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钱不是纯粹打了水漂嘛!”说来也是奇怪,庄斐自个儿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但一旦汤秉文浪费钱,她就会心疼到不行。
汤秉文乖乖被她拍打着,脸上的笑容很是无奈,却依然强行美化道:“你不觉得这张照片朦朦胧胧的,很有意境吗?”
可惜庄斐完全不吃这一套,冷脸道:“不觉得。”
“呃,其实也没有那么模糊啦。你看这么一来,我上周刚冒的那颗痘都看不见了。就像你们拍完照都会磨皮,这不就是顺便磨了个皮嘛。”汤秉文嘴拙地继续试图找补。
结果这一说,直接把庄斐给点燃了:“你是觉得我的照片都P得很严重是不是?”
“没有啊。”汤秉文慌乱地摇摇头,“我是说我,我需要磨皮。你天生丽质,这张照片反而弱化了你的美貌。”
明明是有些油嘴滑舌的一番话,但被汤秉文用无比严肃认真的口吻说出来,颇有种可爱的反差感。
庄斐看了看糊成一团的照片,又看看满眼无辜和不安的汤秉文,一时无话可说,将照片往他口袋里一塞:“算了算了随便你,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汤秉文“嘿嘿”傻笑着,略略沉下身子,试图牵起她的手。
结果指尖刚刚触碰上,就被庄斐毫不留情地甩开了,附带一句铿锵有力的“别碰我”。
迟钝如汤秉文,当真再也没碰过她,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边。
望着这块愚钝的木头,庄斐恨铁不成钢,“唰”地飞去了一道眼刀。
汤秉文一惊,复又退开了半步,挂上一副讨好的笑。
怎么还越退越远了,庄斐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干脆冷着脸将手举到了他身前。
汤秉文略略拧眉,盯着这只手思考了一会,默默伸出了胳膊,抬到她手心之下。
这一举动让庄斐也一愣,怎么着,是要她握着他的小臂走路么。
好在庄斐不会同他一样乱猜,直接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啊?”汤秉文同样不解,“伸出来……给你打啊。”
说真的,看到他这副不解风情的模样,庄斐确实很想再狠狠拍他几下。
在心底默念了十遍“莫生气”后,庄斐决定还是好好教教他:“牵手。”
“嗯?”汤秉文依然一脸懵。
“牵手不明白吗?!”庄斐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当初自己初恋时,好像也没有这么迟钝啊。
“你不是说让我别……”汤秉文指尖微动,犹豫着却还是不敢握住她。
“不牵就算。”庄斐耐心尽失,懒得继续搭理他,快步向前走去。
“牵。”汤秉文小跑着跟上她,一把捞起她的手。
“去去去,不想理你。”庄斐再度甩开了他的手。
“可是我想理你。”这次汤秉文放聪明了,不依不挠地牵起庄斐的手,握得紧紧的。
想来二人刚在一起时,庄斐确实常常因为汤秉文的迟钝而生闷气。
汤秉文对她是好,可有时候未免太好太听话了,多少失去了点儿小情侣间的情/趣。
好在汤秉文学习能力还不赖,庄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都牢牢记在心上,并且很会举一反三学以致用。
二人在一起时间越长,相处得也越舒服自在。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想法,默契得好似双生。
而就是这么熟悉的两人,最终还是走到了分开。庄斐忽然想起之前刷到的一条博文,说是不要当男生的初恋。
那时候她觉得真扯,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好吗。而此刻,想到被自己调/教得体贴入微的汤秉文,不日要去温暖别的姑娘,崩溃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当下一任口是心非时,他会第一时间读出背后的潜台词;当下一任和他无理取闹时,他会及时地抱住她,吻她。
他不会像当初一样笨拙又直接,如果伴侣喜欢,他甘愿创造一些仪式感、一些浪漫,甘愿一起弯弯绕绕地说爱,甘愿享受爱情中这种甜蜜的小折磨。
庄斐教会了他一切,但那个人已经不会再是庄斐了。
再度拿起那张照片,看得出保管得很是用心,但上面依然有些微不可察的划痕。画面色彩也稍稍减弱了些,原本模糊的两张脸,此刻更是成了一团光晕,仅能辨出轮廓。
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痕迹,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抹去,直至消失。
“咚咚”,明明是自己的卧室,汤秉文还是敲了两下门:“我已经把东西安装好了,现在下楼去搬别的。”
“哦。”庄斐匆匆放下照片,快步上前。
开门时汤秉文仍然站在门口,二人无可避免地目光相交。
庄斐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大抵不会很好看,因为她发现汤秉文匆匆别开了脸,神色很不自然。
而此刻庄斐不想在意他的情绪,她目不斜视地走向客厅,同森林一起分享了沙发。
茶几上摆了一杯尚且温热的水,庄斐的目光刚刚落在上面,汤秉文开了口:“新杯子,没用过。”
还是继续新着,留给下一个客人吧。庄斐别开眼,并没有饮用的打算。
汤秉文下楼搬东西的时候,庄斐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森林,顺带环视着整个屋子。
她忽然觉得,这种小而温馨的房子似乎也挺不赖,总比回家对着空荡荡的一大片要好——
只是想来,汤秉文也住在那里的时候,房子再大也依然觉得温馨啊。
现在好了,整个家只剩她一个活物,还不如迟点儿独立,继续留在妈妈身边做妈宝。
似乎有段时间没联系父母了,庄斐鼻子一酸,干脆当下去了一通电话。
“喂,妈妈。”
电话接通时,汤秉文刚好搬着东西回来。听见声音,他脚步一顿,默默放慢了步伐,轻手轻脚的模样和森林有得一拼。
庄斐没忍住一笑,听着电话里母亲的关心:“咋了秋秋,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呀,人家就是想你了嘛,没事不能打给你吗。”庄斐习惯性地和母亲撒起娇来。
“能!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能打给妈妈。”
能被她以“想你”的名义随时随地骚扰的,除了汤秉文便是母亲了。
“那妈妈,我明天回家看你们好不好?”
上次回家好像已经是中秋节的时候了,明明在一个城市,却总是疏于往来。大抵是和恋人太甜蜜,和朋友太自在,逐渐以代沟为借口,不再习惯同父母相处,以为偶尔的电话短信,便能传递所有情谊。
“那个,秋秋啊……要不过几天?”母亲的声音一时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们明天有什么事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干笑了几声道:“我和你爸在大溪地度假呢,放心,我们一定尽早回来!”
“什么?!”庄斐忍不住一阵哼唧,“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啊,我好久之前就想去大溪地了。”
“那不是前几次喊你一块儿出国玩,你都说没空嘛。”母亲也很是无奈。
庄斐看了眼汤秉文整理东西的背影,和他在一起时总觉得一切都很满足,好像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很多类似的机会。
“那,你们下次出国玩,一定要带上我。”庄斐委屈巴巴道。
“没问题……欸我跟囡囡打电话呢,催什么呀。”那头似乎是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算啦算啦,你们好好享受,等回国了告诉我,我回家看你们。”庄斐决定还是不再打扰这对夫妇的愉快度假。
电话挂断时,汤秉文刚好将东西尽数码进了柜子里,他回过身,一时有些拘谨地看着庄斐。
庄斐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直把他看得越来越窘迫,轻轻笑了:“你是有话要讲吗?”
汤秉文犹疑了少顷,摇摇头:“没有。”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家伙,庄斐懒得同他多说什么:“你东西搬完了吗?”
“还差最后一趟。”
庄斐摆摆手:“那快去吧。”
汤秉文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时,庄斐轻轻吸了吸陡然变酸的鼻子。
其实她想说,不出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别人待腻了的地方闲逛,也不定比和汤秉文窝在家里开心。
恋爱时她做的一切妥协都是自愿的,她从没想感动任何人,也没想汤秉文为此产生心理负担。她只是在以自己觉得舒服、也努力让别人舒服的方式生活罢了。
但汤秉文不说,她也不说了。
这些年她说了太多话,也逼着汤秉文说了很多,她已经有些累了。
最后一批是森林的玩具,一些小球和毛绒玩具之类的,被庄斐统统打包进了箱子里。
汤秉文一进门,便率先扔了个小球给森林,森林一跳跳得老高,精力十足地开始自娱自乐。
眼见汤秉文一路向他的卧室走去,庄斐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抱着这些回房干嘛?”
汤秉文脸上有着令人费解的慌乱,他随手指了指电视机柜:“塞满了。”
“哦。”
也是,从前在她家,森林撒欢的地儿可大了去了,它的东西也单独占了一整个大柜子——就是收纳的方式未免过于宽松。
而现在,可怜猫爬架被拆了一节,紧紧和猫窝猫砂盆贴在一起。至于它的饮水机——庄斐看了眼一旁盛着水的不锈钢小碗,看来汤秉文不打算将其拿出来用了,也确实没有地方再摆。
但如果让森林选的话,它大概还是愿意和汤秉文蜗居。庄斐莫名不满地看了眼森林,汤秉文有什么好的呢,怎么谁都要选他,离开他也对他念念不忘的。
“那我先走了。”庄斐起身对着卧室喊了一句,她现在只想早点逃离这里,唯恐自己的心一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头。
“等等!”屋内匆匆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匆忙的脚步声。
门随即被打开,汤秉文快步上前:“给。”
庄斐迷茫地接过他手里的纸袋,看起来颇为精致:“什么东西?”
“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和你说了……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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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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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距离庄斐下个生日, 还有足足大半年的时间,这份礼物未免送得太早了些。
犹记得上个生日,汤秉文赶早做了一大桌菜, 提前订好了蛋糕和鲜花。礼物则是她之前在微博上随手点赞的一套口红,被汤秉文默默记下,一早买好。
口红价格说来并不贵,不过相较于汤秉文日常花在他自己身上的钱来说, 这依然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其实在遇到汤秉文之前,庄斐对于礼物是有点挑剔的,对越是亲近的人尤甚。
不管是太便宜,还是对不上她的喜好,都会让她觉得对方不用心, 不在乎自己。
对上汤秉文后,她其实还是秉持着同样的原则, 只是在金钱方面的标准改动了些——
别人赚一千万愿意给她花一万, 而汤秉文赚一万愿意给她花三四千, 听起来好像不如那种有一百给九十九的慷慨,但剩下的钱基本是拿去还债和补贴家用, 留给他自己的可能也就几百块。
对于一个入社会的成年人来说,要说几百块能过一个月,庄斐是万万不信的。
直到遇到汤秉文后,她才明白万事皆有可能。天天吃得那么寒酸, 还能长得又高又壮,真是辛苦他的基因了。
可怜汤秉文死活不接受她的赞助,庄斐只能想着法子提高点他的生活质量。
超低的房租不提, 她还常常额外补贴二人平摊的伙食费,借口自己想吃些好东西, 等到汤秉文乖乖买回来后,她尝上几口又装成小鸟胃,强行要求汤秉文帮她全部包圆。
既然汤秉文愿意配合她那些弯弯绕绕的恋爱小情绪,她也愿意想着法维护他重要的自尊。
哪怕无数次她觉得汤秉文抛下那些会活得更好,但就像她有她自己的脾气,她也会尊重汤秉文的坚持——
当然,生气到失去理智的时刻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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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够提前的。”庄斐将纸袋提高到眼前,“那我能提前打开看一看么?”
“当然。”汤秉文略一颔首,“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送过你太好的东西,我一直很自责。那天偶然看到它,突然觉得无论如何得把它买下来。本想着下个生日送给你,但既然你已经有另一半了,思来想去总归不太合适,可又特别想送给你,所以……那就今天吧。”
是不合适,不合适透了。
看到包装盒上的品牌,回忆忽然如潮水一般翻涌而来。天下还有比汤秉文更可恶的人吗,是不是故意不让她安生,不让她全心迈入新生活。
庄斐停下继续打开的手,将它放回了纸袋里,冷脸道:“我还是等到生日那天再拆吧。”
“它已经属于你了,任由你来处置。”汤秉文乖顺的语气,仿似他也是那件任由处置的礼物。
“谢了。”庄斐故作随意地拍拍他的肩,就像对待自己的那些男性友人一般,“那我先回去了。”
“好。”汤秉文一路跟着她走到了门口。
“就几层楼梯,也没什么好送的啦。”庄斐挤出一个笑脸,摆摆手。
汤秉文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改掉他的老毛病,只道了声“路上慢走”。
遇到下一个姑娘时,要把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呀。
你的爱,你的不舍,你的隐忍,你的不甘,请不要保留,全部告诉她吧。
庄斐最后看了他一眼,脑中思绪万千。
转身尚未踏入楼道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婉转的猫叫。庄斐没忍住回身低头望去,森林大抵是追随汤秉文而来,这会儿正舒坦地靠在他的脚边,不过在对上庄斐的目光后,还是给面子地摇了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