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赔偿——诀别词
时间:2022-08-07 06:33:28

  陈浠: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大家就觉得你在躲他。[哈哈]
  陈浠问:我为什么要躲他?
  这句问话砸下来,对方又不说话了。
  瞧这八卦劲。陈浠啼笑皆非,再没有心情去看群里的消息,想来无非是一些照片和欢迎的话语,索性放下手机,扭着脖子进浴室洗漱去。
  等回公司已经是两周后。
  原本一周就可以回程,结果却出了意外,刚好碰上一个招商会,于是陈浠又在那里待了一周,全部结束后才返回,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没想到一个重大的投标项目忽地砸了过来。
  按照往常,陈浠是不会参加的,近两年她愈发懒惰,觉得价值不大的标就忽略,省得费力不讨好,但这回她看了看文件说明,分析了一下,觉得赢面有百分之八十,万一她能拿下这个项目,这年的业绩不用愁,能堵上邢建林的嘴,年末还能拿到一大笔奖金,一举多得。
  做不做似乎就在一念之间。
  拿定主意后,陈浠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没日没夜地整理材料,忙得脚不沾地。
  周六晚上十一点十七分,她还待在公司加班。
  标书已经做好,只剩下一点小步骤,如果不是邢建林忽然出现在公司,在下班后开了一个时长三个小时的会议,陈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回家。
  打印机咿呀咿呀地运作着,陈浠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回办公室打开文档选择打印的页数,然后再到其他办公室门口的几台打印机处查看它们是否正常运作。
  等待打印途中,陈浠点开手机,看见消息群里组员发来的消息。
  ——组长,外面下大雨了,回去了吗?
  陈浠回复说还没。
  ——这么迟还没回去?就你一个?
  一个?
  当然不。
  陈浠往左边的玻璃门里看去,那里有一台电脑亮着,一个人影坐在电脑前,能看到四分之一的笔直肩颈,键盘敲打的声音阵阵作响,她收回目光,暗自叹气,是谁不好,偏偏是温之信。
  想起那天睡前再次打开手机,发现那位同事后来又给她发了两段话。
  ——反正看到你不在,温之信的表情不是很好看。陈浠,你偷偷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抢了温之信的客户,又或者是欠了温之信几十万的货,要不然你们俩共事几年,关系怎么能变得这么僵?
  陈浠好冤枉,她抢温之信的客户做什么,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她才懒得去做,至于欠几十万的货那更是没有,她就算是欠客户也没欠过这么多。
  听闻是温之信,群里顿时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他怎么还没走,和组长一样赶标书?
  ——温之信现在有在负责区域的销售吗?
  ——没有了吧,人家现在是总监了,哪会干这些。
  ——那留下来干什么?找茬?
  ——组长,你们不会吵起来吧?
  陈浠心说那倒不至于。
  ——温之信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组长,守好标书,别被阴了。
  ——话说回来,当初还是组长面试的温之信呢。
  ——还有这事?叶子姐展开说说?[耳朵]
  群里忽然安静下来,陈浠放下手机,不再看消息。
  打印机依旧在不停工作着,又忙了会儿,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不远处的键盘敲击声停住,紧接着那台电脑后面的人似乎往她这里看了一眼,陈浠没察觉,寻着音乐在一大叠废纸底下找到了闪烁的手机。
  是母亲许春红的电话。
  “什么事?”陈浠接起电话。
  空荡安静的这个环境中只有她一个人在讲话,总感觉怪异,于是陈浠往外走,把公司的玻璃门关上后在走廊上打电话。
  ——“小浠,忙不忙啊?”
  陈浠说还好,不是很忙,再一次询问什么事。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就来问问。”
  陈浠一愣,看了一眼日期,发现还真是她的生日,都忙忘了。不过这一点似乎不构成许春红给她打电话的全部理由,于是陈浠沉默着,没什么表情地靠在玻璃门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手指,像是等待后话。
  果不其然,没多久许春红说:“小浠,是这样的,最近家里……”
  话没说话,许春红手里的手机被人抢了去。
  ——“姐!”
  听到弟弟的声音,陈浠才露出一丝笑:“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觉?”
  陈其寒躲过母亲许春红抢手机的动作,无视她警告的眼神,直接跑进房间里关上房间的门,呼出一口气,高兴道:“明天是周末,我就今天稍微放松一下。”
  听见那边的动静,陈浠反而放松了一些,换了个姿势靠门:“那也不能睡太迟。”
  “知道了!”
  “最近有考试吗?”
  “有期中考。”陈其寒高二在读,不久前的期中考考了年级前五十,语气里难掩炫耀,“姐,我是不是比你当年厉害?”
  “差不多吧。”
  陈浠记忆中的高中生活乏善可陈,唯有一个成绩勉强可以称道,多亏了当时的成绩,她成功从农村走出来到城市。
  陈其寒又问:“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陈浠默了一下,回复说最近太忙,过段时间回去看他。
  陈浠的父亲在两年前因为生病去世,而母亲和弟弟如今都在老家,只有她一个人在城市闯荡,陈浠的大学是在这个城市读的,又因为老师说留在城市里机会更多,所以毕业后她索性就留在了嘉市,这一留就留了这么多年。
  两个人插科打诨了几句,许春红在门外不断敲门,有一种要破门而入的架势,陈其寒这才依依不舍地快速说道:“姐,这回我真要睡了,生日快乐,不要太辛苦。”
  说完迅速挂了电话,没给许春红再和陈浠交流的机会。
  陈浠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给陈其寒转了点钱,让他有想要的就买。
  再次回到打印机前面,材料已经打印得差不多,陈浠惊讶地发现有一台打印机面前多出几张褶皱卷曲的纸张,看样子刚刚应该是打印机卡纸后被人取出的。
  门里那台电脑还是亮着,但电脑前已经没有人,陈浠甚至不知道温之信什么时候出去的,大概是她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有些走神,所以没注意对方从她后面走过。
  陈浠摸了摸那些已经打印好的材料,心情有些微妙,平常让周茗帮她打印材料的时候,陈浠都会叮嘱她看好打印机,不要让别的组的人接触到材料,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防止有心人从中作梗,替换或者是泄漏材料,这回她自己倒忘了。
  没多久,温之信从外面回来。陈浠抬眼,发现他要往这边看过来,眉头顿时一跳,迅速低下头继续检查材料,翻看得比平常更仔细也更慢,看起来目的性很强。
  外面雷声和闪电相继而来,雨水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是一头猛兽气势汹汹地想要砸窗而进。
  陈浠翻看的动作逐渐慢下来,因为她发现温之信站在不远处没动静了。
  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盯着她看。
 
 
第3章 
  这些日子,陈浠一直没有和温之信面对面碰上过,不是刻意躲避,只是温之信的办公室和二组在两个方向,最近因为投标项目的事情她又忙得够呛,在公司的时间几乎都呆在办公室里,自然没什么机会见面。
  如今真正碰上,才发觉温之信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的确变了不少。
  或许温之信没有印象,但陈浠还有印象,在第一次正式见面前,两人就见过。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没有星星,天空像块黑布,那时候的陈浠刚工作没一年,下班后想去便利店买便当当作晚饭,等拿着便当走到前台,却看见一个男生站在前台,男生身材高大,穿着普通的纯棉白色短袖,下身是黑色的休闲长裤,鞋倒是亮眼,看起来是限量版的运动鞋,手里则拿着一瓶水。
  陈浠猜测是哪里的大学生,耐心地排在他身后,但久久等不到他离开,便探出头看了一眼,没想到便利店的店员表情尴尬地看着他们说:“不好意思,这个系统好像卡住了。”
  没法用手机付钱,男生似乎没有带现金的习惯,直接道:“那算了。”
  他干脆利落地放下水打算离开。陈浠连忙把他喊住:“欸,那个,同学你等一下。”然后从包里摸出二十块钱,对店员说,“他和我一起算。”
  男生愣了一下,转过来朝陈浠说谢谢,手塞进口袋,看起来是想拿手机把钱转还给她,陈浠这才看清他的正脸,是有棱角且温和的长相,是在学校里很讨女生喜欢的那种。
  不过再讨女生喜欢也与她无关,嫌两块钱转来转去麻烦又丢人,陈浠随意而不耐地摆了摆手,直接拿着便当离开,没有再往后看一眼。
  后来两人在公司里见面,面试温之信的时候,陈浠没有认出,只是觉得面善,直到许久之后的某一个雨夜里,她再次在便利店里遇见温之信,那时候陈浠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的男生就是温之信。
  如今讨女生喜欢的男生变成了男人,好像从商场某张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宽肩窄腰,面庞清俊,穿着衬衫与西裤站在两米开外盯着她,眼神漆黑明亮,无端带着一种逼视感,仿佛拿刀背摩擦着人的肌肤,不是那么的危险却令人头皮发麻。
  虽说这两年陈浠的脾气是好了一些,但也不是没脾气,被盯着心烦,她低声说:“看什么看。”
  听起来像是陈浠率先发难,温之信也不遑多让,用说不清是公事公办还是嘲讽的语气说道:“两年没见,陈经理还是这么谨慎,不过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卡住的纸拿出来了而已。”
  作为新上任的总监,温之信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动手脚,陈浠心里当然有数,认真检查无非是想到这个投标项目的重要性,没想到温之信会误会,不过她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敷衍道:“知道了。”
  公司里静悄悄的,只有雨声。
  陈浠把资料规整好,放进档案袋里,等着明天一早就寄出。
  夜晚还带着一些凉,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在周围回响,好似玻璃弹珠碰撞,一下一下清脆而快速地钻进耳朵里,陈浠不大喜欢下雨天,阴云笼罩天空的时候,心也像是蒙了一层灰,不美好记忆像是土地里的蚯蚓一样要破土而出,黏腻又潮湿,她下意识拢了拢衣服。
  温之信冷不防地开口:“今天是你生日?”
  陈浠愣住,反应过来是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像是什么秘密被发现,或者只是因为今年的生日过得太凄惨无趣,却刚好被温之信撞见,她百感交集,又觉得温之信的问题莫名其妙且毫无意义,所以没回答是与不是,只是沉默地继续自己的动作。
  不过温之信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径直转身往门外去。
  以为他终于要离开,没人盯着她,陈浠自在许多,没再去管这些琐事,只专心整理手头的材料,打算理完就下班,但没等她整理好,消失的温之信又出现了。
  飘香四溢,公司里忽然充满食物的香气。
  陈浠忙得中晚饭都省下,如今早已饿到没有知觉,胃里像装了个迷彩气球,又空又乱又胀,当下闻到这阵香味,那气球毫无预兆地炸开,饥饿感像阵阵海浪从脚泛上了头顶,肚子控制不住地咕噜噜叫起来,分贝堪比窗外的隐雷。
  她顿住,下意识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提着东西打算走进办公室的人,而后确信对方是听见了那阵声音,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脚步猛然停住,眼神也移了过来。那一刻她是有些尴尬的,但还没来得及掩饰,温之信的脚步一转,往她的方向来了。
  随着温之信的靠近,陈浠注意到他的裤腿已经湿透,手臂和肩膀上有不少的水渍,透出一点覆盖着薄肌的皮肤,耳边的短发也有摇摇欲坠的水珠,只有脸上还算干燥。
  最后他在离陈浠的一米处停住,语气平直道:“我多买了份宵夜。”
  陈浠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塑料袋,看见热腾腾的面,又重新移向他,“所以呢?”
  温之信皱起眉,看她的眼神好像陈浠不太聪明。
  陈浠当然不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只是不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是什么意思,但温之信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说话,于是她只好自行解读其中含义——他想吃宵夜,下楼买了两份面打算大块朵颐,结果一份就让他饱食,剩下一份只好打包带走,却不想刚好撞上某个和他一起加班到半夜饿得肚子打雷的大冤种,出于领导对下属的体恤和关怀,担心冤种饿晕造成工伤,对公司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打算大发善心与之分享宵夜?
  这么想着,陈浠问:“那多的那份能不能给我?我刚好没吃晚饭。”
  温之信看了她几秒,像是有什么想问,但最后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把面给了陈浠。
  大概是饿过头了,陈浠吃了两口就胃中发胀,但不想浪费,最后还是吃完了整碗。等收拾好垃圾,她向温之信道了一声谢,顺便感谢之前温之信在她离开的时候帮她处理好打印机卡纸的问题。
  温之信没有应声,重新坐回办公室地电脑前,像是在看文件。
  陈浠不知道大半夜还能有什么文件是非要留在公司里看的,不过这也不是她应该关心的,毕竟温之信现在是邢建林面前的大红人,说不定有什么秘密文件只能过他手,又或是独属于销售总监的繁重任务。
  陈浠随意地想着,重回到打印机前,把所有文件塞进了文件袋里。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还有几分钟就到零点,后一天是周日,单休社畜短暂的福音,陈浠迫不及待回去休息。
  被邢建林特批可以使用公司的公章,她在二组和总裁办之间穿梭了几回,最后伏身低头在打印机边上专注地进行最后一道工序——给材料和文件袋盖上红色的印章。
  窗外电闪雷鸣,一道仿佛煤气罐爆炸的声音忽然从天际响起。
  陈浠一个激灵,眼镜从脸上滑了下来,先是撞到桌板,又从桌角滑落。
  镜片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清脆响亮,陈浠近视度数高,失了眼镜的世界像是打了马赛克,一片迷蒙,她立刻蹲下身到处摸索,可不知怎么,那眼镜像是凭空消失,怎么也找不着,她想站起来拿手机照一照打印机底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踢里踏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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