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狂缠情——如有所备
时间:2022-08-07 06:57:56

  若不是他自己努力,始终不放弃,就算沦落到当街修手机也依然坚持,并最终好运地红了——
  他这一辈子就完全被自己的哥哥给毁了!
  “是啊,”说到这里的时候,面前的年轻人,第一次有了一些情绪——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像是吃鱼卡到了鱼刺一样的情绪,很难受,却又好像还能忍受,甚至还能微笑,让权汀毛骨悚然,“我让他吃了很多苦。”
  “我要说出去,让你身败名裂!你太有病了!”
  荀轼微微颔首,面带浅浅的笑容。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权汀愤慨地说,嫉恶如仇的她已经不愿意再给面前这个龌龊的年轻人一个眼神,“是想来示威?还是干什么?良心受不了了赎罪?”
  荀轼摇摇头:“不,我只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您知道,您别恨错人了。恶心的是我,傻白甜的是我弟弟,”他轻轻地说,忽而转过身,大步朝着荀辙走去——
  “荀辙,”他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笑了笑,“你听到了吗?这就是真相。”
  “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荀辙愤怒地望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已经捏得泛白的拳头进一步攥紧。
  咚!
  一声巨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荀轼先是听到了好似电视没有信号时的杂音,然后各种声音、所有的世界被剧痛拉成了一条线,脑袋涨得嗡嗡疼。
  “荀轼!”
  被荀辙击倒在地的荀轼无声地喘息着。
  世界一片漆黑,还带有一丝血红。隐隐地,他知道荀辙跑走了,母亲和道迎都追着他。父亲似乎呆在了原地,整个人彻底失去了灵魂。
  是啊,怎么能不失去灵魂呢,他总以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一切都是孩子在那里矫情。他说他自己是个怪物,怎么可能呢,不过是好学生在那里自怨自艾,嗷嗷叫着,一把年纪了还撒娇,想要父母的爱呢——
  不,是真的。
  他真的亲手养出了一个怪物。
  一个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回头的、一辈子都背着原罪的、丧心病狂的怪物。
  荀轼睁开眼睛。
  脸上有血,应该是刚才被荀辙打倒在地的时候,被地上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玻璃割到了,这里好像之前不小心被人摔碎过一瓶好年头的拉菲。
  血把眼睛糊住,所有东西都是红通通的,而他的面前,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也没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荀轼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在了地上。之前还故作的平静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巨大的恐慌裹挟住了他,不,那不是恐慌,那就是绝望——
  她不会回来的。
  怪物活该失去人所可以拥有的一切,因为怪物本来就不是人。
  弗兰肯斯坦凭什么去爱?
  可他明明早就想好了这一切,才做了今天的事。他就是想,他要做一个配被顾野梦爱的人,要去真正的忏悔,去认罪,而不是逃避,哪怕配被顾野梦爱的代价是再也没有顾野梦的爱。他明明早就想好了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心脏像是被凿了一个巨大的洞,哗啦啦的乌血在黑色的窟窿了流畅。还有线在死死地缠着,越来越紧。什么都没有了,他活该,确实,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但是,”荀轼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陌生得就像是别人在说话,“但是,还是好想小梦。”
  “谁在喊我呢?”
  突然出现的清脆声音让荀轼一下子僵住了。
  在他能够反应之前,他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片怀抱像是静谧的夜,而她的手像是夜空中清新的蝉鸣。
  顾野梦拿着要过来的医疗箱,单膝跪着,一边帮荀轼用酒精棉球处理着脸上的伤口,一边轻轻地说:“这就是你一直隐藏的秘密?”
  荀轼的呼吸急促了:“……是。”
  “那看来,我一开始的感觉确实是准确的——你真的是个一个很坏的疯子,”顾野梦摇了摇头,“真可怕。你无可救药了。我确实应该远离你的。”
  她一边说着轻蔑的辱骂,一边紧紧地抱住他,一边又把沾了满满酒精的棉球死死地往伤口上扣。
  疼。
  疼得要死,可荀轼却感觉生命在这种疼痛中复苏,好像新的息肉就这么快速地生长了起来,这种感觉,或许会被人命名为新生。
  这是新生吗?
  “你为什么不也离开我?”荀轼的声音有些模糊。
  顾野梦笑了:“他们也没离开你啊,是我让他们走的,比如你爸。因为我觉得,或许你也想一个人静静。”
  “……”
  “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顾野梦大大咧咧地说,跟往常一样,又自信,又满不在乎,带有顾野梦独特的标记,“当然,我自认为比你还是好一点……但是……怎么说呢?嗨,就这样吧。”
  “谁让我确实爱现在的你呢。”
  爱。
  她说爱。
  “小梦。”
  低低的声音像是小小的绿芽,在土地中生长。
  顾野梦翻了个白眼:“干嘛?”
  荀轼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不让她摔倒在全是碎片的地上:“我是否可以……”他喘息着,心脏几乎要因为太过迅速而跳出来,“带你回蓉城?”
  “现在吗?”
  “现在。”
  顾野梦想了想:“可以。”她笑了起来,“但得你解决所有的行程,以及订票。”
  又随性又精打细算,不吃一点亏。
  这是她的风格,就像她毫不犹豫地骂他又陪着他。不假意安慰,但也不离开他。可这就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光。
  爱是怪物的光。
  ……
  ……
  蓉城和魔都很远,但坐上飞机却很快。两个城市之间的人员来往很频繁,飞机也很多,只要是不惜一切代价,那肯定是能快速上机的。
  小年夜那顿乱七八糟的饭是在晚上八点结束的,而他们凌晨一点就到双流机场了。
  下了飞机后,荀轼小心翼翼地背上还在打瞌睡的顾野梦,到机场附近去提上自己在上飞机前就让人帮自己租好的车:“小梦,你在后面睡一会儿,我送你去酒店。”
  “我是要在后面睡一会儿,”顾野梦的声音含含糊糊地在荀轼的背上覆盖,“但我不去酒店。你把我叫来蓉城,肯定不是为了送我去酒店吧。”
  “……”
  “我没那么困,”顾野梦揉揉眼睛,“带我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不然我就不高兴了。”
  “小梦,”荀轼苦笑,“你这么聪明,我以后还能瞒得住你什么?”
  “你最好是什么都别瞒我。”
  顾野梦一边威胁,一边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挺不错,连梦都没有。
  记得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时父母会带她出去自驾游,开好长好长的车,而她躺在车后座,睡得昏天黑地。妈妈总想让她看窗外的风景,而她呼呼大睡,无动于衷。
  顾野梦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四周都是黑暗,一丁点光都没有,暗得有点反人类。顾野梦移到车窗边,轻轻在按钮区一撩,一片阳光霎时就充满了车内,驱散了黑暗。
  果然,这黑暗是人造的。
  荀轼开了挡光模式。
  她抬起头。
  车被停在停车场处,后排被整个拉平,变成了一张挺舒服的床——他这车本来租得就大,后排睡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他则抱着胳膊,坐在驾驶座上,歪着头睡着。他甚至没有把椅子向后倒,只是笔挺地立着。
  看着自己那块一丁点都没有被侵占,所以特别舒服的“后座床”,顾野梦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小梦?你醒了?”
  顾野梦见荀轼醒来,冷哼一声:“我说让你喊我的。”
  荀轼挠挠头:“我也困了。”
  “睁眼说瞎话。”
  顾野梦定定地看了荀轼半晌,忍不住笑了:“荀总,你想带我看什么呢?”
  荀轼也笑,一边摁下按钮,将阳光完全倾泻而入,一边伸手朝前一指:
  “喏,欢迎来到我童年生活的地方。”
 
 
第60章 忏悔
  蓉城。
  蓉城离渝城很近, 高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加上两城都发展得不错, 可以玩的地方多, 城市风格也完全不同,因此他们彼此都是对方城市居民短途旅游的首选。
  顾野梦当然也去过蓉城,还不止一次。
  但她从来没到过这样的地方。
  典型老城区的老房子的老房子, 巷子跟羊肠小道似的,跑半辆车都勉强。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水沟、人、违规堆出来的东西,路面坑坑洼洼,饶是蓉城骑自行车的人多,到这里了, 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技术如何, 是否能不在这里翻车。
  然后灰溜溜地选择弃车步行。
  荀轼晚上是把车停在了巷子外一处还算干净的现代停车场, 而当他牵着顾野梦朝里走的时候, 越来越多的混乱在顾野梦面前展现。
  穿着睡衣的阿姨, 大哭的孩子, 地上一不留神就可能踩到的狗屎……
  “小梦, 吃包子。”
  顾野梦默默地抬起头:“你为什么要在我才看到狗屎的时候给我说这个?”
  “这家店很干净, 又好吃, ”荀轼指了指前方的一家包子铺,那里排着长长的队伍,队尾已经出了巷尾, “要不是我昨天晚上就打了电话让老板给我们留好,根本吃不到。”
  “打电话?这么有用?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那倒不是。主要是我加了钱。”
  “……”
  “吃一口, ”荀轼推推她, “真的好吃。”
  顾野梦狐疑地接过包子, 不情不愿啃了一口。
  然后又是一口。
  最后, 当她惊觉自己一个都没给荀轼留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莲花确实是从淤泥里长出来的。
  这里面虽然很混乱,很虎,但……还挺有烟火气的。
  好吃。
  “我再去给你排队买点吧。”顾野梦心虚地说。
  荀轼摇摇头,牵着顾野梦往里走。
  顾野梦默默地决定,等此间事了,他们出来的时候,她一定要给他买点东西,逼他吃早餐。
  他们进入的是这个巷子中最角落、最破的楼。
  楼的正下方,就是垃圾桶,苍蝇满天飞,流出的脓水已经将墙根染出了黄褐色。走进楼里,老式的楼梯又高又抖,楼道里一点灯都没有,墙壁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广告。
  这栋楼本身也不高。走到三楼,荀轼停下了脚步,在一扇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转进去。
  “我记得你爸妈不是早就把蓉城的老房子卖了吗?”顾野梦突然响起来,“两年前他们就念叨过这件事。”
  “这栋房是我卖的,我让朋友帮我接了一下。”
  “啊?这么麻烦?”顾野梦没反应过来,“那不如直接不卖。”
  “这间房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不美好的过去,”荀轼平静地说,“如果不卖掉,这种过去就会如影随影,永远也洗不干净。所以他们怎么都会想卖掉的。”
  门开了。
  很小,很挤,像一颗内里朽烂了的豆。
  这么说倒也不对,因为里面除了有些灰,大体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最里一台老式电视机,不大,下面是旧但是设计利落的柜子。大木桌子放在沙发之前,既当餐桌,又代替了茶几,不过不吃饭时最好还是收起,因为当它支起时,所剩空间就太少,谁都不能走动——
  咔啦。
  荀轼摁着桌面,往上一拎,一推,一抵,大木桌就在墙根老老实实站着了。
  小小的厨房。
  一室一厅,还有一个小阁楼,屋顶整个都是斜着的,一不留神就会撞到头。一切都很有年代感,似乎时间在这间七十平米不到的小屋里停滞了。
  “家具都是当年的,我找人来打扫,不准他们换东西的位置。”荀轼说。
  他静静地看着小阁楼的门,浑身西装革履,表面上看,是和这里很是格格不入。
  可顾野梦总觉得,他一进来,似乎就和这里融为一体了。没有任何突兀之处,甚至于西装也看不见了。阳光从窗外斑驳地落在他的身上,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一个沉默而阴郁的少年。
  看不出阴郁的阴郁少年。
  顾野梦推推他:“听说你独享主卧?”
  荀轼被逗笑了:“是。”
  “那你爸妈住哪儿呢?”
  “我妈常年在外面跑生意挣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他们会在客厅支床。”荀轼想了想,“我爸睡沙发。”
  过年才回来吗……
  顾野梦忽然想起,荀家最喜欢吃辣椒的,似乎就是荀母,一时惘然。
  “要看看吗?”
  顾野梦点点头。
  荀轼转向左边主卧的门,伸手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这门其实和周围挺格格不入的,
  别的地儿都很有年代感,包括小阁楼的门,唯独这主卧的门,特新。
  听荀轼解释,顾野梦才知道,原来这门是他后来自己买下房子之后安的,而在这之前,门根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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