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赔偿——诀别词
时间:2022-08-07 06:33:28

  温之信说他有事也要先回去,和陈浠一起下了楼。
  晚上的办公大楼,过道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脚步的回声。
  陈浠刻意放慢了一些脚步,想让声音轻一点,但温之信皮鞋与地板碰撞的声音依旧清脆响亮,每一下都响进心里,陈浠莫名发慌,猛地转头说:“你的鞋声音太大了。”
  温之信说:“公司的要求就是要穿黑色皮鞋。”
  想到自己从来不按公司要求着装,陈浠哑口无言。
  电梯到了,温之信又如往常一样站在电梯的最后面。
  不知为何,陈浠总觉得自己在被注视着,于是她转了个身,靠着电梯的墙侧对着温之信,让温之信保留在自己的余光中。
  在电梯到达一楼前,陈浠没头没尾道:“公司不鼓励办公室恋情。”
  温之信瞥向她:“你在和我说?”
  “不然呢?”
  ……
  “我和谁办公室恋情?”温之信沉默了一下,“和你吗?”
 
 
第27章 不是的
  电梯门开了又关,停在一楼却没有人出去。
  陈浠脸色僵硬,不明白一分钟前的自己中了什么邪。
  “你们干什么?”保安突然按开电梯门,看着他们警惕地问道,“我还以为电梯坏了,两个人在电梯里面不出来做什么?”
  温之信看了一眼陈浠,回答说:“不好意思,刚我们在讲事情,没注意电梯到了。”
  保安摆了摆手:“行了,那你们快回去吧。”
  从写字楼出来后,陈浠牵着氧化钙慢慢走着,温之信则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旁。
  同行了一会儿,陈浠偏头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回家。”
  “你家是这个方向吗?”陈浠奇怪道,“我怎么没有在路上遇见过你。”
  温之信说:“和你下班的时间不一样。”
  马路上行道树耸立在两端,他们走在人行道上,夜晚的路灯照射着温暖的橙色光线,偶尔车鸣响起,更多的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氧化钙被陈浠牵着,但还是围着温之信转圈。
  “怎么回事,它以前不会这样的。”陈浠用力地拉了拉手里的绳子,“小草,安静!”
  温之信说:“看来它挺喜欢我的。”
  陈浠尴尬地点头:“可能是的。”
  过了一会儿,温之信说:“我以前也养过一条狗。”
  陈浠奇怪道:“以前?”
  温之信看着没有尽头的街道淡淡道:“已经死了。”
  陈浠看了他一眼:“你不伤心吗?”
  “以前伤心过,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离温之信的狗离世其实只过去了三年,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伙伴在生命的最后承受着痛苦,但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要继续陪伴至最后一秒,所以在某一天,晨光熹微的美好上午,温之信猝不及防地看见那安详而了无生机的毛绒身躯。
  巨大的悲伤抓住了他,像是失去了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说不出是迷茫还是空洞。
  那时候温之信以为他会一直悲伤下去,但其实并没有。
  人的眼睛长在前端,那是让人向前看的意思。温之信在忙碌的工作中失去悲伤的能力,等到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怀缅,没有泪水盈眶,也没有沉痛悲伤。
  温之信笑了笑:“我是不是挺无情的?”
  陈浠盯着氧化钙一摇一摆的屁股,没有回答。
  今年嘉市的六月并不算炎热,大概是雨水多的原因,把热浪一起冲走了,冲进了夏夜的风里,世界雾蒙蒙一片。
  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蚊蝇叫,陈浠抬手驱赶,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
  侧脸一阵微风,发丝跟着颤动。蚊蝇叫很快消失,但耳尖似乎被什么东西碰到。
  陈浠看向温之信,看到他收回手,平静地对她说:“有蚊子。”
  “……哦。”
  路过一家 24 小时便利店,温之信问陈浠:“你饿不饿?”
  陈浠摇头,紧接着感觉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下,她伸手摸了摸,是水珠。
  “下雨了。”她说。
  雨珠豆大,而且越砸越多,按照经验,有顷刻暴雨的趋势。
  温之信说:“去便利店躲一下,刚好我买点吃的。”
  都市被黑夜和霓虹灯化为两个世界,有的人衣冠楚楚准备夜间娱乐,有的人解衣沐浴只等夜会周公,陈浠想,她应该趁雨势变大之前加快回家的脚步,而不是选择在某处短暂地避雨,但可能是氧化钙看起来还想再逛一逛的原因,最后她说了“好”。
  晚上十点,雨果然倾斜而下,大得离谱。
  他们走进便利店,店员敷衍地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温之信拿了两个饭团,他问陈浠有没有要买的。
  起初陈浠说没有,但很快反悔,要了一根烤肠。
  他们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氧化钙乖巧地伏在陈浠的腿上,陈浠吃着烤肠,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
  中途店里来了几个穿着时尚的男女,看样子是大学生,那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但他们身上依旧湿了大半,但却满脸笑容,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们该烦恼的。
  一个女生看到了他们,眼睛亮了亮,和旁边的男生说了什么。
  没过两秒,那群人都朝陈浠和温之信看了过来,眼神充满好奇,毫不避讳。
  氧化钙叫了一声。
  那群人收回目光,笑着说了些什么,然后朝他们点头,离开了便利店。
  陈浠也收回目光,却发现温之信在看自己,她愣住:“怎么了?”
  温之信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什么?”
  “我来公司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陈浠否定地很果断,看了一眼窗外,道“雨变小了,我们走吧。”
  但温之信扣住她的手腕:“别走,我们谈一谈。”
  便利店的灯光极为明亮,店员时不时抬头看他们,又笑着低下头按手机,或许是在和朋友说店里来了两个奇怪的人,也可能在对陈浠和温之信的关系进行猜测。
  陈浠看着温之信,眼神疑惑。
  温之信说:“你还记得你问我在国外怎么样,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陈浠短暂地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不好不坏?”
  “嗯。”温之信把手边的包装丢进垃圾桶,“实际上一开始非常不好。”
  他告诉陈浠:“因为先斩后奏出国进修的事情,我父母很生气,我父亲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可后来总是打电话来关心我的也是他。他总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国,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猜我有喜欢的人。”
  陈浠看向氧化钙,看到它仰起头,朝她咧开嘴笑,陈浠也想回一个微笑,但嘴角仿佛僵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听见温之信说:“我没肯定也没否认,不过那时候我很想给你打电话,”他停了停,又说,“可我没有你的手机号,而且我觉得你大概率也不想接到我的电话,是吗?”
  陈浠沉默着。
  温之信兀自笑了笑。
  回国之前,温之信想过和陈浠碰面的场景,他觉得自己应当是面不改色,冷漠应对,不在陈浠面前露出一丝异样,但实际上他难以做到,理智告诫他不要再去靠近陈浠,但本能却控制他做出相反的行为。
  温之信说:“陈浠,我真的搞不懂你。”
  陈浠感到烦闷焦躁,像是学生时代面对写不出来的题,或是摸不到钱的存钱罐。
  她说:“我要走了。”
  温之信没有再拦她,视线透过玻璃落在远处,霓虹灯在这个天气中化为模糊的光晕,看起来温馨又梦幻。几秒后,他慢慢看向起身的陈浠,看起来是在笑,但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他用很真诚的语气说:“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不知为何,陈浠觉得温之信看起来十分难过,情绪十分容易传染,所以她也无端难过。
  陈浠深呼吸:“问什么。”
  温之信问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陈浠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不知如何回答。
  温之信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语速语调趋于平缓,仿佛融进了这个黑夜中,他说,“陈浠,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默许我靠近你,为什么要亲我,又为什么做出许诺又不兑现。”
  陈浠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雨愈下愈大,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气中不断响着。
  温之信的声音很低,语气近乎于疑惑:“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氧化钙叫个不停,想要挣开陈浠,连店员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陈浠却毫无知觉似的,看着温之信说:“不是的。”
 
 
第28章 2012.5
  “下楼吃饭吗?”陈浠问。
  她正在电梯中,左边是温之信,后者站在电梯一角,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中午十二点五分,外面艳阳高照,由于公司规定的午休时间不长,大家普遍通过点外卖解决中饭,很少下馆子。温之信难得外出,没想到会遇见陈浠。
  听到她的话之后,他“嗯”了一声,随即偏头看了过来,问:“有什么推荐的店吗?”
  “对面有家面馆味道不错。”陈浠停了一下,“一起吧,我请你吃。”
  团建过去两个礼拜,温之信还清晰地记得合照时,陈浠宁可跌倒也不想被他扶,躲避的动作和表情十分伤人,相比于之前在工作上被针对的难受,那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所以他认为陈浠依旧十分讨厌他。
  但刚刚的邀约又很突兀,好像并没有讨厌他的样子。
  也许陈浠的性格就是这样,有点奇怪。
  温之信想了想,说:“好啊。”
  他们去了陈浠说的那家面馆,在小巷里,十分不起眼,客人也不多。
  温之信看了看菜单,问陈浠:“你吃哪个?”
  陈浠指了指写着五折的茄汁拌川:“这个。”
  “那我也要这个好了。”
  面馆厨师手艺在线,茄汁拌川的味道确实很好,没有因为它是优惠产品而在口味上打折扣,不过还是缺了点关键的东西,最后温之信在另一张桌子上找到了醋瓶,没有什么犹豫地往碗里倒,即刻注入灵魂。
  陈浠看到了,表情一言难尽。
  店铺的墙角架了一台有些古老的电视机,面馆老板拿着遥控不停换台,在找不到好看节目之后,他无所事事地左顾右盼,之后看着陈浠和温之信,好奇道:“你们是一个公司的吗?”
  陈浠喝了一口汤,说“是”。
  老板感慨道:“你们公司招人是不是先看脸?”
  温之信看向陈浠,看见陈浠也看了过来,温之信对她说:“问你呢。”
  陈浠:“为什么问我?”
  “不是你招的我吗?”
  “……”
  陈浠被呛到了,咳个不停,脖子和脸一片通红,说不清是愤恨还是恼羞成怒地瞪着温之信,而温之信看着她一片水光的眼睛,没有缘由地短暂地走了神。
  直到听到面馆老板的笑声,他才如梦初醒,说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小长假期间,温之信回了一趟家。
  父亲温从故迎上来,半抱怨半玩笑地说温之信终于舍得回来看爸妈了。
  温之信笑笑没说话。他不是不能回来,只是不想回来,他们对他的工作依旧诸多不满,离家远不说,温从故认为销售并不是一个体面的工作,因此他每次回家总会受到一些有意无意的试探和冷嘲热讽。
  温之信将带来的一些礼物放在鞋柜上,温从故看也没看一眼,而是问:“在外面混得怎么样,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
  温之信说了个数字,温从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在外面赚不到什么钱的,这个工资还不够你以前买几双鞋。”
  温之信刚准备脱鞋,听到这话后低头看了一眼,是他前段时间刚买的匡威。
  “以前是不够,现在够了。”他动了动脚,脚尖在大理石地板上点了点,然后把鞋子脱了下来,“鞋还是便宜的好穿,不怕穿坏了。”
  这天,温之信在家吃了晚饭,而他的脚边趴着一只大金毛,那就是他的狗,它在十二年前的七月被带到他身边,所以他叫它“七月”。
  七月已经十分年老,身上的毛参差不齐,平常总喜欢趴在软垫子里睡觉。
  温之信低声叫它,看它蹭自己的腿,像是很想他。
  温之信愧疚于自己冷落了七月,把它留在这个冰冷的家里,但他一开始只是想要七月的生活更好一些,希望有人能陪它,因为他要上班还要加班,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它。
  晚饭后,温之信把七月带回自己那个小家。
  路上七月显得很开心,尾巴摇个不停,让温之信觉得他早该把它带走。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带走七月的确不是绝佳选择。
  温之信入职荣光已经将近一年,工作完全步入正轨,业绩在公司里不算难看,保持着较为稳定的发货量,作为销售组的年轻人,实际上他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但不足以引起邢建林的注意,工资水平一直没有较大涨幅。
  他近期出差频繁,显然不能兼顾七月。
  深思熟虑后,他决定把七月委托给秦燃。
  秦燃是他大学的室友,是离家之后唯一没有用打发的态度对他,反而拿出大部分积蓄的朋友,不过温之信并没有收他那笔钱,因为秦燃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并没有很多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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