装着玉玺的荷包被妥善的放置在桌子上。他的手上还有些凉气, 拿起处在暖房里的荷包只觉触手十分温暖。
荷包上的系带被解开,玉玺被拿出来的一瞬间祁璟一愣,快速把玉玺掏了出来。平日里雪白的和田玉此时却被一层雾蒙蒙的黑气包裹,其中还有几丝格外粗的黑气已经浸入到了玉玺的里面。
看着就有一股十分不详的气息笼罩。
祁璟识得萧白的灵气,是月华一样的白色,并不是眼前看见的黑气。
他眉头一跳,脸色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来不及多想,拿着玉玺快步走到里间。
里间的萧白依然躺在床上,面色潮红。他刚刚盖在她身上的黑色外衣也和被子同样的遭遇,被睡的极不安稳的人扔到了地上。
原以为是因为醉酒后发热才导致的状况,此时看却不尽如此。
祁璟看着手中依然被黑气围绕的玉玺,眼睛中翻起滔天巨浪。
缓和了情绪,他摸着萧白滚烫的脸颊轻声唤道:“小白,你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少女呓语着,并不能给他回应。
祁帮她将里衣的衣襟重新整理好,低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疼惜的亲吻一下,转身出了永乐宫。
半个时辰后,暗卫十二拖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来到永乐宫。“哎呦”一声这才凑着灯光看见抛下来的是一个青衣不修边幅的道人。
祁璟坐在床上,手上拧干雪白的帕巾给萧白擦汗降温。动作有些不易察觉的生疏,不过好在足够小心细致。
听见暗卫的声响,他头也不抬的对着外面道:“进来。”
了道给床上躺着的萧白把过脉,又仔细端详着被黑雾包围的玉玺,心里啧啧称奇,他单能看出来是块石头成了精,没想到这还是一块玉玺。
怪不得,怪不得!
祁璟:“她怎么样?为何会突然发热?”
萧白是玉玺成的小妖,平日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头疼脑热的事情。这突然之间发热,又找不到原因,他很难相信这里面没有问题。
果然,了道摸着胡须上的小辫道:“问题不大,不过是中毒了。只是这毒性对于人来说是致命的,对于妖来说却没有问题。睡上一觉,发发热就好了。”
听见萧白竟然是中了毒,祁璟面色立时阴沉如墨,浑身的气压也瞬间压了下来。
他不能想象如果萧白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怎样,很可能会……就这样离开他。只是想象一下,内心就是锥心的疼,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扎进了他的胸膛,末了还搅着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