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边才消,那边又有个隐忧;不跟欧阳合作,难道去和荀轼合作?虽说在欧阳家的无耻行径衬托下,荀轼已经越发眉清目秀了,可刚才他毕竟是拂袖而去了,现在就这么回去,面子上挂不住啊……
总得找个由头……
“老钱,”钱巡听到小娇妻在身边说,“你手机响了。”
钱巡正烦着呢,也打不起精神,只是一边内心纠结,一边随口问道:“谁啊?你帮我接一下吧。”
小娇妻接通了电话。听了两声后,她放下手机,捂住声口:“老钱,是刚请我们吃饭的荀轼的电话,他说你有东西掉在那儿,问是他给你送到酒店,还是怎么办?”
钱巡眼睛一亮,几乎就要高喊“天助我也”。
可他瞬间又意识到这样情绪太外露了,于是立刻收回表情。他轻咳一声,强忍住嘴角往上浮的冲动,扭捏了半晌,才老神在在地说:“那就让他们送一趟吧——其实这年轻人还是不错,沉得住气。提携提携年轻人,也是我辈对于世界、对于人类义不容辞的责任嘛……”
钱巡说服了自己。
他沉浸在自尊心被保全兼资金问题被解决的双重快乐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小娇妻嘴角凝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
……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搞定了。”
荀轼和顾野梦走出钱巡所在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两人却一点都不困,反倒是非常兴奋。
亲手促成这一切的顾野梦摆摆手,表示都是洒洒水:“我说了李梦玲是高手了。她的段位,远远高于‘长在深宫中’,自以为有城府的钱巡。”
荀轼偏头吻了顾野梦一下。
顾野梦倒是没有躲开,只是眼睛如丝一般地缠着他。
荀轼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开口夸赞道:“真是女诸葛。”
顾野梦这才满意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你吧,没我就不行。”
“这次确实是全靠你。”荀轼很诚恳地说,“谢谢你,小梦,真的谢谢你。”
夜风习习,他的眼神很炽热,语气很郑重,让顾野梦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就像是你本来只是嘚瑟一下,却遇到了一个很把这事当真的较真人:“咳,”她撇开眼神,看向地面,脚跟不停地踮着,“那倒也没必要说得这么严重……”
“不,不严重。”荀轼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
漫长的风在两人之间回荡,夜色更深了,东京的灯火还在亮着,路旁便利店仍旧明亮。暖光让两个人的脸都有点红,可这种有些暧昧又尴尬的暖心感觉,却不是两人习惯的。
“咳,”顾野梦看着其他地方,顾左右而言他,“你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看在钱的份上,我什么都可以提供哦。”
“有,”荀轼笑道,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
荀轼的手往前楼上顾野梦的腰,手在上面轻轻抚摸着:“李梦玲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顾野梦回抱住他,殷红的嘴唇在荀轼的喉结附近开合:“你还记得我给你八卦过什么吗?我说我看到了李梦玲在和她的小情人在酒店快乐。”
“而你当时还拍照留念了。”
“没错。”
荀轼轻轻喘息着,忽而双手扶住顾野梦的脸颊,用力吻了下去:“我们也到快乐的时候了。”
而顾野梦毫不犹豫地给予热烈的回应。
第45章 打脸
快乐之所以为快乐, 就在于其是要付出代价的。又在于,它本质上是短暂的, 如果你想要一直快乐的话, 那就得像吃辣椒一样,一直补充一直吃。
好在,“辣椒”现在已经不是奢侈品了。
这几天, 欧阳梅就是这样一直快乐的。
计划完全按照她的想法执行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荀轼一步步地失血,一点点地走入她所布置的陷阱中,要多爽有多爽。
尾款交付在即,手上却没有钱。如果到期伊万诺夫还拿不到钱, 荀轼不光会赔光底裤, 还会被伊万诺夫跨国追究责任——任何生意在做的过程中, 都不可能一丁点瑕疵都没有。
就算他真的没有, 她也能想办法让荀轼有的。
只要伊万诺夫还想把这个项目做完, 他就一定能配合她“有”。
到那时, 荀轼就去监狱里东山再起吧!
“而我那时候也可以拿下这块地, 还能拥有一个王群立这样不错的项目经理——这是一鱼三吃的好结果, 不错, 真的不错——或许还能四吃。毕竟那家的小子痛恨荀轼很久了,我可以把这件事说得复杂点,拿来卖他一个人情……完美。”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过来, 让欧阳梅的心情随着时间的增长逐渐达到顶峰。
从线报来看,荀轼确实在到处奔波, 但也确实一筹莫展。他就像是一个上了绞刑架的犯人, 而她就这么看着刽子手收紧他脖子上的脖子, 望着他无能为力的样子, 心里爽到了极点,以至于伊万诺夫一直拒绝提前和她一起阻击荀轼的消息,都没能让她忧虑分毫。
不见兔子不撒鹰就不见兔子不撒鹰吧,多看两天困兽犹斗,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嘛。
五天……三天……
两天……
一天!
“荀轼完蛋了。”
帝都。
寸土寸金的城市,普通人买个几十平米的小房子都要拼尽全力,有的人却可以在三里屯这样的地方豪掷千金,买下整层的顶栋大型公寓,然后一个人偶尔住。
偶尔过来住的欧阳梅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笑着对身边的男子说,“虽然迟了点,不过总算是可以得偿所愿了——要我说,当初龚理就是太心慈手软。他这人走不远的,你信不信?他太不懂斩草除根了。当时答应我们,和我们一起加码,荀轼当时就死定了,结果呢?放过他,还非要等到今天。”
男子很年轻,面色却很苍白,闻言露出了一丝笑容,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放松。
欧阳梅注意到了他眼中的紧张:“怎么,你不相信我们能赢?”
“怎么会呢,您的能力我当然是相信的,”男子牵强地笑了笑,“只是他这人惯常狡猾,我还是担心……”
“啊呀,存煦,你这孩子,不是我说,就是过于谨小慎微、妄自菲薄了!”欧阳梅摆手,“你担心局势太顺利,觉得有诈?”
“是,毕竟事情确实太顺畅了……”
“你这就不懂了——这个世界上,所以能做成的大事,那都是顺势而为的产物!要找准风口,然后一飞冲天,不要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懂吗?要顺着来,不要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然后瞎努力,我当年买下第一块地的时候……小周,你来干什么?你大点声!没事!就在这儿说!说!”
本来还打算避一避外人的心腹秘书小周没办法,只好大声地说:“刚收到的信息——钱巡把在日本帝都银行担任董事的高井先生引荐给荀轼了。”
“什么?!”欧阳梅攫然而起,“他为什么要把高井引荐给荀轼?!他跟我们不是一直在合作吗?”
“是的,所以我们这边也不知道原因……”
“这个消息你确定吗?”
小周点点头,将相关文件拿给了欧阳梅。
“……看来钱巡老弟是对我欧阳家有戒心了。”看完文件,欧阳梅深呼吸了三次,撑着沙发扶手径直坐下,“现在我也明白,为什么世伯如此看不上他——确实是上不得台面。”
“钱巡有了别的想法,”旁边一直陪着的苍白男子沉声道,“您也得有对应的措施也是。”
“那是肯定的。”欧阳梅阴冷地说,“他不识时务,钱家有的是人识时务——他那弟弟,不就一直在跟我们眉来眼去吗?我们当时出于盟友的道义不搭理,现在嘛……也无所谓道义不道义了。”
沉吟片刻,欧阳梅又把已经惶惶不安的小周叫来,侧耳吩咐道:“告诉董事会,之前被拦下的股票购置案,可以重启——让钱平进入我们的董事会,就说是我同意的。需要签字的项目,你稍后一并拿给我。”
如果钱巡在这里,一定会大呼上当——这完全是被李梦玲套路了啊!
钱平的确是想进欧阳家的董事会,以便获得欧阳家的助力。他并不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举动也不是完全没有痕迹,钱巡稍稍一调查就会发现这一事实。
以钱巡容易上头的风格,再加上李梦玲已经前期植入了“欧阳梅和钱平一丘之貉” 这个潜意识,他看到这个事实,第一反应一定是“李梦玲说得对,欧阳梅果然和钱平一丘之貉”,于是第二反应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反水跟欧阳家不共戴天”。
可问题在于,钱巡不知道的是,人欧阳家从头到尾就没搭理钱平。
人家确实是真心实意要和他合作的。
他不知道,可他决意与荀轼合作的消息传到欧阳梅这边时,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欧阳梅就一定会选择和钱平合作。这样,既定的事实铸成了,两方都觉得被背叛,谁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自然也不会真诚地交换情报。而李梦玲,也就不算撒谎,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了。
顾野梦曾评价“李梦玲”是个高手,此言不虚。
可惜钱巡也不在这里,所以关于李梦玲的本事以及事情的真相,也就将永远在风中飘散了。
欧阳梅交代完小周,心下又觉得有点面上过不去,于是走回到苍白男子身边,笑道:“没事,只是一些小意外,但大体还是在轨道上。”
“在轨道上?”
“荀轼没有抵押品,他想找高井借钱,那就只能是无抵押借贷。”欧阳梅笑着说,笑容自信满满,“这对于银行来说是违规操作。我去个电话,联系一下我们家在日本的负责人,一封举报信递到董事会,足以终结这一切——这样,局势就还在我的掌握之中。”
苍白男子不禁坐直,肃然道:“梅姐真是神机妙算,父亲说您是女中诸葛,我觉得,您并不是女中诸葛——性别无法限定您,你就是唯一的当时诸葛。”
欧阳梅被拍得很高兴,当即摆摆手:“哎,这都是小……”话音未落,刚才离开的小李又火急火燎跑了回来,弄得欧阳梅很不满,“小李,我说了在欧阳公馆,你的一举一动都要注意!这么匆匆忙忙成……”
“梅姐!”小李急匆匆地低头跟欧阳梅耳语,因为太过惶急,竟然都没注意到自己打断了雇主的话,也没注意到自己越发放大的音量,“荀轼已经找高井借钱借成功了!”
“借钱借成功了?!”欧阳梅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处在阴谋算计的惯性思维轨道上,“那正好,我们有了证据,可以告高井违规操……”
“告不了了!荀轼有抵押品!”
“他一分钱都没有他去哪儿告抵押品?!”欧阳梅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大了。
“王群立桥头的那块地!王群立把他桥头的那块地拿去抵押了,借到了一大笔钱!这是一笔非常合算的操作,银行那边不可能找高井算账的,反而会表彰高井的见机行事!”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欧阳梅摆摆手,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半天没“没事”出个什么来。
反而是她眼前一黑,差点就跌坐到了沙发上。幸好是苍白男子及时出手扶了一手,不然欧阳梅就要出丑了:“梅姐,你没事吧?”苍白单子担忧地问。
欧阳梅摆摆手,努力睁开眼,牵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让你见笑了。这个荀轼……确实是诡计多端。”
最后四个字,倒是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气色。
缓了好一会儿,欧阳梅才从兜头一棒的眩晕感中走出来,大脑倔强地第三次开始运转:“王群立肯借荀轼地作抵押,显然这两个人还没有死心,他们还是想买西伯利亚那块地,想把尾款交上……他那块地贷不了那么多钱!他要么拿钱买地,要么拿钱还我钱,不可能借到比这个高的金额!既然他们选择拿了钱买地,那我们就立刻去找王群立要钱!他要是给不上,我们就告他违约抵押,隐瞒债权人已有财产事实!”
苍白男子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欧阳梅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旭刚,你想说什么?”
“梅姐见笑了,”苍白男子牵强地笑了笑,语气很犹豫,“我只是在想……”
话还没说完,欧阳梅和小李的手机同时响起,且都是震耳欲聋的铃声。欧阳梅下意识地看了小李一眼,随即急不可耐地拿起自己的手机:“什么事……什么?!王群立已经把钱还上了?!”
“老板,”几乎是相同的时间,小李也接完了电话,于是另一个噩耗接踵而至,“俄罗斯那边的人告诉我们……伊万诺夫那块地,已经彻底产权易主了。荀轼……百分之百的产权。”
“……”
“梅姐?”苍白男子注意到不对,赶快扶住又一次摇摇欲坠的欧阳梅,“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而这一次,欧阳梅却没能立马回应他——本就身体不好的她,因为接二连三的噩耗,这次是真的急火攻心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