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乔翊哭了许久,乔茉才慢慢从刚才的那股劲中缓和过来。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乔翊伸手为她擦拭泪痕,见她腮帮子鼓鼓的,怜惜不已。
乔茉哽噎的身子一颤一颤,她回过神,自然也发现了其中问题。
“哥哥,当年不是说你在晋丰之战中已经......”
“命大,还活着。”乔翊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坐到了一边,看到了熟睡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的话轻描淡写,乔茉却知这其中定然凶险十足。
眼看着她眼眶又开始泛红,乔翊心口一紧,忙解释道:“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吗?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多亏殿下相助......”
乔茉一愣,进而听他缓缓讲述了他是如何被拓跋茵救下入了北狄王庭,后与中原联系,又是如何在卫君樾的帮助下金蝉脱壳,最终回归胤朝。
“殿下识人精准,若非他察觉其中问题,我约莫是回不来的。”
乔翊小心地说着这些,虽然不太清楚她与卫君樾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明眼瞧着,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乔茉倒没有他预料中反应强烈,从始至终都默默垂头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摇篮中婴儿的被褥,卷长的睫毛遮盖了她此时的情绪。
“此番与我一道回来的还有北狄公主拓跋茵,天寒地冻的非要跟来,现下还在路上呢,她比你小上三岁,或许能与你说说话。”
闻言乔茉抬起眼,莞尔浅笑:“好。”
听她终于出声,乔翊松下一口气,轻笑着去碰了碰那只小小的团子:“这小家伙长得可真像我们七七,长大后一定......”
......
日暮将晚,乔翊风尘仆仆地赶来辽川,手下军务自是不少,与她说了半日的话,又连夜要赶回军营。
与他相见后的乔茉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哄抱着怀中婴孩时的眼里都带了不少笑意。
“小团子。”
新生的孩子见风长,精心养育了一个月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孱弱,通红的身子也愈发的白嫩,乔茉垂眸看着,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你舅舅回来啦。”她哈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婴孩的小脸,含笑的眉眼中荡漾了点湿润,“娘亲又有哥哥了。”
她半倚在榻上睡了过去,圈在怀中的婴儿却在此时醒了过来。
卫君樾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见她穿着单薄,他皱了皱眉,刚想将她抱到内间的床上去睡,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小团子嘴里吐了个泡泡。
卫君樾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在他的理解中,这种小娃娃醒来是会哭的,现在没哭一定是在酝酿。
他按住直跳的眉心,试图轻声与小团子交流。
“你,别动。”
“嗷呜......?”
“......”
小团子嘴边又多了一串泡泡,并蔓延到了鼻尖。
于是在卫君樾警惕的目光下,他小脸一瘪,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乔茉猛然惊醒,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半空对上。
见她慌忙地将孩子抱入怀中,卫君樾下意识后退几步,嗓音钝涩。
“你别怕......我不过来。”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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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乔茉很快别开了脸, 室内除了小团子愈渐凄厉的哭声再无其他。
“乖乖别哭,娘亲在。”她半撑起身子,抱起那小小一只拍着他后背轻声哄着。
卫君樾站在距她一丈远处, 静静地看她敛目娴静的模样,晦涩的眼中逐渐浮起一抹温和, 心中的某一块地方柔软到塌陷。
乔茉虽顾着哄孩子,但他的视线依旧灼热到不可忽视。
只是不知为何,寻常乖巧的小团子在今日如何也止不住哭声。
她皱着眉检查了一下包裹的被褥, 可尚且干燥。
“他是不是饿了?”
缄默良久,卫君樾忍不住开口, 乔茉一愣。
“我去叫奶娘。”
“不必。”乔茉颇有点不自在,“都是我亲自喂的。”
从小团子出生以来,关于他的事都是她亲历亲为。
室内静默了一瞬。
“你......怎么还不走?”
怀中的小团子已经快要哭哑了, 乔茉终于硬着头皮提醒。
卫君樾微怔,又瞧见昏黄的烛火飘渺地荡漾在她眼眸,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大抵是她方才转瞬而逝的柔和给了他虚无缥缈的错觉, 以至于他生了贪恋在此的奢望。
她没有一开始就赶他走,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能多与她接近一些?
卫君樾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向闪烁点点星子的夜色, 又想到一扇门之内的她正在做什么,眼眸暗沉了几度。
忽然室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他心中一凛, 动作比思绪更快地闯了进去。
“茉茉你——”
后半句话在见到里面光景的时候顿时卡在喉中。
刚刚半撑着睡得时间太久,导致她刚刚将小团子放平到侧时一下就麻了双腿。
好在刚刚的动静没有惊醒好不容易哄睡的小团子。
见他忽然闯进来,乔茉手忙脚乱地揪住衣领,可那方勉强撑着小塌边缘的腿脱了力, 眼看着就要滚下去。
“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她呼吸凌乱地撞入了男人深邃的瞳孔。
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女子淡香闯入鼻间, 其中还夹着以往没有的淡淡奶香。
刹那间,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乔茉感觉一阵气血唰得涌入头顶,他几乎是将她完全搂在怀中,如今近的距离自然是同样能察觉到。
“......你放开我!”
啪——
一巴掌甩在他手背上,她愤懑地扭了下腰。
“别动。”男人喑哑的低音响在耳畔,乔茉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就在她准备再次拉扯他手腕时,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他凌空抱了起来。
“你......”
“你还想再摔一次?”
熟悉的语调让乔茉闭了嘴。
好在他并没有什么逾矩的意思,将自己放到内室的床上后,又将小团子连着他的小床一起抱了过来。
乔茉靠着床梁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与那小小的团子,她感到无比的荒唐不经。
她怎么会在卫君樾这样暴戾可憎的人身上看到小心翼翼?
简直是疯了。
乔茉别开脸。
现如今哥哥还在他手下当职,即便是她与他再有私人恩怨也万万不可连累了哥哥。
再者,卫君樾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来日方长,等这些战事结束,就没有了他要夺去孩子的威胁。
忍忍吧,这段时间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
“嘶......”
就在她自我安慰的当头,小腿传来的酥麻感一下子直逼头顶。
乔茉顿觉脑袋一阵麻痹,视线都模糊了半响。
她下意识收回双腿,可男人按住的力度却不容挣扎。
不是吧,他难不成真的想......
“可有好些?”
卫君樾的声音将胡思乱想的乔茉带回了现实。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大掌隔着厚厚的衣摆揉捏着自己的小腿,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干什么。
“......不用你按嘶——”
他一定是故意的!
乔茉气得鼓起腮帮子,耷拉下的眼睫乱闪着表达她的不满。
卫君樾始终注视着她的神情变化,见状抿成直线的薄唇微微弯了弯。
二人相对无言。
乔茉靠着床梁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他也慢慢地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将她身后垫靠的软枕取走,准备为她褪下外衫时,卫君樾忽然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熟睡后脸颊微红的她,倏然想到了很久之前。
那个时候她看待自己的眼神充斥着抗拒与忍受。
看啊,其实很多苗头就在那些不经意的细节中悄然体现。
只是他早已习惯了杀戮与强硬,根本不曾品味这些细枝末节。
卫君樾终究是没有帮她褪下外衫。
他将锦被拉起,为她掖了掖被角,察看炭火正旺,随后又如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只有失去过才会明白。
时至今日,他不想,甚至不敢再对上那样憎恶的视线。
亦或者是说,在卫君樾的潜意识中,那种目光等同于她的死亡,也等同于一个人孤单地留守在冰冷又令人寒颤的无数个日夜。
他竟然怕了。
......
昭靖五年的除夕夜与上元节皆在战乱中度过。
卫君樾虽然手段狠辣,但也并非毫无人情。
于是暂时休整的北宁军破天荒的得了能在军中摆宴的指令,一时间欢呼成一片。
军中常年禁酒,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才能破天荒地多喝一杯。
拓跋茵在赶了一个月的路后终于抵达了辽川,乔翊白日中将堆积的军务全数处理完,又急着策马到城门迎来了她。
“乔小翊!”
刚下马车拓跋茵便提着裙摆飞扑而来,乔翊稳稳地接住她,蹙眉道:“公主仔细摔了。”
“不怕不怕,你会接住我的!”
拓跋茵中原话说得愈发流利了,她生性活泼,又常年养在王庭之外,更是无拘无束。
乔翊早习惯了她的咋咋呼呼,可站在他身后的乔茉却看得目瞪口呆。
先前乔翊便不止一次地提到了这位北狄的小公主,今日恰巧无事,又天气晴朗,乔茉便想着带小团子一道跟来。
“哥哥,这位是......小嫂子?”
她抿唇轻笑,乔翊大囧。
还不等他解释,拓跋茵便歪过了脑袋:“小嫂子是什么意思?”
湛蓝的眼神清澈无比,不知怎得乔茉忽然想到了在西陵时卫宛泱的儿子阿彦。
“嗯......小嫂子就是我哥哥的夫人。”
“哥哥?”拓跋茵眼睛一亮,“你是乔小翊的妹妹小茉莉!”
当初教她习中原话时如何都不能理解茉字怎么写,后来举了朵茉莉花的例子,后来她便一直记着乔翊的妹妹叫小茉莉。
“那夫人......”拓跋茵眨巴眨巴眼睛,又看见乔茉怀中抱着的稚儿,恍然大悟,“在中原是指能和乔小翊生娃娃的人吗?”
“咳咳......”乔翊太阳穴猛跳,“公主......”
乔茉忍俊不禁:“是这个意思没错。”
“七七......?”
拓跋茵咧开嘴笑了,完全无视了乔翊的存在,绕过他十分好奇地打量乔茉怀中的小团子。
“他好小一只呀。”
“公主想抱抱他吗?”
“不了不了。”拓跋茵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可能会把他摔死。”
“......公主。”乔翊嘴角抽搐,“摔死不是这样说的。”
“可是你之前也是这样说的嘛!”
“那是因为公主站在悬崖边,掉下去真的会摔死。”
“可......可这小娃娃这么小,我若是手滑了,不也——”
“公主!”乔翊万分无奈,又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死’这个字不太吉利,我们以后都要少说。”
拓跋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可以说......我知道了!”
乔翊头皮一紧。
“我们可以说摔坏!”
“......”
......
他们一路对话,一个人阐说一个人比划,乔茉在旁边默默听着,翘起的唇角好像要飞到天上去。
看来哥哥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孤单。
然而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见到院落门口矗立的男人时,笑意逐渐收拢。
“参见殿下。”
乔翊拉着拓跋茵俯身行礼,而拓跋茵也是立马收敛了方才的笑脸。
对于这个没有见过几次的中原摄政王,她骨子里存有畏惧。
卫君樾淡淡扫视他们,道:“没去营中随他们一道?”
乔翊愣了愣,对于他问出这样类似于体恤将士的话很是惊讶。
但也还是一五一十地回道:“末将方才去迎公主,晚些便去了。”
卫君樾视线始终落在乔茉身上,轻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乔茉顿觉笼罩的压迫感撤离,而另一边的乔翊却觉得无比莫名。
殿下怎得像是特地等在这里......问上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
拓跋茵喜欢热闹,她被安置在乔茉住房的旁边,又听闻晚上军中有宴席更是缠着乔翊非要去。
乔翊本是不愿带她,毕竟那儿都是些大老爷们,再者先前便有些闲言碎语,他怕她在遭伤害,可终究是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半推半就地也就应了。
夜幕渐沉,院落中又恢复了寂寥。
小团子哭闹了半个晚上,她头一遭感受到了孩子难带,好不容易将他哄睡,乔茉精疲力竭地靠着床沿。
瞧着他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脸,鬼使神差般,她竟看到了卫君樾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