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赔偿——诀别词
时间:2022-08-07 06:33:28

  医院里,陈浠捡起了地上的平安符。看着它由原本的崭新发亮变成如今满是灰尘而破损的样子,她心说这个东西好像是有点灵。
  等彻底解决完车祸的后续事宜,已经是九月中旬。
  嘉市的气温安然下降,出差回来的陈浠把氧化钙从宠物店接了回来。
  氧化钙十分兴奋,尾巴摇个不停,追着陈浠舔个不停,看样子是很想她。
  看着它黑豆似的眼睛,陈浠忽然有些后悔,原本她只用顾好自己,但现在她多了一个必须要承担的事情,氧化钙成为影响她的一个不可控因素,不管是她出事还是氧化钙出事,都会有严重的后果。
  这么想着,陈浠短暂地产生了是不是把氧化钙送给别人比较好的想法,但氧化钙的叫声唤回了她的神思,她看着它,缓缓叹了口气。
  休息过后又是上班的日子,这年的汛期有些漫长,但对荣光来说确实好事。
  这天,大雨倾盆,楼下的树在狂风中像是上了发条似的摇个不停。
  陈浠趟着高至膝盖的水位到达了公司,却被告知今天可以居家办公,群里欢呼不停,有人抱怨怎么不早点说,都已经出门了,陈浠心说我还已经到公司了呢。
  原路返回似乎不是个好决定,思考过后陈浠决定先留在公司。
  她接了几个客户的电话,等忙完想去卫生间,走到门口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陈浠。”
  陈浠回头,惊讶道:“你怎么也来公司了?”
  “回来做标书。”温之信走近了一些,他手里拿着一沓纸,看了一眼陈浠,很快挪开目光,盯着一旁的打印机问,“你脸怎么了?”
  陈浠下意识摸了摸已经结痂的伤口,大致解释了一下。
  温之信听得眉头直皱,但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觉得奇怪,陈浠问:“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打印机?”
  陈浠发现温之信的耳朵有一点红,然后温之信动了一下,但还是没彻底转向她,他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但大门口忽然的对话声打断了他,听声音是两个男同事,其中一个是之前在群里说已经出门的。
  下一秒,陈浠被温之信拉住手臂带进了旁边的更衣间。
  窗外又阴沉得像是天要塌下来,更衣间里没有灯,一片昏暗,因堆放过多东西,有一种霉味,还有不知从哪个柜子里传出的若有若无的汗水发酵味。
  把陈浠拉进来后,温之信很快关上门。
  陈浠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想推门出去,又被温之信拦住。
  她瞪着他看:“你干嘛?”
  温之信张了张嘴,说:“他们还在外面。”
  “所以呢?”
  “你衣服有点透。”
  陈浠低头,发现身上的衬衫因为淋了水能看出一点里面的轮廓。
  她木着脸说:“……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想说,就有人来了。”
  陈浠有点起火:“那你让我回办公室啊,拉我到这里做什么?”
  温之信默了默,反问:“你有干净的衣服放这里吗?”
  “……没有。”陈浠一向不穿工服,衣柜是空的。
  温之信忽然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陈浠惊呆了:“你干嘛!”
  “你穿这个。”
  温之信把衣服丢到陈浠头上,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袖,上面有几个字母印花,除了有点潮,没有其他异味,只有洗衣液的气味,大概是放很多,香得离谱,让人怀疑压根没冲干净。
  陈浠把挡住视线的衣服扒拉下来,借着一点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紧接着她发现温之信只是看起来瘦,实际上十分匀称,还有一点肌肉。
  温之信有些回避地偏了一下身子:“看什么?”
  陈浠说:“那你穿什么?”
  温之信从自己的柜子里面拉出一件工服:“这个。”
  换完衣服的温之信很快从更衣室离开,还掩上了门,但陈浠又打开了一点。
  她站在原地,听见温之信碰见了那两个男同事,他们还在大厅里聊天,看到他之后说:“原来有人在啊,就说怎么门和灯都开着。”
  “刚在换衣服。”
  “今天还换衣服干嘛。”
  “被雨淋透了。”
  陈浠无声地关上了门,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最后换上了那件衣服。
  她的个子高,温之信的衣服给她当 oversize 版型穿没什么问题,但显然出现了其他的问题,那天不知怎么,大概是温之信身上的温度高,衣服都带着热,又或者是淋了雨的原因,陈浠从洗手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色,不过在洗了一把脸之后得到了缓解。
  后来那件衣服被清洗后归还温之信,但据陈浠回忆,自那之后,他再也没穿过那件。
  也许是丢了,又也许有别的原因,陈浠不知道,但那已经与她无关了。
  陈浠不擅长自我剖析,因为她觉得没什么用,她并不会因为种种剖析而反省又或是做出改变,她就是这样的人,并且没什么理由,但伤害别人并不是她的初心,很多时候她也搞不懂自己。
  陈浠依旧在心中告诫自己与温之信保持距离,因为就算看起来再平常,实际上他们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每当与温之信相处时,她的确会有少许的陌生感受,但由于实在太少,所以事情脱轨地悄无声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些迟了。
  #自看禁转#
 
 
第31章 2012.11
  陈浠一向知道自己并不是讨人喜欢的人。
  幸运的是她有朋友。
  但就算是朋友也曾对她报以哀怨,例如邱明月就说过:“陈浠,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朋友的,但是你几乎从来不主动找我,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对你可有可无。”
  陈浠无法解释,如果让她来形容,她可能是一列驶往未知地点的火车,路上会看到形形色色的风景,而她遇到的人就是登上火车的旅客,会留多久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他们总会下车的。
  至于温之信,或许是在即将出发时突兀闯入车厢的、上错车的旅客。
  那年秋天短促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翻页似的过去了,在这之前,温之信被邢建林破格提拔,成为继陈浠之后最年轻的销售组长,拥有了自己的助理和组员,以及更多的工作。
  但没有变化的是,陈浠依旧每周都能在面馆遇见他。
  十一月中旬已经冷得有些难熬,树上的黄叶摇摇欲坠,玻璃上出现白雾,供路过的人在上面留下被掩饰的童心,每天只有中午的气温还算适宜,让人胃口大开。
  “为什么你只吃这一个口味?”温之信问。
  陈浠吸了一大口面,含糊道:“因为只有这个打折。”
  温之信半晌没说话。
  坐在旁边看电视的店老板对陈浠说:“下回试试其他味道,我给你打折。”
  陈浠摇头:“不用,我不喜欢别的味道。”
  温之信说:“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那你都吃过了,为什么还是点这个。”陈浠不怎么客气地指了指温之信那碗茄汁拌川。
  “那是因为的确是这个最好吃。”
  陈浠嗤笑。
  热腾腾的面进了胃,蒸得陈浠出了汗,她身上是一件黑色夹棉外套,里面是灰紫色高领毛衣,她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温之信,让他帮忙放在他身后的空位上。
  温之信拿纸巾擦了擦椅子才把衣服放上去,没多久,他也出了点汗,他把自己的外套垫在陈浠的外套下面。
  店里没有窗户,难以通风,吃完碗里的东西,陈浠还是有些热。
  看了一眼还在细嚼慢咽的温之信,她起身走到门口透气。
  因为降温,世界都像褪了色,没有鲜艳的色彩。
  不远处有一个小孩边笑边跑。
  陈浠对小孩没什么好感,只是默默看着。
  直到看到小孩跌倒在地,她的腿动了动,是想去扶,但又很快停住。
  小孩的母亲已经跑了过来,她满脸焦急地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拍着小孩的背,嘴里念念有词,没多久,小孩便大雨转晴,重新露出天真的笑容,像是忘记了刚刚经历了什么疼痛。
  陈浠忽然心生烦躁,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在胸口徘徊,她深呼吸了两回,转身想回店里,却发现温之信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怀里还抱着她的外套。
  见她回头,他用外套的袖子拍了一下她的头顶,然后是肩膀。
  很轻,有点痒。
  陈浠觉得温之信莫名其妙,但又忍不住想,他怎么像哄小孩。
  “发什么呆。”温之信说,“回去了。”
  天气愈发寒冷,嘉市的郊区有落雪的迹象,但市内却只有恼人的雨。
  尽管公司近期业绩没有前几个月好,但较之往年依旧是巅峰,更别提自温之信成为销售组长后,他以及他领导的销售组业绩增长势如破竹,短兵相接,陈浠的二组节节败退,连续几个月失去销量冠军组的名头。
  因此在销售组会议上,陈浠难免与温之信再起冲突,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如今他们的矛盾只停留在公司里和工作上,翻篇得很快。
  十二月二十日这天,公司里无人有心工作,因为第二天就是玛雅日历预言的世界末日。
  虽说在陈浠看来第二天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冬至,但由于公司里讨论的气氛太热闹,她最终也分心上网看了看,结果发现竟然真的有人花钱买所谓诺亚方舟的船票,有一些船票甚至是天价,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从哪个方面吐槽起。
  下班后,陈浠又待了许久,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才离开。
  等电梯的时候,温之信从公司里走了出来,在另一架电梯面前站停。
  “回家?”他问。
  “嗯。”
  过了两秒。
  “平安夜有事吗?”温之信问。
  陈浠偏了偏头:“怎么了?”
  “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还多出一张,你那天如果没什么事,可以去看看。”
  写字楼的灯被保安关了一半,走廊灯光从另一边爬到这一头,温之信穿着深色大衣,里面是米白色绒衫,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做出递票的动作,然后静静等待。
  那一刻,陈浠很想问温之信,为什么要给她,又或者为什么不给其他人,但也许是沉默了太久,而温之信的手一直没放下,最后陈浠还是把电影票接了过来。
  平安夜那天是周一,陈浠忙得脚不沾地,等她真正空闲下来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陈浠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东西,拉开各个抽屉检查,看到口红的时候短暂地停了一下,又合上了那个抽屉,起身关电脑。
  叶子问:“你们好了吗?”
  陈浠愣住,问:“你们要去哪?”
  阿森已经关好电脑,回身说:“不是说今晚一起吃饭吗?”
  叶子:“老大,你不会是忘了吧?”
  陈浠停了两秒,说:“没有,我也好了,走吧。”
  红绿的色彩点缀着街道,霓虹灯的光四处延伸,平安夜的街上情侣扎堆,热闹非常,就算没有下雪,也有人造雪花渲染气氛。
  叶子提前预定了餐厅,他们一行人无需排队就安然落座。
  点菜、上菜、聊天,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但陈浠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我们组好久没有出来吃饭了。”
  “因为好几个月没拿到销售冠军了,没事可庆祝。”
  “哎,温之信那组太烦人了。”
  ……
  “这个火鸡还挺好吃的。”
  “我感觉有点腻,我再点杯饮料。”
  “老大,你怎么不吃?”
  “老大。”
  耳边充斥着聊天声,陈浠觉得头痛欲裂,某个瞬间,她猛地站起来,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今晚你们随便吃,我报销。”
  到达影票上写的影院时,电影已经开场将近一个小时。
  陈浠走近漆黑的放映厅,走到票根上写的位置,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
  她抿了抿嘴,在位置上坐下,看向屏幕。
  电影在放什么陈浠完全不知道,本来她也不该知道,因为她迟到了,但她十分努力想让自己根据现在正在播放的部分判断出上下内容,却依旧是徒劳。
  又坐了三分钟,陈浠彻底放弃。
  她走出放映厅,将票根丢进垃圾桶,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洗手的时候听到一对情侣在交流观影心得,听起来对今晚的电影还算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放弃的那部电影。
  出来的时候,陈浠发现垃圾桶边上站了个人。
  那人指着垃圾桶里那张票说:“你把票扔了?”
  陈浠:“……”
  两人回到购票大厅,坐在银白色的椅子上,LED 屏幕里还在轮换着接下来要放映的影片。
  “你没走?”陈浠问。
  温之信扭了扭脖子:“没,这电影有点无聊,我就出来逛了逛。”
  “哦。”
  静了会儿,陈浠说:“换一部看吧。”
  温之信看了看时间,“会不会太晚,明天还要上班。”
  现在已经快要八点,而最近的一部电影八点四十五才开场,时长两小时出头,等他们看完那就是将近十一点,对于学生族来说可能晚了点,但对上班族来说应该还好,至少对陈浠来说还早得很。
  她问:“你平常几点休息?”
  “十一点之前。”
  陈浠默了默:“你就说你看不看?”
  温之信瞥她一眼:“你在威胁我?”
  陈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温之信笑了笑:“看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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