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赔偿——诀别词
时间:2022-08-07 06:33:28

  陈浠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是温之信?后来得出结论,大抵是他身上有一些她没有却向往的东西,不是金钱,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坦然和理想,是她想装都装不出来的讨人喜欢的模样。
  她曾想过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养出这种脾气的孩子,一定是幸福无比,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烦恼的那一种。这种想法在她脑内保留了很久。
  可爱情不是必需品,有或无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那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的许多个夜晚,陈浠被夜半的汽笛惊醒,从虚幻的梦境回到真实的世界,捂着胸口感受心头猛烈跳动的时候,会昏昏沉沉地走神思考,爱情和惊醒是否是同一种感受。
  答案无从寻找。
  因为那时温之信已经离开许久。
  她也没有再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那种难以言表的、令她觉得拘束的不自在。
 
 
第36章 开标
  实际上温之信一直希望成为一个洒脱的、不受外界影响的、类似于陈浠这样的人,反对做一个纠缠不清、充满怨言的人,但有的时候人总会或多或少地成为自己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不过让他怨艾并且在夜半反复想起的,并不是陈浠的莫名其妙,而是她的反复无常与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毕竟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但失望之后重给希望,然后再次失望,会叫人痛苦。
  窗外急雨如箭,没有变小的趋势。
  便利店的地板布满脚印,玻璃上雨水横流。
  听到陈浠说“不是的”,温之信的神情变了变,看上去有些疑惑,可能是疑惑应当如何理解这三个字,是在否定耍他这件事,还是陈浠恒久不变的独断专横,否定来自他人的所有控诉和指责。
  像是在抵触什么,温之信静了几秒,没有追问下去。
  而一旁的陈浠沉默着。
  她有点拿不准温之信的意思。嘴上说好好相处,好像过去的事情都翻篇了,现在却又反复提起从前,对她颇有怨言的样子,似乎没有要报复她的意思,但也不可能……还喜欢她吧。
  都过去两年了。
  陈浠尽可能不让自己自作多情,观察温之信的表情。
  可温之信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会儿,他抬起头道:“不好意思,今晚说太多了。”
  陈浠看着他:“……没事。”
  他笑笑:“走吧,我打个车,先把你送回去。”
  这天之后,温之信没有再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言行举止,看上去像是完全沉没在工作的海洋中,认真干活的样子像个成熟且经验丰富的领导,冷静平和地发号施令。
  不过或许是因为以前就是荣光员工的原因,温之信着实没什么架子,和大伙的关系都不错,公司里的老员工叫他总监都是调侃,喊大名才是常态。
  令人意外的是,考勤制度当真成功更改,荣光迎来久违的双休。
  这仿佛一个信号,象征营销中心权利的重大变更,而后一系列措施开始更改推进。
  减少会议频率、减少统计任务、去除没必要的扣工资条例……最重要的是,温之信不知又用了何种方式,竟然让邢建林同意建立标书组,这从根本上给销售部门减去负担,经理们终于不用埋头制作标书,有更多的时间出差,以及摸鱼。
  但神奇的是,分明要求变宽松,但众人工作自主性反而高了。
  公司上下大跌眼镜,二组内对他的风评也焕然一新。甚至伟亮对温之信的称呼隐隐有从“那个谁”到“那个神”的转变趋势,让人哭笑不得。
  这回陈浠是真有些佩服温之信,可这种情况下,万一业绩没上涨,他的锅可就大了。
  不过这不是她该操心的,她当下只该操心她的项目。
  很快到开标日那天。
  陈浠捯饬了一下,化了淡妆,镶在脸上的眼镜换成了隐形眼镜,平日里凌乱的短发也一丝不苟地梳直放了下来,换上了许久没穿的白衬衫与包臀裙,踩了双黑色高跟鞋,看上去像松树般笔直精神。
  照周茗的话说,就是美翻了。
  不过陈浠实在不喜欢这身装扮,束手束脚。
  尤其旁边还有个温之信。
  苦夏炎热,蒸得人精神萎靡,毛师傅开车将他们送去开标现场,车里开着冷气,陈浠穿着短裙坐在后座,后知后觉感到冷,便拿包挡在腿上。
  过了两秒,坐在副驾的温之信忽然伸手将空调关了。
  毛师傅迟疑地问:“关掉空调会不会太热?”
  温之信说不会。
  下车的时候,陈浠看见他额头上一层汗。
  由于这次投标单位众多,场馆里十分热闹,陈浠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其他灯具公司的顶级销售,还有几年前从荣光跳槽的一位老同事,名叫庞雅丹。
  虽说荣光的确有许多招人烦的地方,但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对于跳槽到对手公司,临走前还要倒打一耙带走资源的,虽说很平常也情有可原,但陈浠就是看不惯。
  原想当作没看见,但不想偏在洗手间狭路相逢。
  “陈浠,好久不见。”庞雅丹拦住她问,“你旁边的是温之信吗?他进修回来了?”
  陈浠正在洗手,“嗯”了一声。
  “你们怎么会一起?”
  “他现在是营销中心的总监。”
  庞雅丹大吃一惊:“真的假的,他怎么爬得这么快!”
  陈浠简短道:“优秀。”
  意外于这种回答有一天能出现在陈浠嘴里,庞雅丹打量陈浠,探究道:“你们现在关系还可以啊,怎么回事,不吵了?”
  陈浠不想和她废话,敷衍道:“好着呢。走了。”
  从卫生间出来后,陈浠撞见了和她“好着呢”的人。
  因场合重要,今天温之信穿的是全套的西装,还打了领带,看起来十分精致,在一众大腹便便的男销售中鹤立鸡群,好像一群杂草里开出一朵花一般扎眼。
  不知怎么,陈浠觉得温之信心情不错,他问她:“好了吗?”
  陈浠点头:“嗯,进场吧。”
  开标过程正规严肃,所有投标单位的静坐在位置上,等待招标机构代表主持会议,各家投标代表检查标书的密封情况,并在拆封后交由工作人员为所有投标机构进行唱标。
  由于工程量的清单从招标文件出来后就已经固定,因此最大的影响因素还是各家的报价。陈浠准备周全,又有温之信替她全程记录投标单位的名单以及报价等信息,因此半点紧张的心情都没有。
  陈浠胸有成竹,觉得这次八九不离十了。
  可惜中标单位并不现场公布,还得等些日子才公示。
  结束后,由于毛师傅送完他们便回了公司,陈浠和温之信站在路口打车。
  刚好碰上高峰期,好不容易打到车,庞雅丹却跑了过来。
  她说:“陈浠,我打不到车,方便载我一程吗?”
  “不方便。”陈浠拒绝得果断,“万一被人看到,说我们两家串标就不好了。”
  庞雅丹又可怜兮兮地看向温之信。
  温之信问:“你同事呢?”
  “我一个人来的。”仿佛看见希望,庞雅丹说,“真的谢谢了,现在车太难打了。”
  陈浠一言难尽地看向温之信,心说他不会真的发疯要送庞雅丹吧,下一秒却听温之信用善解人意的语气说:“不用谢,这车给你好了,我和陈浠另外打一辆。”
  庞雅丹:“……”
  庞雅丹一脸心梗的上车离开,而陈浠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出来。
  温之信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她莫名其妙。
  晚上,陈浠躺在床上看电影。
  氧化钙在一旁胡乱蹦跳,过了会儿又跳上床趴在陈浠胸口。
  陈浠低头一看,立刻道:“松嘴!”然后头疼地把平安符从氧化钙嘴里拿出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陈浠问它。
  氧化钙叫了两声,好像在解释。
  陈浠又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温之信?”
  氧化钙又叫了两声,去咬陈浠手里的平安符。
  陈浠忍无可忍,把它丢下床,打开手机搜索:平安符可以清洗吗?
  网上的答案五花八门,有说不能洗,还有说要送到求符的寺院清洗的,最后陈浠还是决定就那么放着,脏一点就脏一点,毕竟这个平安福这么久了,应该也没什么灵力了,最多最多只能算是个纪念品。
  房间被闪烁的灯光照亮,陈浠重新看向电影画面。
  电影里,男主角身无分文,请求酒吧老板赠他一瓶红酒,许诺会将钱寄还,而女主角则悄悄顺走了两个玻璃杯,他们躺在草坪上共饮,谈天谈地,耳鬓厮磨,不许诺未来,只着眼当下,自由而浪漫。
  陈浠觉得她这辈子都做不到这样肆意。
  留下平安符是她的私心,没和任何人谈论过和温之信之间的事情,这也是私心。
  过去两年,陈浠有过一些美好的幻想,一些难以启齿的、不能为他人所知的想法,也有过后悔,后悔如果当初换一种选择,甩开那些顾虑和负担,只考虑彼此,她会不会开心一些。
  不过如果永远是如果。
  夜越来越深,电影缓慢走入尾声,男女主角拥抱着,依依不舍,不愿分别地分别着,而氧化钙蜷在她脖子旁,毛发柔软。
  恍惚间,陈浠产生了一种是温之信倒在她肩上的错觉。
 
 
第37章 FLAG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邱明月还躺在床上。
  再准确一点,应该说是和郭霁一起躺在床上。
  这个发展的确超出预料。
  在经历频繁的约会后,她和郭霁彻底找回曾经的友情,几乎无话不谈,正当邱明月怀疑友情太坚固会不适宜发展爱情时,不知怎么,一个夏风沉醉的微醺夜晚,他们猝不及防地直打本垒。
  一夜疯狂后,邱明月万分尴尬,觉得进展有些超音速,虽说她的思想不算封建,但这种情况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郭霁身上痕迹斑斑,显得她如狼似虎饥渴无比。
  不过面对一个长相帅气的前暗恋对象,没什么抵抗力也正常。
  邱明月这么安慰自己,并决定当作无事发生。反正郭霁也不吃亏,倒是她,腿酸得很。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郭霁竟然反咬一口。
  在听说要将此事翻页揭过的时候,他的脸色像是她家客厅里那块羊毛地毯,又黑又沉,而后果断干脆地打断她打了无数腹稿的长篇大论,指责她不负责任,睡完就丢。
  邱明月好冤枉,分明是她吃亏了。
  好吧,其实也没吃亏,应该说是双赢。
  可就算是双赢,情况也不正常啊。
  但郭霁似乎不这么觉得。
  之后的辩论过程不予赘述,邱明月在陈浠身边多年,没学到她的辩口利辞,或者说其实在心底没什么反抗的意图,总之很快败下阵,最后和郭霁约法三章,按照如今的情况继续相处下去。
  不过郭霁对她的接纳程度似乎有些离谱,让邱明月怀疑他其实已经在岁月的蹉跎中变得不再像他名字般光风霁月,而是个花花公子。
  毕竟有谁能碰上个老同学就求婚,相处没多久就上床呢?
  但她一直没从郭霁嘴里套出话来,每每问他过往恋情,他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倒是和从前相差无几,笑得邱明月莫名心虚,只好作罢。
  “谁的电话?”郭霁问。
  邱明月捞起手机看了一眼:“陈浠,我和你提过的。”
  郭霁点点头:“哦,你的那个‘男友’。”
  “……你记性真好。”
  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外漫进屋子,室内一片安静凉爽,就是被子床单乱糟糟了一点,邱明月起身接电话,郭霁的目光在她光裸的肩膀上扫了一眼,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但没两秒,手又探进被子里揉她。
  邱明月被揉得头皮发麻,连忙把他的手丢开,瞪了他一眼。
  郭霁笑了笑,没再捣乱。
  挂电话后,邱明月嘀咕道:“好奇怪。”
  “怎么?”他问。
  “她约我吃饭。”
  “嗯?”
  邱明月若有所思道:“她以前从没主动约过我。”
  郭霁说:“可能有急事。”
  事实证明不是急事,但是能让人头脑震荡的事情。
  邱明月:“你、再、说、一、遍。”
  陈浠:“你已经听清了。”
  是的,听得非常清楚,生怕落下一句话就接不上剧情。
  当陈浠的朋友是幸福而痛苦的,幸福体现在陈浠不拘小节,正常情况下对方不会有丝毫压力,开心自由且能受到鼓舞,痛苦则体现在陈浠原则性太强,有些时候令人崩溃,不过世上哪有完美的人,邱明月不讨厌这种性格,十分享受和陈浠相处的过程。
  但此时,她非常、非常生气。
  虽说有过一些猜测,但不论如何都没有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震撼性大,始末缘由终于真相大白,原来从前种种不是错觉,原来当年在医院陈浠是想给温之信打电话。
  一次性接收的信息过多,邱明月太阳穴狂跳,难以置信道:“陈浠,真有你的,把我那点少女心事挖得干干净净,自己的却密不透风,太过分了吧。”
  “打平了。”
  “谁和你打平啊!”
  “好明月,消消气。”陈浠哄道,给她倒了杯牛奶,“现在不是告诉你了。”
  “是现在才告诉我!”邱明月气得头疼,“为什么忽然良心发现和我坦白?”
  “想试试说出来的感觉。”
  “什么感觉?”
  “挺畅快的。”陈浠说,“我觉得我可以定期做心理咨询,不过好像很贵。”
  “但凡别把事全闷心里,你也不用浪费这钱。”邱明月阴阳怪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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