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当然啦,下次我们比一比……”庄斐忽然生生止住了话头,脑中一霎闪过很多画面,却一个都抓不住,“唔,还是不要比了吧,喝太多不好。”
“说的没错。”高景行一颔首,“偶尔小酌一杯就好。”
“你真好。”庄斐忽然放下酒杯,单手托腮,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何出此言?”高景行也放下叉子,温柔地同她对视。
“就是好。好关心我,好体贴……”庄斐摇头晃脑地说着,“好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喜欢得不得了。”
高景行望着她半醉的模样,听着她的甜言蜜语,笑容越来越深,却在某一瞬间又尽数敛起。
庄斐丝毫没有察觉他表情的变化,她想她可能真的醉了,眼前的人朦朦胧胧的一片,连眉眼都窥不清晰。
话还在不过脑地一句句从口中逸出,带着红酒的甜蜜:“我好爱你啊,全天下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庄斐。”高景行忽而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第20章
“你是谁吗……”庄斐眯起一双醉眼, 努力分辨着面前男人的模样,而后一咧嘴,莫名笑得很开心, “你是高景行啊,是我的男朋友呀。”
那双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爱意,语气轻快又可爱,高景行难得被说得有些害羞, 不由得轻笑着点点头:“嗯,猜对了。”
“什么‘猜’对了呀!”庄斐故作不满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我是笨蛋吗,这种事还要用猜的吗?”
“不是。只是……”高景行思忖了少顷,决定把扫兴的后半句话咽下去。
庄斐眨巴着眼等了半天, 也没等来他的话,干脆仰头清空剩下的小半杯红酒, 而后一边自斟, 一边自说自话起来。
“你知道吗, 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开心哦。你有钱,有好多好多钱, 你长得也好看,就是穿得太正经了,你性格也好,说话比我温柔一百倍, 反正、反正……反正你哪里都好,比全世界所有人都好。”
望着眼前这个摇头晃脑碎碎念的姑娘,高景行笑得很是无奈, 他拿起一杯凉白开,试图替换她手中的酒杯, 却被对方无情地打开。
“干什么!我、我不要喝水……!”庄斐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都说了我没醉,我都认得出你是高景行,是我的男朋友,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我相信你。”高景行默默将凉白开放到一旁,“只不过,还是少喝一点为好。”
“才不要。”庄斐小声嘀咕着,“没人管我了,我爱喝多少喝多少。”
高景行的眉心微妙地皱起,放进嘴里的上好和牛忽然食不知味。偏偏对面那位因酒醉变得无比迟钝,一边把红酒喝成了啤酒,一边继续碎碎念。
“我们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早一点在一起呢。我觉得我浪费了好多时间哦,只有和你在一起才叫恋爱,别的都不算!你呢,你是不是也好喜欢我,我们互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对不对?”
庄斐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迫切地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偏偏高景行迟疑了,他垂眼望着这只因酒醉一并染上红意的手,用另一只手覆住了它。
别人常说酒后吐真言,仿似只要酒精下肚,一张嘴就只能吐出真心话。
只是眼下看来,此话似乎并不尽然。也有些人喝了酒后满嘴谎言,与其说是为了骗别人,不如说是借着酒精侵袭大脑的机会,好好骗一骗自己。
最后的“战绩”,是一大瓶红酒见了底。高景行只喝了半个高脚杯,剩下的全部被庄斐自斟自饮了。
在她预备叫来第二瓶酒时,高景行适时结束了这场闹剧。
回去的路上,高景行叫来了代驾。两人坐在后座,不知是不是被室外的凉风一吹,庄斐忽然变得很安静。
她单手托腮,扭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万千色彩在她的瞳孔中流转,却留不下一丝一毫。
高景行扭头观察了她很久,而后伸手揽过她的肩,微微一用力。他能感受到庄斐的身体一怔,但并未做太多挣扎,顺从地靠进了他怀里。
从车内后视镜里,刚好能望见她无神的双眼,单单落寞地睁着,却什么也没有看。
汽车按着地址,在小区门口停下。庄斐似乎已经睡着了,两眼微微闭着,面容显得异常平和。
“麻烦你开进去。”高景行压低声音,开始帮代驾指挥方向。
这次,汽车停在了单元楼外。高景行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庄斐缓缓睁开眼,整个人有些发懵,眯着眼扫视了一圈车内的二人,而后并不等待高景行,兀自打开车门下了车。
“就停在那个车位吧。”高景行抬手一指,“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没问题。”代驾娴熟地一把倒车入库,从后备箱里取出自己的折叠电动车,一溜烟离开了这里。
高景行将车锁好,快步走上前。庄斐确实醉得不清,对着单元门按了好几遍密码,手好像失了力,按个按钮都极其费力。
待他走近时,刚好能听见“滴”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庄斐慢悠悠地往里走,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时,她迷茫地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转高景行,含混不清道:“你怎么……来了。”
“你喝醉了。”高景行握住她的手,“我送你到家门口。”
“哦。”这次,庄斐难得没有反驳,一路被他牵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庄斐有些不舒服地低着头。高景行上前一步,把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庄斐的指尖微微一动,整个人无比疲累,连推开的力气也没有,浑身的重量顺势向前倒去,又被他有力的身躯给支撑住。
“叮咚”,电梯缓缓打开。
高景行弯腰一用力,干脆打横将她抱起,一梯一户的布局下,顺利来到了她家门前。
“开门吧。”站在门口,高景行面对着指纹锁,轻轻拍了拍庄斐的手。
庄斐习惯性地伸出食指去按,抵上平坦的大门时,发现高度有些不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着。
“你放下我。”庄斐有气无力地轻哼道。
高景行没有丝毫犹豫,俯身稳当地将庄斐放至地面,在她摇晃着难以站直时,又适时搭了一把手,揽上她的腰。或许是情况紧急,位置稍稍有些靠下,也贴得过分紧了些。
这次,门顺利打开。庄斐进门后,不顾形象地踢掉高跟鞋,连家居鞋也不换,便循着记忆摸黑往卧室走。
她太困了,困到脑子里只有卧室里的那一张床,占据了整个脑海。
高景行紧随其后进了门,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最终只打开了一顶昏黄的玄关灯,不过起码也能朦朦胧胧地照亮庄斐行进的步伐。
记忆似乎不太好使,庄斐摸到一个门把手便开门进去,结果没看见柔软舒适的大床,只有冷硬的书桌同书柜。
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从书房退出继续开始摸索,未两步,腰上忽然揽来一只手。
“你的卧室在哪?”高景行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也想知道。”庄斐循声仰头望向他,透过吝啬的那点儿月光,目光里有种宛若圣女的纯洁。
高景行长久地注视着她,逐渐低下头,能感受到面前的人那红酒的醇香,伴着清甜的花香调,一缕缕地往鼻腔里飘。
“啊,我想起来了。”庄斐恍然大悟般仰头望向前方,没留意到脸颊上陡然擦过的一片湿润,快步往记忆里卧室的方向走去。
高景行抿了抿唇,喉结一滚,继续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那点儿香气依然在鼻腔里流转,却隐隐有些发痒,高景行忍不住打了声喷嚏,尽管尽力控制,在极静的夜里依然显得格外响亮。
高景行揉了揉鼻子,一句抱歉尚未开口,昏暗的室内陡然响起一声凌厉的猫叫。
被吵醒的森林带着起床气,自黑暗中如同一道闪电劈到了高景行面前,高高弓起的背脊背着一小块月光,浑身的毛炸起,立着的毛茸茸的尾巴宛若一面旗帜,预示着进攻的信号。
痒意越来越浓,高景行咳嗽着连连后退,连带着皮肤也开始发痒。
他退一步,森林便进一步,迈着优雅的猫步,却带着势不可当的气势,一路将他逼到了玄关,直到他的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大门。
“咳、咳……球球,我、咳咳、我先走了……”高景行咳到满脸通红,反手握住门把手,近乎是逃出了家门。
森林站在玄关处,关门声让它又愤怒地叫了一声,一双在夜里泛着绿光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依然保持着高度戒备。
而庄斐尚未弄清楚状况,她迷茫地回过头,发现屋内好像少了一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离开,她已经无力去想了。她走到终于寻到的卧室前,踉跄着脚步进了门,一头栽倒在床上。
空阔的屋内,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森林微微回过头,不知盯着何处看了许久,而后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湮没在黑暗里。
翌日,庄斐是被短信提示音吵醒的。一睁开眼,欲裂的头痛让她又痛苦地用力闭上眼,许久才摸出手机,是来自于高景行的一条短信。
“早,酒醒了吗?身体感觉如何?”
感觉糟透了,往日也常常喝酒,却从没有体会到这么难受的宿醉。是少了哪一环导致的呢,庄斐无心再去想。
她叹了口气,随意回复了句“还好”,便挣扎着下了床,头重脚轻地往前走。
昨天好像忘了换鞋,光脚踩在地板上感受到一阵凉意,庄斐不由得一个哆嗦,快步往外走去,却在门口一脚踢上了什么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
“森林?!”庄斐惊讶地低下头,发现森林窝在卧室门口,看起来也是刚刚睡醒。
被踢到的森林打了个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而后猛地蹿向了猫窝,蜷着身子继续睡起了回笼觉。
“什么毛病呀你。”庄斐简直哭笑不得,“有窝不睡,偏偏睡在这里,差点被我踩到。”
庄斐走向玄关的脚步一怔,目光从森林、地板到玄关一溜扫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昨晚自己是不是踩到森林了,不然怎么印象里有一声愤怒的猫叫。
可头实在太疼了,连回忆这点小动作都负担不起。她摇晃着走向玄关,换上温暖的家居鞋,感觉温度在一点点回到体内。
玄关处有些乱,不知为何,汤秉文的家居鞋东一只、西一只地躺在地板上。她低头看了好久,而后费力地弯腰捡起鞋子,打开门扔了出去。
是时候清理汤秉文在家中的所有痕迹了,包括——庄斐回过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森林——要不了多久,森林也得被送走。
头还是很疼,庄斐找出药箱,翻找了半天后,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在醉酒后吃过药。
过去醉酒后是吃、是吃……庄斐逼着自己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那碗热腾腾的解酒汤。
罢了,庄斐将药箱扔进柜子里,可能疼一会儿就会自己好了吧。
再度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时,高景行一连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那就好。”
“你吃过早餐了吗?”
“医院里的早餐味道可真糟糕。”
紧接着他还附了一张图,明显是医院食堂的背景下,清粥小菜看着确实令人食欲缺缺。
“你怎么去医院了?”庄斐疑惑地回复道。
没一会儿,一通语音电话打来。
“我过敏了。”高景行的声音哑哑的,听着有些沧桑,“可难受了。”
“是吃了什么吗?”庄斐在床边坐下,强忍着头痛关切地问道。
“不是,是被你家的猫感染过敏了。”
“猫……”庄斐抬头望向已经空了的门口,“你昨晚……”
庄斐隐约想起,昨晚家里似乎是还有一个人。
“嗯,昨晚你醉得厉害,我放心不下,便把你送回了家门口。结果一开门,猫就蹿过来,我一下子就过敏发作了。”高景行的语气带着歉意,“抱歉,都没把你安顿好就走了,你睡得还好吗?”
“该说抱歉的是我……”庄斐颇为不好意思,“你的情况很严重吗,你在哪个医院,等会我去看你吧。”
“不不不,一会儿我就去工作了。只是……”高景行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庄斐不解,“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那头沉默了少顷后,再度开了口:“你不是说,等我们在一起后,就把那只猫送回给你的朋友吗?”
庄斐握着手机,缓缓走出卧室。森林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伸着粉嫩的小舌头可爱地舔水喝,听见脚步声,它回头看了眼庄斐,摇了摇尾巴,继续埋头把水喝得“嗒嗒”响。
她背倚着门框支撑住身体,垂眼望着专心喝水的森林,淡淡开口道:“我明白了,这两天我会尽快处理好。”
“我知道你和它的感情很深,它也确实很可爱,我多希望我没有这个毛病,能和你一起养着它。要不以后,咱们一起养只无毛猫如何?”
“以后再说吧。”庄斐忽然感觉无比疲累,“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再打给我。”
电话挂断后,她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门框滑下,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喝完水的森林正对着沙发磨爪子,听见身后的动静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一个箭步冲进她怀里,像从前在汤秉文怀里一般,打滚个不停。
庄斐一边敷衍地挠着它的后颈,一边翻看着通讯录,拨通了一则号码。
“喂,媛媛,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个同事想养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