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赔偿——诀别词
时间:2022-08-07 06:33:28

  紧接着,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视野里。
  陈浠的动作顿住,缓缓抬头看去。
  “滴——”
  闹钟发出整点的提醒,伴随着窗外照亮世界的电光。
  整个办公室都被点亮了。
  温之信蹲下身,平视陈浠,若有所思道:“陈浠,你在躲我吗?”
 
 
第4章 面试
  毕业的时候,温之信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就业倾向,看了很多行业的很多公司,投了无数的简历,而荣光是他无数的选择中最渺小最不起眼的一个。在荣光面试的时候,面试官有三人,起初是两位招聘专员,之后是一位销售经理,也就是陈浠。
  会议室内,白光绵延。
  “你叫温之信是吗?”
  温之信说是,目光随着陈浠的动作,下意识落在她随意别在耳后的碎发上。
  陈浠低头翻了两下简历,又抬头好奇地问他:“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温之信怔了怔:“没什么含义。”
  “好吧。”陈浠点点头,短短的碎发又随着动作散到了侧脸,她没有再管它,坐直了些,道,“那我先来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荣光新晋的销售组长,也是从区域经理走上来的,现在负责三个省的产品销售。”
  温之信听得认真,目光显得很专注。
  这是陈浠第一次面试别人,不由的紧张,但她面上不显,继续说:“我的组是销售二组,手下现在只有两名成员,而我的预计是收三名组员,因为公司分配给我们的区域都是大省,业务不熟练的人接手两个省可能忙不过来,所以非常需要你的加入。”
  话说得动听,不过温之信的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穿着一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西装,安静又自若地坐在那里,好像他才是面试官。
  那天他们的对话持续了半个小时,聊得话题也比较松散。
  等陈浠全部说完,温之信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很官方的语言道:“感谢您的喜欢,我刚毕业,没有足够的经验,和其他人比可能会落后一些,不过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相信是能胜任这个岗位的。”
  “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谁都是从无到有,从不会到会的。”陈浠笑了一下,表情轻松,“你要和我去看看我的组吗?”
  温之信当然是说好,于是陈浠带他去自己的办公室,走在前头,脑后的一撮小辫子微微地抖动着,中途被一个火急火燎的同事撞到,往后趔趄,看起来要摔倒,被温之信眼疾手快拦腰接住。
  好瘦。这是温之信的第一感受。
  他很快松开手让陈浠站直,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继续往办公室走。
  温之信忍不住侧头打量陈浠,才发现她穿的是很普通的牛仔裤,上面是宽松的短袖。
  后来他和朋友提起,说这天面试他的面试官,比他还像刚毕业的学生。
  直到现在,只要不是去拜访客户,陈浠似乎还是喜欢这样的装扮,自在又随性。
  丢了眼镜,陈浠的眼睛无法很好地聚焦,如今听到温之信毫无预兆的问话,一脸迷茫困惑地蹲在地上,那表情似乎在对面前的男人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温之信盯着她看了两秒,才拿起打印机底下的眼镜塞进陈浠的手里。
  眼镜沾了灰,陈浠随手擦了擦,戴上眼镜后对温之信说谢谢,说完便作势要起身,不过温之信似乎不打算放过她,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看到陈浠露出愕然的神情,他停了一下,又很快松开手。
  但陈浠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发什么疯?”
  他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问:“那天怎么没来?”
  知道他在说他重新入职那天,陈浠一脸莫名回答说:“我出差了啊。”
  哦。温之信点点头,似乎没什么意外。
  外面雷声大作,陈浠拿着公章和文件袋回了二组办公室。
  看到她离开,温之信又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看着满屏幕的字,眉头紧锁,之后从办公室里出来,到信号好的窗边和朋友通了一通电话,聊了些工作上的东西,过程中听到二组办公室的细碎声响,下意识将目光移去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手指缓慢地敲着桌子,眼神没什么波澜。
  还是原来的样子,不管是那间办公室还是陈浠。
  就算当了主管,陈浠也没从二组搬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那间办公室。
  面试那天,是温之信第一次进二组的办公室,也这么些年来唯一一次。
  那时候,他跟着陈浠走进去,左右环顾,看到办公室里还坐了两男一女,他们笑着向他打招呼,看起来很好相处。
  陈浠向右走了两步,来到她的工位旁,桌面上东西很乱,有公司的产品书,有各种各样的资料,还有作废的标书,全部零零散散地堆在一起,像座大山,而助理叶子在偷懒,感受到椅子的震动后惊讶地抬头,看到陈浠的眼神才缓过神,连忙动手整理,顺便偷瞄温之信。
  温之信友好地朝她点头,叶子顿时红了脸。
  不争气。陈浠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对温之信道:“这是我的位置,旁边堆的都是材料,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东西比较多,请不要介意,如果你入职的话一般不会这么忙,因为只需要负责一个区域的销售,而且还要慢慢熟悉产品和业务——我会慢慢教你的。”
  温之信往电脑屏幕上看,看到陈浠正在做的东西。
  注意到他的目光,陈浠很快地把文档关闭。
  还不确定温之信会不会入职,这些涉及公司的产品资料,至少现在不能让他看到。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站着,温之信太过高挑,背挺得笔直,就算虚心听教的样子也不显得低人一等,垂眼静静地看着陈浠,好像他是领导,而陈浠是个在学习的下属。
  不想落了气势,陈浠拉开一些距离,抱着胸解释道:“作为我们公司的销售,日常的工作内容一般就是看看招标信息,然后根据招标信息选择可以投的标,难度最大的就是只做标书,然后可能要去现场投标。”
  温之信刚毕业不久,对这些名词感到些许陌生,他大学的专业原本就和销售没什么大关系,只是单纯的觉得当销售方便赚钱才试着应聘。
  二十二岁的温之信很现实,金钱在这个社会能给人无穷的力量。
  他盯着陈浠,看见她因为讲到喜欢的事物而激动,双颊泛起粉色,厚厚的镜片也挡不住充满朝气的眼睛,不期然地走了下神,怀疑眼前的女人是爱哭的那种性格。
  如果知道温之信心里在想什么,陈浠大概就不会对他笑得这么好看了。
  那天的最后,陈浠想请温之信和他们组一起吃饭,温之信委婉地拒绝,陈浠也不勉强,送他离开时再一次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好好考虑,我以及二组都很欢迎你的到来。”
  这是温之信第一次在面试时感受到如此大的善意,所以他对荣光产生了很大的好感,然而荣光在那时候过于渺小了,荣光的招聘要求在他所投的几个公司中甚至是最低的一个,不要求高学历,不要求工作经验,就好像是个人都能干。
  事实上陈浠对于销售的感受的确如此,谁都能干这个工作,只是干得好坏的问题。有人是天生的销售天才,有人只是蠢材,而陈浠一直认为自己是后者,只是不断努力往前者迈进。
  那一年,陈浠刚上任销售组长,苦苦等待温之信的消息,每天都会到招聘组询问进度,导致她和招聘组几个专员的关系变得亲密。
  她们喝着陈浠买的奶茶,安慰道:“这个不来也没事,他才刚毕业,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你带他也费力,说不定下一个应聘者更优秀。”
  陈浠叹气道:“下个可能是更优秀,但肯定没有现在这个帅。”
  招聘组的同事们也跟着叹气。
  别的应聘者是装优秀,而温之信是真优秀,还帅气,谁不想要这样的同事,但他们不是对荣光不自信,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温之信真的入职荣光,那只能说他们走了大运,那种感觉就像在一加一后面填了一个三,但凡头脑清醒点,都不会这么做。
  然而,温之信几率渺茫的填三时刻来得很猝不及防。
  半个月后,温之信入职荣光。
  不过没有成为陈浠麾下的一员,而是进了一组。
  再之后,两人关系跌下谷底。
 
 
第5章 雨伞
  公司外雷雨交加,二组办公室里只有鼠标点击声。
  陈浠面容沉静地看着电脑,但如果熟悉的人在,就能轻易察觉出她心不在焉。
  难不成温之信真要找她麻烦?
  看样子又不像。
  似是而非的行为和话语在脑中盘旋,总陈浠总觉得不大放心。
  虽说当年把温之信一个人丢出国是她不厚道,但她留下来后,这挂名主管当得也不是很痛快,何况温之信出国分明是占尽便宜,如今受邢总器重,甚至爬到她头上来,应该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她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陈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了望办公室外面的小镜子,目光又移回电脑上,确认材料无一遗漏后,她带着雨伞走出公司。
  写字楼里还有几层亮着灯,大抵是还有别的公司的员工在加班,陈浠坐着电梯下楼,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一楼。
  但没想到走出大门没有两步路,伞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风吹坏了。
  陈浠傻眼,立刻退回大楼门口,看着雨幕思索现在这个时间点叫车的可行性。
  只听脑后“叮”的一声,又有电梯到了。
  没几秒,温之信从后面走了过来,要越过她时不知为何又止住步伐。
  男人的面容轮廓在雨夜里也分明,视线在陈浠手上破败的伞骨上落了一秒,平稳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跟着雨声一起来到:“伞坏了?”
  “嗯。”陈浠看他一眼,不明白温之信为何多此一问,总不至于是善心大发要把她送回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玩笑道,“怎么,你要把伞给我吗?”
  风似乎变小了些,连带着雨看起来也没这么大,四周安静下来,陈浠往外望去,地上的水坑倒映着淅淅沥沥的夜晚,看现在的雨势,跑回家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却听见温之信说:“拿去。”
  陈浠一愣,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骨节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养尊处优,适合做些钢琴或是绘画之类的艺术活动,与她格外不同,如今这手正有力地握着伞柄,举在两人中间。
  “真给我?”
  “不然呢。”
  “那你怎么办?”
  “开车了。”
  温之信晃了一下伞,陈浠下意识伸手接过。
  手指短暂触碰,一冷一热,两人都很快收回。
  想来面前的男人还是有绅士风度的,无论有无旧仇宿怨,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淋回去,陈浠这么想着,也不矫情,干脆道:“谢谢,周一还给你。”
  “随你。”
  温之信说完便离开,陈浠在原地站了片刻,撑起那把大伞走出写字楼。
  夜晚被黑暗笼罩,雨中的天空仿佛又一层薄雾,寻不清方向,空荡的路上只剩一个暗色圆顶在缓慢移动,走过的路隐约被一道光照亮,直至圆顶进入小区。
  -
  温之信四十分钟后到家,那时候雨几乎已经停了。
  屋子里连窗帘也没拉开,漆黑一片,仿若一个洞穴,只有手机上的一点光。
  温之信坐在沙发上翻了翻消息,把重要的消息都回复完才站起来开灯。
  灯亮的瞬间像是星球爆炸,他倍感不适,忍不住抬手挡了挡,片刻后放下手臂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仰起头,喉结不断滚动,喝完之后,拎着瓶口随手将其丢入一旁的垃圾桶,慢悠悠进了房间。
  等洗漱完夜已经很深,温之信靠在床沿重新翻看手机。
  相比于网上聊天,面对面沟通似乎才是解决任何事情最直接最高效的方式,温之信的手机里有成千上百的联系人和群,被屏蔽的达到百分之三十,以前的客户以及同事的联系方式都留在从前的工作手机上,如今那台手机早就到了别的经理手上。
  他思索了一下,打开公司的聊天群,从里面找到陈浠,发了一个好友请求,然后收起手机,关灯睡觉。
  -
  翌日,陈浠躺在床上,看着阳光滑进房间。
  没想到暴雨之后是这么好的一个晴天,或许是和温之信碰上的原因,陈浠做了一晚莫名其妙的噩梦,如今骤然醒来,还有点没缓过神,梦见什么事,记不清,只记得被追赶,怎么跑也跑不掉。
  陈浠下意识摸手机,刷了会儿头条新闻后才点进微信,却发现一条好友申请。
  很简单的黑色头像,微信名是大写的 W,申请的话只有三个字——“温之信”。
  陈浠出神片刻,随后点了通过就退出来,没有主动打招呼。
  又过了十分钟,彻底清醒后,陈浠从床上爬了起来,用皮筋把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哼着歌光脚去洗漱了。
  五月初的天,当真开始热起来了。
  陈浠关掉热水,擦了擦氤氲着雾气的镜子,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是一个身体纤细的女人,穿着宽大的短袖,头发睡得翘起,显得乱糟糟。
  大多时候陈浠的形象都不太精致,上班的时候更是没有形象可言,公司里也似乎没几个人把她当女人看。不过也无所谓,又不是去见客户,要好看做什么,关键时候不掉链子就可以了。
  见陈浠从卫生间出来,氧化钙在她脚边打转。
  氧化钙是一条柯基,当年路过宠物店的时候它才刚出生没多久,由于长得过于可爱,在那一瞬间击中了陈浠那颗腐朽的少女心,没什么犹豫便把它买了回来,而如今,氧化钙已经完全长大,全身上下唯一和可爱搭上边的可能只有它的屁股。
  天气热,陈浠洗完脸没有用毛巾擦干,只是随便地戴上了眼镜,然后逗氧化钙。
  “小草,坐下。”
  “转圈,转个圈,快点。”
  氧化钙吐着舌头,听话地转了一个圈,用乌黑的眼睛看着陈浠,不知怎么,莫名地就想到昨天的温之信,这下来得突兀,陈浠忍不住抖了抖,甩掉这古怪的想法。
  门铃响了,陈浠揉了揉氧化钙的脖子,穿上拖鞋去给快递员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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