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浠哑然。
温之信笑了笑,问她:“吃饱了吗?”
“嗯。”
他说:“那我们走吧。”
他们乘坐电梯下楼,电梯里有其他人,空间不富裕,温之信站在最后,陈浠站在他身前,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一种无需言说的亲近,陈浠微微动了动肩膀,肩上的手消失了,但她的发尾被碰了一下。
她听见温之信轻声说:“像兔子。”
不信自己能和这么柔弱可爱的动物挂上钩,陈浠有点恼,往后肘击示意他闭嘴。
温之信从善如流,心中却想,这是脾气不好的兔子。
从电梯里出来后,两人站在路边打车。
温之信在揉刚刚被肘击的地方,陈浠看见了,有点心虚,但也不想道歉,于是找话题说:“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每次都站在电梯的最后,电梯有人就算了,可没人的时候你也站在最后,不觉得进出不方便吗?”
“你想知道?”
陈浠奇怪道:“难不成这是什么秘密?”
一辆出租在他们面前停下,温之信摇头,一面打开后备箱塞行李,一面漫不经心道:“不是秘密,但如果你进电梯,我就可以看着你。”
最初其实没有这种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总之某天他忽然发现站在最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所有人,也可以看见陈浠。尽管总是那个是冷漠的后脑勺,但凌乱的小辫子能让他想象出一点陈浠生动的样子,像是个想象力小游戏,让他觉得很有趣味。
一路上陈浠都没怎么说话。温之信似乎舟车劳顿,也十分沉默。
出租车司机疑惑地瞟中央后视镜,心说这对情侣怎么这么闷,但无意中瞥见高大帅气的男人握住面色冷清的女人的手,且后者欲拒还迎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动后,他恍然大悟,哦,是闷骚。
将她送到家后,已经将近十一点。
温之信准备离开,叮嘱她:“早点休息,电影别看太迟,明天还要上班。”
陈浠说“好”,停了停,又喊他:“温之信。”
“嗯?”
“你回去会不会太晚了?”
温之信沉默了许久,像是没理解她的意思,片刻后说:“那我可以留下来吗?”
陈浠说的是“可以”。
夜晚的小区很寂静,没有嘈杂的说话声,只有树叶载着旖旎的月光,在空气中晃动的声响,以及楼道里行李箱与地面接触后的平稳滑动声。
氧化钙听到门外的动静,出来迎接,温之信放下行李,一把把它抱起来,而后进陈浠的房间和她一起将电影的结局看完了。
很悲惨,女主角的生活失去希望,背着男主在家流产,因此送了性命。
电影结束后,温之信先行洗漱,陈浠则思考他睡在哪里。
沙发太小,塞不下他这么大个的人,最后她在客厅的地板上给他铺了个床。
温之信也不介意,道完晚安后便躺在地铺上闭上了眼睛。
但等半夜陈浠起夜,走过客厅却发现温之信睁着眼睛。
她惊了惊:“你怎么还没睡?”
温之信看着天花板道:“……地板太硬了。”
陈浠默了默,忽然说:“晚上邱明月说我们不像热恋。”
“是不像。”
“她还说和我谈恋爱会很痛苦。”
“没有,我挺享受的。”温之信宽慰她。
陈浠看着明显睡得不舒服的他,无语道:“你是在说反话吗?”
“没有。我以为这种话你不会放在心上。”
“是没放心上。”陈浠看了他两秒,问,“要做吗?”
邱明月还是太年轻,观察得不够全面。
实际上陈浠和温之信确实没热恋,不过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或许这就是成熟的成年人谈恋爱的特点,干柴烈火总是在一瞬间,不需要以醉酒为借口,很纯粹是好奇心和欲望驱动着一切。
第一次尝试是一个阴天的下午,天色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整个过程中,陈浠脑袋发胀,心脏发颤,但还能勉强保持住理智,强装出镇定的样子,不过温之信就不怎么好了,能看出他想尽量显得游刃有余,但现实是他太笨了,把她弄得揉得有些痛。
但他们没做到最后一步,因为没准备好安全措施。
事后他们都没再提这件事,很完满地化解了亲密接触之后的尴尬。
不过无形之中产生了一些影响,例如陈浠在温之信面前更加放松了一些,两人的话题也从日常拓展到更深层的方面,都不吝啬于发表自己的各种观点,但陈浠依旧没细说自己家里的事情。
温之信进了房间,半跪在床上,双手探进了陈浠的睡衣里,从腰部一路摸到了胸前。
他停住:“你没穿内衣吗?”
“晚上睡觉为什么还要穿?”
“……我以为都是穿着睡觉的。”
“那不舒服。”
温之信低下头,滚烫的吻落在眼皮和唇角,又沿着锁骨一路向下落在胸前。
空气里是同一种沐浴露的香气,地上是胡乱丢开的T恤,陈浠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中仿佛生出电流,使她不自觉地颤抖,她抓着温之信的头发,低低的呻吟被她咽了回去,但又很快破功,因为有一只手探入她的短裤。
“轻点。”她含糊道。
温之信抬头看她,呼吸声很重:“这样吗?”
“……嗯。”
温之信凑过来亲她。
陈浠:“你准备东西了吗?”
“……在行李箱里,没带进来。”
“没事,床头柜有。”
……
房间里喘息声起此彼伏,两具身体不断律动起伏,从笨拙到熟悉,由缓至快,陈浠看起来瘦,摸起来却带着点肉,手感极佳,温之信掐着她的腰,不知餍足,愈发用力。
陈浠用力握着他的双臂,指甲掐出一个个凹陷的圆弧,对方不喊痛,她眯着眼,似痛苦似舒适,断断续续道:“你能不能、别看着我。”
温之信:“不能。”
过了会儿,他说:“陈浠,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好看。”
“没、有。”
温之信:“你很好看。”
陈浠被顶得又痛快又痛苦,气急败坏道:“我让你别看我,没让你夸我好看!”
他默了默,堵住她破坏气氛的嘴,用带笑的声音说:“你别说话了。”
第45章 零分
早晨,周茗一脸严肃走进办公室,被陈浠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组长,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失眠了吗?”
陈浠正在烧热水,听到问话后含糊地“嗯”了一声,走回位子上坐下。
男人开荤的后果就是她早上差点起不来床,后来强打着精神起来了,却发现两条腿不受控制,分分钟要软下去,就连刷牙也是坐在马桶上刷的,陈浠哪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简直不要太丢人,一面暗骂自己昨夜失心疯,没事起什么头,好好睡觉不就完事了,一面冰冷地看着同样在刷牙的温之信,企图用眼神造成伤害。
温之信如芒在背,真诚道歉:不好意思,下次我轻一点。
陈浠气笑了。
下次?下个屁。
看见他就心烦,陈浠自己打了个车来公司,结果买完早餐,又在电梯里碰见他,她忍不住窝火,甩都没甩他一眼,出了电梯后径直回办公室,如今憔悴地瘫在椅子上,还要被小姑娘问是不是失眠了,简直心累。
见陈浠气压极低,周茗以为她心情不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说话。
片刻后,她掏出手机给温之信发了条消息:哥,你知道我组长今天怎么了吗?
半晌温之信才回复:怎么了?
不知怎么,周茗莫名觉得温之信似乎有点心虚,可隔着屏幕,能看出什么,多半是错觉,于是她想了想,回复说: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心情也很不好,杀意很重,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惹的。
温之信那边很久没回复。
周茗起无名火,噼里啪啦又发了一段话:你不觉得羞愧吗!自己女朋友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要问我。这就是男人的险恶吧,拥有了就不再珍惜,你这样早晚要被撬墙角,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这回那边回复得很快,但只有六个点:……
周茗怒火更旺,还要再骂些什么,却看到温之信又发来消息。
他说:昨晚我和陈浠在一起。
她一时没能理解:所以呢?
温之信说:我就是那个二愣子。
周茗:……
陈浠不知道这对兄妹的斗智斗勇,她浑身酸痛,直到中午精神气才好一些。吃过中饭后,她抱着毯子,打算早点去休息室补觉,却看到关敏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进了二组办公室,一问才知道是来发喜糖的。
陈浠问她:“订婚了?”
关敏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订婚,直接结婚。”
大家十分吃惊,伟亮下意识看向关敏的肚子。
关敏拍了他一掌,气道:“没怀!”
关敏说,她和男友在一起五年,感情稳定,今年才见家长,幸运的是双方家长都很满意,一直在商谈相关结婚事宜,原本说是先订婚,但考虑到双方家庭的经济情况,能省点是一点,最后决定不办订婚宴,直接结婚。
陈浠能看出关敏的幸福,于是说:“恭喜,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关敏大气摆手:“不用,我们那边没有收红包的习惯。”
一群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聊,阿森作为二组里唯一的已婚有娃人士,善意地提了些意见,关敏便准备去其他办公室继续分发喜糖,走之前,她随口说道:“陈浠,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能吃上你的喜糖?”
陈浠:“再说吧。”
实际上陈浠不是对婚姻没信心,是对自己没信心,维系关系对她来说是永恒的难题,而婚姻不像友情,它是形式上的绑定,一旦做不好,要付出的代价比其他大许多,陈浠不愿意冒险,至少现在还不愿意,至于同意和温之信在一起,还是出于她的某种私心。
这天的晚些时候,温之信发来消息:身体好点了吗?
陈浠不想回复他。
他又发来:晚上有事吗?
陈浠故意晾了他一会儿才回复说:要溜小草。
他:除了这个呢?
陈浠:没了。
温之信:那带上氧化钙,陪我去个地方。
到晚上陈浠才知道原来是要去他的大学。
尽管她和温之信都在嘉市读的书,但他们的大学离得十万八千里,陈浠的大学独树一帜,立在偏僻的郊区,附近商业街都找不出几条,而温之信的大学坐落在大学城中,夜晚也热闹非凡。
夜风阵阵,音乐悠扬,空气中都是青春的气息,他们走在校园里,氧化钙充满好奇,一直表现得很兴奋,陈浠嫌费劲,索性把牵引绳给了温之信。
解放双手后,她问:“你怎么忽然想到来这里?”
温之信:“很久没回来了,最近要校庆,正好回来看看。”
陈浠问他毕业为什么留在嘉市,温之信说:“离家远,又比较熟悉。”
“我也是。”
从教学楼到食堂再到寝室区,温之信一路走,一路介绍。
他说他其实不太喜欢上课,每回都坐在最后几排,也会走神摸鱼,成绩单好看是因为比较会找重点知识,复习效率高;他说学校每个食堂的饭菜都很难吃,他经常和朋友下馆子,偶尔早出晚归,还求宿管阿姨开过门;他说他是寝室的一号床,平白无故揽了好多活……他还说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陈浠听到最后终于明白这人的用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温之信看见后笑起来:“干什么。”
陈浠把脸一撇,不想理他。
走到接近操场的时候,他们看到路边有一对情侣在吵架。
女生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她说:“原来这就是你要求复合的原因,你根本不喜欢我了,你就是不甘心,就是想在我身上扳回一成,现在你做到了,很骄傲是不是?”
男生没说话,去拉女生的手,却被甩开。
陈浠和温之信礼貌地不去看那边,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但那对情侣拉拉扯扯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一直到走远还能听见。
陈浠忽然问:“你是喜欢还是不甘心?”
温之信怔了下,意识到她在问什么时,坦然道:“我不知道。”
陈浠没觉得这个回答不对,反而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温之信走在她旁边,手臂若有若无地和她相贴,他碰了碰陈浠的手,再紧紧握住,很用力地与她五指相扣,他说:“在国外的时候,我觉得我是讨厌你的,但后来我又发现好像我不是讨厌你,只是在怨你,还是很想见你。其实我分不清喜欢和不甘心的差别,但有时候也不用分这么清,不是吗?因为没有别人让我感到不甘心,也没有别人再让我觉得喜欢了,既然如此,别人我说不好,但我的不甘心和喜欢并没什么差别。”
喜欢上陈浠的时间于生命来说好比池塘里的游鱼,而对这世界来说则是空气中的沙砾,短暂到无需计量,他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或许在某天醒来,他就会发现陈浠其实脾气古怪到难以忍受,会发现她还有很多缺点,然后不再喜欢她。但现在的事实是他每天都会在名叫“陈浠”的瓶子里加一粒沙,在不经意的瞬间偷偷往里加更多的沙,期望这个瓶子能快一些填满。
他说:“陈浠,我只想要你。”
温之信语气平淡,坦诚得无以复加,说着能酸掉她大牙的话,但不知为何,陈浠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块湿抹布堵住,闷得心里密密麻麻地泛着麻。
她说:“让你做选择题,不是让你做问答题。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