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家林场,东南方位。
乔茉被这一声唤得脊背猛僵。
这道记忆中的熟悉的声音霎时间便让她红了眼眶。
她不敢转身。
隔着一道长长的护城河,戚允珩立在对岸,那抹日思夜想的倩影落入眼底,他目光缱绻。
“七七。”他又叫了一声。
乔茉缓缓转身,对上他极尽温色的眼眸,泪水忽然决堤。
他缓步踏上连接两岸的桥梁。
乔茉猛然后退,忽然脚下一歪,整个人跌倒在地。
戚允珩心口一紧,忙下了桥。
「不要过来!」
乔茉手掌抵住他的前行,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嘴摇头。
她强压下心尖的战栗,忽然一道莫名的热流从小腹直窜而上。
乔珍酒里的药不少,但因她将才吐了大半,这才有了反应。
可乔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理智开始混沌,她直觉有些不对。
戚允珩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七七,你脸好红,可是生病了?”
怕惊到她,他缓慢迈步,蹲在她身前,试探着伸出手背去触碰她的额头。
「让你不要过来!」
啪的一声手腕被打开,乔茉大口喘着气。
这灼烧感太过熟悉,让她想到了被送入王府的那夜——
她被下了药。
眼前男子忧虑不已的脸开始出现重影,她想要碰他,理智疯狂撕扯过本能。
“七七你身子不舒服,我......”
「你能怎么样?」
乔茉强撑着精神对他比划。
哑老头的那间画铺是他们两素常见面的地方,是以,她知他亦能懂她的手势。
“我......”
纵然早先便知她是被灌了药送入王府,后来哑了喉咙,可今日真正见到戚允珩方知何为心如刀绞。
「今日一见既是永别,你......找个良家姑娘娶了罢。」
“七七!”戚允珩急了,“我只想要你。”
「可我已经嫁入了摄政王府。」
戚允珩缄默。
“我会救你出来的。”
乔茉一愣。
他抬头,目光坚毅:“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七七,我会让你离开那个地方的。”
乔茉紧紧地掐着手心与他对视,紧绷的理智已然快要土崩瓦解。
「别再多此一举。」
比划完她猛地起身,相比于无望的人生,她更害怕他的承诺。
戚允珩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男子微凉的触碰让此刻深陷水深火热的乔茉蓦地一颤,她瞳仁急缩。
戚允珩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二人脸色骤变。
方才濒临失控的乔茉登时回过神,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力挣开了他的手。
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往回跑。
戚允珩看着自己空落的掌心以及女子踉踉跄跄的步伐,隐忍的额角爆出青筋。
在那阵动静越来越近时,他终于转身隐退了身形。
......
乔茉的步伐开始逐渐虚浮,视线涣散,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到了极限。
可是不能停。
要跑远点。
再远一点......
“小东西。”
就在小腿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无力的身子被人托起。
乔茉勉力睁开眼,只见卫君樾眼底戾气横陈。
她心惊,脊梁蔓延起凉意,忽然唇瓣一痛,他俯身咬住了她的唇。
双手无力地推搡着他的胸口,换来的却是他愈发猛烈的进攻。
乔茉忐忑不安。
男人的反应让她慌乱。
他是发现......
不对。
他若是发现了便不会现在才来。
双手扭结在一起,她倏然触碰到了手腕的痛意。
“还捏?”
卫君樾松开他,薄唇染了红色,瞧见她手腕的红痕眼底燃起火焰。
他是将这个当成了她自己捏过的痕迹。
乔茉提起的心慢慢落底,与此同时药性席卷溃散了她的思绪,她踮脚咬上他的喉结。
卫君樾一怔,宛若星辰的黝黑瞳孔骤然沉底。
“本王来了。”
他紧紧回搂过她的细腰,唇瓣摩挲着她的侧颈,另一只手掌抬后示意。
常煊了然,面朝跟随的一众暗卫。
“阖目闭耳,十丈之外,四方分散。”
......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小茉莉没有叫错人的危……(捂嘴)
*出自《关尹子.三极》
*出自《汉书·主父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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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丛林树荫斑驳, 炙热浓烈了春日薄寒。
乔茉双目失神地望着波荡的树叶,眼尾的泪痕被风吹干。
她精神焕散,头脑空空如也,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他像是已经掌握了让她舒缓的方式,也大抵是她少了最初的抵抗, 最近他都没有让她痛到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理智慢慢回笼,她的瞳光开始汇聚。
忽有一阵凉风吹来, 乔茉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现在是青天白日。
竟然在这皇家林场……
乔茉吓得脊背僵硬, 寒意从脚底冒出,她一口咬住男人肌理分明的肩胛,身子猛缩, 只听他闷哼一声,然后停了下来。
卫君樾喘息低沉,头埋在她肩窝晕开一片热烈。
他哑声道:“好些了?”
大掌顺着她瘦到骨节凸起的脊梁, 卫君樾扯过铺垫在地上的大氅将她完全拢住抱起来。
乔茉缩在他怀里缓了片刻, 终于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睛迷茫地望向他。
只此一眼,卫君樾顿感喉咙再次收紧。
到底是顾虑到现下并不逢时, 他紧了紧抱住她的手臂,不再往怀中多看一眼。
“怎么跑来这里?”
注意到这片丛林距斗兽场的距离, 卫君樾沉声问道。
乔茉稍惊,脑中快速思索,然后伸出手,在他的胸口慢慢地写下几个字。
「我迷路......」
她没来得及写下后面几个字手腕便被蓦地捏住。
“故意的是吗?”
俯视她的视线灼灼, 乔茉怔忪, 又瞥见刚刚自己书写之处微敞的衣领, 甚至还能望见里面隐隐的抓痕。
她迅速垂头,不敢再看。
“身边也没几个靠谱的婢子。”
卫君樾冷嗤了声,粗暴地将她手臂塞进外袍,又猛地拉起大氅盖住了她的脸。
突然眼前一黑的乔茉:“......”
......
另一边。
戚允珩魂不守舍地猎下今日的第五只猎物。
看着轰然倒塌的雄狮,他眼中却全是方才与她的短暂相见。
她脸色不好,像是生病了。
摄政王府的人一定苛待了她吧,她那样忍气吞声的性子必然受了不少委屈。
思及此,戚允珩握弓的手紧捏到指节泛白,他沉沉地吐了口浊气。
忽然耳尖一动,他猛地转身拉开长弓。
咻的一声,利箭穿破虚空,只听那凶兽哀嚎一声。
这是他的第六只战利品。
......
日头偏西,申时已到。
斗兽场上悬挂的铜锣被敲了几敲,今日狩猎与斗兽皆毕。
狩猎场那头凡参与者皆带回了自己今日所得,奈何狩猎有规矩,只可用弓箭,倘若用了刀刃均视为舞弊。
是以,能正儿八经猎得一头猛兽的人少之又少,大都是选择猎取飞禽小兽,思量着以量取胜。
作为判官的侍者清点完最后一人的猎物后,正欲开口宣布今日胜出者,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以及阵阵交头接耳的讨论。
“天哪,那人是谁怎得猎了这么多?”
“一二三......足足有六头猛兽!”
“不会又是作假之人吧......”
......
戚允珩以绳缚兽,驱动马匹缓步向前,猛兽的尸身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有了方才乔瑜的荒唐行径,侍者不敢掉以轻心,向周围下属使了个眼色,便有数人上前去查验。
“大人,这些猛兽尚且温热,也无箭伤之外的痕迹,实乃这位公子亲自猎得!”
一言出全场哗然,就连台上的卫君霖也忍不住侧了目。
“本官宣布,今日狩猎胜者为......”
侍者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戚允珩。”他抬眸抱拳。
侍者了然:“胜者为这位戚允珩戚公子——”
“草民戚允珩见过陛下。”
戚允珩上前行礼,卫君樾不在此处,此时此刻高台上只有卫君霖一人。
“免礼。”他抬了抬手,又道,“今日既是戚公子拔得头筹,便依制而行,朕可许你一个恩典。”
“谢陛下。”戚允珩依旧跪地,继续道,“草民想在嘉钰军中某得一官半职,望陛下成全。”
语落,乔天朗蓦然侧目,方才还觉这名字熟悉,只是沉浸才刚刚乔珍乔瑜的怒气中尚未缓和,此时听到嘉钰军终于回过了心神。
眼前男子不卑不亢地挺直腰背,与那日在自家府门口朝自己兴师问罪的模样如出一辙。
竟是乔茉那丫头私相授受之人。
没想到被自己撤了官,竟来到这里某寻出路。
不自量力,乔天朗冷笑。
“这位公子出言甚是狂妄,嘉钰军岂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来的?”
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他此时刚好撞上了乔天朗的枪口。
这话多少带了些侮辱的意思。
但戚允珩神情依旧无波,他对着卫君霖继续道:“草民以为,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草民不才,只想为大胤尽自己一份心力!”
说罢,他双手交叠于额行了个大礼。
如此风度倒显得方才出言刁难的乔天朗十分小气。
“这位公子倒是心怀天下。”卫君霖忽然笑了,转向乔天朗道,“乔爱卿,朕前几日还见你上奏军中无人,如今这位公子朕瞧着倒是不错,你觉得呢?”
乔天朗气急,但又不可表现得太过明显。
现下乔茉正得卫君樾宠爱,倘若因戚允珩的事闹大了他们先前的苟且,此前种种便是白费了。
更何况现在乔瑜与乔珍已经完全失了去竞争摄政王妃之位的资格。
“陛下说的是。”
压下心头那股闷气,乔天朗应了声。
左不过到了他手下,这小子便任由自己拿捏了。
卫君霖浅浅弯唇,道:“那朕便做主,封戚公子为嘉钰军百户,即日入营!”
戚允珩垂头扬声:“谢陛下!”
如今嘉钰军势头正盛,更重要的是它与卫君樾相对。
而现在的自己,迫切的需要一个能与他抗衡的对立面。
是以,他不能去北宁军,他要留在嘉钰军,而且不只是百户。
......
接了封赏,又宣喝了今日斗兽胜负后已然日薄西山。
车队即将回行,百官皆待皇家先行,此时卫君樾抱着乔茉从林场的另一个方向走来。
刚刚接了封赏的戚允珩本在队尾,顺着众人视线望去蓦地浑身一怔。
他怀中的女子.....
纷乱的发丝露了几缕在外面,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忽然掉下一根发钗,那女子似是想挣扎,却被男人的大掌按了回去。
而正是这动作让戚允珩看清了她的脸。
双瞳如秋水含波,脖颈若隐若现地露出暧.昧的痕迹。
戚允珩霎时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
他又想起了刚才她不正常的模样,以及后来听闻乔珍的公然失态。
突然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她哪里是生了病?
她分明是被人下了药!
而自己,刚刚眼睁睁地瞧着她奔向另一个男人,并同他......
“戚兄弟,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
站在他身旁的一名武将出口问道,方才他骁勇且卑恭的样子很是得他们好感。
“多谢关心,在下无事......”
戚允珩空洞地移开眸,心脏收缩的痛让他喘不过气。
......
乔茉将将弯身想去捡发簪,却被人一把塞进了马车。
她刚坐下就要起来,忽地男人骨节分明的指尖捻住玉簪递了过来。
乔茉愣了一瞬,呆呆地伸手接过,又眼巴巴地望着他躬身而入,坐到了自己身侧。
卫君樾瞥她一眼:“怎么,还要本王给你挽发?”
她连连摇头,手别到背后拢起及腰长发随手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
马车开始缓慢行驶,一晃一晃地让乔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她靠着车板,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大抵是真的累极了,就连红了一片也没有发觉。
卫君樾余光始终注视着她的侧颜。
终于在重重地磕了一声后,他手臂探去一勾,小姑娘便稳稳落入了自己怀中。
男人紧抿的薄唇浅浅勾了勾。
......
乔茉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