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网上逐渐出现以直播的方式进行商品销售的模式,多数是薄利多销,收入可能不会很好看,但知名度可以提升,温之信考虑在这上面下功夫,如今还没有其他同行打进直播带货,如果荣光能成功,那就是开天辟地,势必能在行业里掀起一番风浪。
听着听着,陈浠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温之信停下:“怎么了?”
陈浠说:“我提过直播宣传。”
“你提过?”
“对,但是邢总否决了。”
温之信出国那年,国内的直播行业开始有些起色。
某一天,陈浠走在路上,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一面看直播,一面讨论主播吃的零食好像不错,想要同款,陈浠灵光一闪,觉得这也是个门路,可以借势宣传,第二天便和邢健林提出这个方案。
彼时陈浠刚被提拔成为主管没多久,自信满满想要做出些成绩,花了不少时间精力研究这个新兴的传播方式。组建队伍、写策划、联系平台、寻找人脉……她做好万全准备,可结果却是半点水花也没起。
陈浠不肯放弃,认为实施的时间太短,难以看出效果,但邢建林却不肯再尝试,认为投入资金毫无收获不说,还会耽误原本的销售工作,让陈浠立刻收手。就算她保证不会影响日常销售,邢建林依旧不同意,只让她不要再提直播的事情。
发工资的是老大,陈浠再轴也不会和钱过不去,自然是收手不再干。
不过从那之后,她的工作积极性开始逐渐下降。
温之信问:“你现在还想做吗?”
陈浠说:“邢总不会同意的。”
温之信说:“我是问你想不想。”
陈浠抿抿嘴,说:“想。”
时至今日,陈浠依旧觉得直播这个行业潜力无限,时代在变换,现在越来越多人喜欢直播,无论是游戏直播还是美食直播又或是其他,动辄成百上千乃至上万人观看。一个领域,流量足够大,就意味着财源足够多。
温之信点点头:“让我想想。”
上菜了。
看着一桌子绿油油的东西,陈浠一言难尽道:“你是素食主义吗?”
“你的伤没好,只能吃这些。”
陈浠气道:“那为什么还出来,还不如在家吃,方便又卫生。”
温之信点头赞同:“那下回在家里吃。”
陈浠听着这话怎么都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吃东西。
温之信看她郁闷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
嘉市的天气总是无常,出门还是晴天,等他们吃完出来,天空却开始飘雨。
好在雨不大,温之信的自行车还停在路边,座位有些湿,温之信拿衣摆擦干,让陈浠坐上去。最后他们赶在雨变大前回到了公寓。
氧化钙终于等到主人回家,小跑着出来迎接。
陈浠去给它拿狗粮,让温之信先坐一坐。
等她出来,刚好看见温之信站在风扇前掀起潮湿的衣摆。
平坦的腹部一闪而逝,不知怎么,陈浠脱口而出:“我能摸一下吗?”
温之信顿了顿,偏头不确定道:“摸什么?”
陈浠说:“腹肌。”
温之信沉默了,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陈浠心想是不是她强人所难了,刚想说算了,温之信却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已经掀起衣服朝她走近,在她身前站定。
他说:“摸吧。”
“真的?”
“嗯。”
陈浠和温之信对视了两秒,试探地碰了一下,对方瑟缩了一下,陈浠感受到手下的肌肉变得紧绷了些,显然是他在用力,或许是为了凸显出肌肉的形状,陈浠想了想,索性将整个手贴了上去。
她的手有些凉,和腹部温热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手下的肌肉愈发紧绷。
下一秒,温之信忽然放下衣摆。
布料盖住她的手,陈浠一愣,收回了手。
但温之信却忽然开始在客厅来来回回踱步,好像十分烦躁。
“陈浠你——”他说一半,又收了声。
见他这样,陈浠也有些不淡定。
她思忖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有点变态,但她真的只是好奇,那一年在公司更衣间的时候其实就很好奇,温之信看着这么瘦的一个人,怎么还有腹肌,她一度怀疑是不是那时候光线太差看岔了。
如今终于验证,的确是有的。
温之信已经从原先的位置走到卫生间门口,用力搓着后脖子。
他背对着她,陈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状态不太对劲。
她迟疑道:“温之信,你还好吗?”
起初温之信没说话,过了会儿回身看着她,低声说:“陈浠,你别把我当圣人。”
看着他通红的脖子,陈浠怔了怔,明白过来什么,血液猛地往头上涌。
第42章 庆祝
因为淋了一点雨,陈浠的头发有些潮湿,看起来有点可怜,她的瞳孔无意识地放大,故作镇定地瞪着他,脸颊和耳朵却绯红,丝毫没有平常的冷漠,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一种笨拙又羞恼的神色。
温之信看了几秒,说:“这次你真的脸红了。”
陈浠无话可说。
她还没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温之信却不放过她:“你在害羞吗?”
陈浠的目光无处安放,索性闭上眼睛,表示自己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但温之信仿佛发现新大陆的样子,转眼凑近观察她,陈浠能感受到拍打在脸上的温热呼吸,像夏天街上闷热的风。
于是她又睁开眼,僵硬道:“干什么。”
温之信一言不发,用行为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捏住陈浠的下巴,低下头,很克制地吻下来,渴望与不满在唇齿间卷起风暴,仿佛有一把火在不知名的地方燃烧,无端让人心悸。
许久后,他离开陈浠,微微俯身,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他说:“邱明月联系过我,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起初只是叙旧,但他们无旧可叙,唯一的联系便是陈浠,后来聊了聊这两年的状况,邱明月状似不经意,却很好地说明了陈浠没有出国的原因。他一面怀疑这是否是陈浠授意,一面又深知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温之信心情复杂,他想,陈浠是可以和他解释的,但她没有。
他询问前因后果,邱明月却不愿细讲,只是告诉他当初她求得陈浠原谅有多费劲,陈浠简直一点情分都不讲,好像她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可她只是毫无恶意地隐瞒了身份。
“陈浠这个人原则性极强,又很没安全感,不出意外是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如果你不喜欢她,不能将她的好坏照单全收,就不要招惹她。”她对温之信说,“但相反的,如果我的感觉没错,那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所有的所有,都很简单。”
邱明月言尽于此,至于温之信能不能领会,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窗外的天色一片暗沉,屋里却明亮,好像什么都无所遁形。
温之信问:“那时候你想给我打电话吗?”
陈浠默了默,说“是”。
她是想至少告诉他一声,她去不了了。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温之信笑笑,站直了。
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下来,又是平日里那个温之信,看起来平静而温和,他缓缓说:“陈浠,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事事考虑这么多,真的快乐吗?”
她快乐吗?
快乐,但不是时时刻刻都快乐。
陈浠相信考虑得事无巨细能省去很多麻烦,可在爱情这个命题上,似乎是彻底相反的,过去的理论丝毫行不通,她想无视想推开,烦恼反而越来越多。
她忍不住想,是温之信这个变量太大了。
这人仗着脸好看,总是举止惊人,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叫人无从责怪,好可恨。
陈浠不肯承认自己落入低俗的暧昧陷阱,却又时时刻刻被撩动心弦。
可不承认又怎样,她心知肚明,是事情已经彻底不受她控制了,但除了愈加快速的心跳,与隐隐的迷茫,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焦虑和恐慌。
陈浠喃喃着:“那试试吧。”
温之信愣了几秒:“什么?”
陈浠说:“我们试一试。”
陈浠不喜欢落入下风,抵触对他人剖析内心,时时刻刻将自己端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翻手云覆手雨,将别人的感受置之度外,自以为这样便能坚不可摧,可却三番两次也推不开温之信。
事情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陈浠的勇气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勇气,她今非昔比,不再有沉重的金钱压力,不再汲汲营营埋头苦干,生活惬意,有朋友有宠物,就算未来风暴来袭,应当也不至于焦头烂额无从下手。
这样想来,似乎没有理由再拒绝。
温之信还在发愣,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
他思虑深远,想要温水煮青蛙,可没想到青蛙直接上桌了。
见他不说话,陈浠问:“你不高兴?”
温之信被天将惊喜砸晕,“高兴”两个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似乎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面无表情道:“那当我没说。”转身便走。
温之信想,如果陈浠没有那么喜欢他也没关系,因为陈浠不会喜欢上别人,他已经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所以事情的确很简单。他说:“我很高兴。”
陈浠没回头,但脚步停下了,像是在等他在说些什么。
他试探道:“那庆祝你有男朋友了,要不要亲一个?”
陈浠直接勾着他脖子吻了上去。
温之信一愣,反客为主地吻回去。
熟能生巧尚不欺我,陈浠也不别扭,动作熟练得很,两人都吻得呼吸急促,气喘吁吁。
一吻毕,温之信问道:“感觉怎么样?”
陈浠嘴唇紧闭,看他像是在看傻子。
温之信笑笑,碰了碰她的鼻尖,轻声提醒:“陈浠,你要珍惜我。”
等养好伤回公司上班已经是七月中旬。
请假期间,陈浠的公机电话不断,通常接听完经销商电话,就会给周茗打电话叫她发货,剩下便是和刘进对接,督促项目订单的进度,最后稳妥地解决完所有事情,陈浠便安心地倒在床上享受这个理由正当的假期。
虽然扣了不少工资,可舒舒服服躺上了这么多天,倒也算不亏。
那天之后,陈浠变成了一个不思考太多的人,至少在和温之信的相处上不思考太多,怎样舒服怎样来,尝试如温之信又或是邱明月所说,让自己更加快乐一些。
邱明月听说她和温之信在一起的消息后,松了一口大气,生怕陈浠找她算账。但事实上陈浠一开始是想找她算账的,她没想到邱明月会直接联系温之信,可想到如今的场面有她的功劳,也就算了。
陈浠一直很感谢有邱明月这个朋友。
虽然邱明月经常说做陈浠的朋友很幸福,但在陈浠看来,这只是因为邱明月足够好,毕竟距离产生美,能遇上一个看透她的自私本质,不管她脾气多坏,还愿意接受她哄她的朋友,是陈浠的福气。
另一边,最近温之信出现的频率下降了,可见是真的很忙。
距离产生美这话在他这里也适用。
陈浠才发现原来温之信的成熟是表面的,事实上极其幼稚。
例如温之信招摇过市,和她的邻居都打好了关系,导致陈浠和邻居们碰上的时候,对方总要打探她的感情情况,更有甚者还有问什么时候结婚的,就连鲁雨双和曹棱也一副期待吃喜糖的表情,这让陈浠十分头疼。
除去这些小烦恼,剩下的时间陈浠很放松。
工作时间的温之信公平公正,泾渭分明,不带有任何私情,陈浠很最满意的状态,让她有最大的发挥空间,下班后温之信怎么犯傻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不懂爱的人开始笨拙的尝试,的确是很奇妙的体验。
例如此时此刻,两人在看电影。
是一部新上映的恐怖片,温之信说自己害怕,说得毫无诚意,然后搂住陈浠。
陈浠受不了这种黏糊劲,挣扎着:“你能不能松开,很热。”
温之信反而搂得更紧,十分自然道:“让氧化钙把空调温度降两度。”
陈浠简直无语:“你真以为它成精了吗!”
氧化钙在旁边大叫,使劲往两人身体的缝隙中钻,好像十分不满。
温之信笑起来,起身拿空调遥控,而后重新搂上了陈浠。
陈浠挣扎无果,盯着氧化钙,心说叫你之前吃里扒外,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氧化钙委屈地打滚,干脆跑远了。
九月桂花开,街上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热得不果断,凉得不均匀。
温之信再次外出调研,离开前找陈浠以及其他部门几个主管进行了一次谈话,雷厉风行地布置了后续的工作计划,要他们最近多关注防汛物资的招标信息。
没多久,超强台风来袭,南方大面积降雨,嘉市更是不例外。
销售部的业绩意料之内的迎来一个小高潮,上上下下都有些繁忙。
这天,周茗早早地醒来去公司,到了办公室,却被眼前的一幕悚到。
伟亮五大三粗,是走在路上都能被民警拦下来查身份证的长相,但言语谈吐方面却说不清是娇羞还是憨厚,给人强烈的反差,乍见可能有些讨人厌,但相处习惯后倒也还算可爱,可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打了发蜡,穿上充满嘻哈感的上衣与休闲裤裤,造型潇洒,目光炯炯,走路都带风。
他跑出办公室,刚好撞上了提着早餐走进门的叶子。
只听哎哟一声,伟亮道歉又匆匆跑走,看起来十分着急,也不知道是赶去做什么。
叶子揉着被撞到的肩膀在工作坐下,解开早餐的袋子开始享用。
周茗滑着椅子凑过去,忧心忡忡道:“叶子姐,伟亮哥最近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