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走了前任留下的猫——袁与年
时间:2022-08-09 06:30:12

  庄斐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汤秉文,还是在笑自己:“那当然,我就没交过比你更差劲的男朋友。”
  汤秉文用力抿了抿唇,没应声, 再度将大门打开准备离开。
  “汤秉文。”庄斐恨铁不成钢地从背后叫住了他,“你是哑巴吗, 你不会反驳的吗。”
  你明明是我交过最好的男朋友, 我只怕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和你一样好的人。你不是最懂我的口是心非吗, 那你拆穿我啊,我让你难堪那么多回, 你都不会想到让我也体会一下这种滋味吗。
  千言万语自脑中闪过,却没有一句说得出口。
  汤秉文轻笑了两声,有些吃力地倚靠着墙稳着身体,背对着她开口道:“你说的没错, 我为什么要反驳。”
  “我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不会难过吗。”庄斐痛恨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就算汤秉文看不见, 哭腔也出卖了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你无所谓的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是她最讨厌的沉默。
  “秋秋。”汤秉文再度开口时,庄斐忽然意识到,好久没有人这么唤她了,“我真的希望、也高兴你能放下过去,开启新生活。我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的情绪和感受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了。”
  汤秉文顿了几秒,语气分外认真:“我尊重他,所以我不该说。”
  庄斐终于意识到,在这场感情里她败得有多彻底。汤秉文太聪明了,方方面面的聪明,以至于自己的一切感怀在他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可笑。
  不过没关系,自己好歹留了退路,甚至要把退路当成新的道路,开启下一段征程。
  那就如他所愿,把他留在原地吧。
  “下周开始你不用来了。”庄斐很高兴自己此刻伪装出的冷静,“森林我会好好养,但它以后就和你无关了。”
  庄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他的背脊逐渐变得佝偻,头深深埋下,棘突几乎要刺穿苍白的皮肤,肩膀在微微地发抖。
  他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忽而变得凝重。推开门向前时,步伐显得是如此落魄。
  眼前的视线空了几秒,而后,他回身轻轻将门带上,连带着一声沉闷而沙哑的——
  “再见。”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庄斐才坐回沙发上。换做往日,她可能会大哭一场,可能会茶饭不思,但此刻,她的心情莫名变得异常平静。
  这场持续了近两个月的闹剧,是时候划下句点了。不管是纠缠还是自我欺骗,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森林。”庄斐轻轻唤了一声,可惜没能把这个专心玩耍的小淘气唤来,她苦笑了一下,“你以后只有我了哦。”
  还有一句话,就算森林听不懂,她也不敢说。
  如果她决定了要一直和高景行在一起,那么森林也必须要离开她。她自然不会像汤秉文一样,找个冤大头当甩手掌柜。但无论她寻得的安置有多好,依然代表着森林要再一次被抛弃。
  别人都说狗很忠诚,并且需要主人的陪伴与爱。那么猫呢,它要的仅仅是优渥的住所、美味的猫粮吗,它会不会也很在意同主人的牵绊,它被抛弃后,就算新环境有多好,也会感觉到受伤吗。
  庄斐没有答案,也不敢去细想答案。她能做的,只是将抛弃的时间向后延长些、再长些。
  虽然那也代表着,她同森林的感情会随着时间一并增加。或许到时候,受伤的就不仅仅是森林了。
  第二天下午,庄斐准时赶到了电影院门口,赴昨天那个错过的约。
  高景行一如往日那般打扮得体,见面后递给了她一杯奶茶,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同她进门。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庄斐的语气轻快,“我把事情都解决了,我和他彻底结束了。”
  “哦?”高景行笑了笑。“那我自然要选择相信你。”
  “你这是什么语气呀。”庄斐不高兴地冲他撅起嘴,“我又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话毕,庄斐忽然意识到,她原来也能自然地向别的男人撒娇。
  高景行似是也意外她的反应,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好啦,咱们以后不提别人了。”
  “嗯,不提了。”庄斐自我暗示般跟着重复道。
  电影很好看,至少庄斐看得很开心,结束后还兴致勃勃地同高景行讨论着剧情。两人的想法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庄斐难得寻到了知音,高兴得快要蹦起来。
  “你真可爱。”高景行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那你是不是可爱可爱我了?”庄斐乖顺地任他捏,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爱得不得了。”高景行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晚餐定在一家高档的法式餐厅,昏黄的灯光下,女声在用缠/绵缱/绻的法语悠悠念白。白净的瓷盘之中,小巧的餐点看上去分外可口,自然也分外昂贵。
  庄斐许久没来这种餐厅享受了,都快忘了得体的用餐礼仪,不免显得有些笨拙。
  可高景行完全不介意,耐心指点着她,又在她觉得窘迫时,轻轻同她碰了杯:“Cheers.”
  庄斐抿了一口红酒,往日自认为酒量不错的她,此刻竟然感觉有些醉了。
  “我好喜欢你啊。”庄斐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含混不清地重复道,“好喜欢好喜欢你。”
  “球球。”高景行颇为无奈地从她手里夺过酒杯,“怪我不知道你的酒量,要不还是别喝了。”
  “那我告诉你我的酒量!”庄斐一下子起了劲,兴致勃勃道,“我曾经一晚喝了五杯马天尼,然后一点事儿也没有,真的。”
  走出酒吧时确实没有事,顶多脚步有些混乱,回家路上就已经开始在车上昏睡。等到朋友将她护送回家,门一开,她便一头栽倒在汤秉文怀里。
  睡了不过一刻钟,庄斐挣扎着醒来往卫生间寻,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酒吧,半天找不到位置,将前来搀扶的汤秉文吐了一身。
  汤秉文一言不发,默默帮她漱了口,喂她喝了提前煮好的解酒汤,而后将她安顿到床上,自己回客厅开始打扫。
  翌日庄斐醒来时,汤秉文一早前去上班了。大抵是那碗解酒汤起了效果,宿醉后的不适感并不是很强烈,而昨晚在家吐到一片狼藉的事也早就忘了个干净,她便自以为自己的酒量确实很不错。
  从前庄斐喜欢泡吧,是因为无聊,而和汤秉文一起后,她便很少去了。
  那天纯粹是因为一个多年的好友从国外归来,一行人帮他接风洗尘,大家玩着闹着,忽然就开始比拼酒量。酒精上头的庄斐一霎变得无比好强,生生灌下去了五杯酒。
  后来汤秉文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中午回来做饭时,顺口问了一句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直到有一天,庄斐又约着和朋友出门吃晚饭,一向不爱干涉她交际的汤秉文难得开了口:“秋秋,今晚少喝一点酒好不好?”
  “怎么了?”彼时庄斐正专注地夹着睫毛,他的话半句都没过脑子,只随口应了一声。
  “喝太多酒对身体真的不好。我知道你喝酒的频率不算高,偶尔小酌一杯也无伤大雅,只是你有时候容易上头,一下子喝……”
  “知道啦知道啦。”化完妆的庄斐走上前,在汤秉文的脸颊留下了一枚鲜红的唇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啦。”
  汤秉文轻轻碰了下她吻过的地方,一瞬间笑得很无奈:“关心你啊。”
  “收到,遵命!”庄斐再次给他留了个对称的唇印,哼着歌踩着高跟鞋,心情愉快地出了门。
  一帮打从高中就去酒吧晃悠的人,一见面自然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庄斐开始还只是小酌,后来越喝越激动,再加上那躁动的氛围,动感的音乐,一杯酒灌下肚,就和喝了一杯水般自如。
  那晚她不如上次喝得多,但回家时也已经是个不省人事的状态。等到她凌晨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沙发上,而汤秉文则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你怎么没把我扶上/床啊。”庄斐有些疑惑地起了身,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张毛毯。
  “你不是答应不喝那么多的吗?”汤秉文的声音不同往日般温柔,甚至有些疏离和冷漠。
  “确实没喝那么多呀。”庄斐依然有些晕乎乎的,没意识到他的愤怒,笑眯眯地伸出五个手指,“上次可喝了五杯呢。”
  “庄斐!”同父母一样,汤秉文一旦唤了她的全名,那就代表着他生气了。
  “干嘛呀,怪吓人的。”庄斐懒得搭理他,摇晃着身体往卧室走。
  “你能不能稍微爱惜一点你自己的……”汤秉文冷脸跟在她身后,望着她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昏昏睡去后,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了没说完的话,上前帮她盖好被子。
  那晚他没睡。庄斐凌晨三点多才回来,汤秉文担心得一直捱到了三点多。
  她一回来便躺倒在沙发上,汤秉文一边试图扶起她,一边没忍住关心了几句。结果醉醺醺的庄斐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手脚并用对着他又骂又打,开始闹脾气。
  最后,汤秉文没辙,只得抱来毯子给她盖好,自己坐在旁边守着她。
  等到她凌晨五点醒来时,庄斐似乎已经把之前发生的事忘干净了,对着他笑得没心没肺的,并且依然没听进去他的半句劝诫。
  距离往常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原本无比困乏的汤秉文忽然睡意全无,将她在卧室安顿好后,自己待在客厅里生闷气到天明。
  这一觉庄斐睡到了九点多,等她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看见汤秉文在客厅里时,不由得有些惊讶:“咦,你没去上班吗?”
  “我请假了。”汤秉文冷冷道。
  “哦。”庄斐没有多问,简单地洗漱完后,揉着肚子往餐桌走,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一怔,“今天的早饭是什么呀。”
  “我没做。”
  这语气不对劲,很不对劲。庄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了。
  或许自己该关心几句,但肚子实在饿得厉害,吃饱了再说也不迟。庄斐继续往厨房走去,想着找点面包之类的填个肚子,却看见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
  按开一看,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鲜粥。
  庄斐站在一旁犹豫了几秒,转头冲向了客厅,一把抱住汤秉文:“秉文你怎么了嘛,你生气了吗?”
  汤秉文试图推开她,手却在抵上肩头时犹豫了一下,但语气依然是冷的:“你说呢?”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庄斐往日生气时,也喜欢让对方猜自己不开心的原因。
  不过庄斐生气的原因往往刁钻又古怪,而汤秉文的就好猜多了,她讨好地笑了两声,抱着汤秉文摇啊摇:“我知道了嘛,我下次少喝点就是了。”
  “你知道什么?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然后呢,哪次做到了?”汤秉文完全不顾她的讨好,语气依然带着不满。
  虽说庄斐知道错在自己,但她实在讨厌被教训的滋味。从小被惯到大的她总觉得,只要自己撒撒娇,不管什么错都得马上原谅她。
  更何况是平日里最宠自己的汤秉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较真。庄斐有些不爽地松开了手,向后坐了些:“我都说我知道了嘛,那你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怎么样……”汤秉文重复着她的话,轻笑了一声,“我要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少熬夜少喝酒,然后呢,你真的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庄斐一声比一声高,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扭头往厨房走,进门后小声嘟囔了一句,“烦死了。”
  “庄斐!”汤秉文音量一霎拔高了好几分,起身快步走上前。
  庄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汤秉文,带着无比的压迫感,眼里的怒意成了连绵的火焰,几乎要灼伤她。
  那紧握的手青筋暴凸,上臂绷出令人胆寒的肌肉线条,整个人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庄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你、你想干嘛……”
  汤秉文本有一肚子话想同庄斐理论,见她满脸惊恐,不由得一愣,眼里的怒意逐渐变为了担心。
  可庄斐依然很怕,瑟缩在角落里,不安地仰头望着他:“你离我远一点……”
  汤秉文一瞬间变得无所适从,后退了好几步,不自在地搓着手指,末了后低头道了一句:“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总之这件事结束得有些戏剧性,该道歉的那个没道,反倒收获了一句道歉——不止,后来又被好声好气地哄上了半个小时,掀开盖子的粥都放凉了。
  但起码庄斐知道了他对自己是一片好心,后来再和朋友喝酒时便会有意控制,同时也收获了不少嘲笑,问她是不是年纪大了,酒量大不如前。
  当然,这些嘲笑庄斐回家后都会尽数倾诉给汤秉文听,再被对方用十倍的话给哄开心。
  而这是汤秉文第一次同庄斐发这么大的火,并且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他本意并非庄斐想的那样,但生理上天然的差距同压制,难免会给对方带来恐惧。意识到这点后,每当二人再产生分歧,他都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实在控制不住时——
  哪怕话都没说完,都得扭头跑进房里,关上门开始跟自己生闷气。
  每每庄斐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都不由得觉得好可爱。
  其实大部分时刻,汤秉文都是占理的那一方。一般情况下,汤秉文都会尽可能包容她,但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他也会有自己的坚持。
  而庄斐明明道理都明白,可就是不爽被人管教,非得吵上几句,挽回一点面子。
  有趣的是,当她看见汤秉文被气跑了时,莫名愤怒都消散了。于是当汤秉文从房里出来,庄斐便会难得变得乖巧听话,说什么都答应。
  至于汤秉文,他更是好哄得可怜,一见庄斐这副模样,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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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厉害吗?”高景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都喝不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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