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吵了,小危年幼,慕姐姐你莫同他计较。”越安连忙走到二人之间劝道,“小危,你别说了。”
霍危这才闭上嘴,可慕渐惜却不放过越安:“一个靠着四处讨好才能进浮沧山的人,还轮不到你做和事佬扮好人,两头讨巧。这儿没有别人,你不必装。”
“我……”越安被她说得一顿。
“你什么你?这会见她得了萧师兄青睐就巴巴来讨好,你怎不问问她,过没过浮沧山的灵根初试?可别连浮沧山门都没摸着,你白忙活一场。”慕渐惜压根不给她说话机会。
越安被慕渐惜的抢白气红了脸,刚要回话,却听云繁开口:“什么是灵根初试?”
慕渐惜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灵根初试就是浮沧山入门弟子的灵根测试,我听他们说萧师兄准备带你回山门,你没用试灵珠测过灵根吗?”越安不理睬慕渐惜,向云繁解释道。
云繁尚未作答,忽听屋外传来温和悦耳的声音。
“云繁,出来。”
慕越二人极有默契地闭上嘴,不再争执。
越安踱到榻边朝云繁伸手:“我抱你出去……”
她的话没说完,云繁已经从罗汉榻上跳上,一溜烟跑向屋外。越安碰了个冷脸,面上有些讪讪的,慕渐惜见状不由翻个白眼,随之走出屋外。
屋外已经站满先前来的人,云繁小跑到院中央,看到满院陌生人,怯生生捏着裙摆止步。
“别怕,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师妹们,也是你的哥哥姐姐。”萧留年见她似有些怕生,蹲到她身前摸着她的头道。
“嗯。”云繁点点头,深吸口气才打招呼,“哥哥姐姐们好。”
稚嫩的童音带点羞涩,与她的目光一起,直击众人心坎。
好几声回应同时响起,灵星更是夸张:“她喊得我心都要化了……难怪师兄你心软。”
萧留年回头瞪了他一眼,才再度望向云繁,掌中擎起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珠。
云繁想起刚从越安口中听到的东西——试灵珠。
在修仙界这么多年,她对灵根自不陌生,只是修行至今还没测过自己灵根。魔修不太讲究这些,而她又是散修,并无正经师父教导,摸爬滚打全凭实战,拿到什么资源就用什么资源,所修魔功也是机缘所得,而后浑浑噩噩修练,无人指点,全靠领悟。
所谓根骨天赋对她来说已不重要,若无灵根,难道她就不修魔也不活了?
“这是试灵珠,可以测出你的灵根。你双手捧着它,闭上眼,什么也不必想。”萧留年拾起她的手,将试灵放到她掌心。
院子里一片寂静,无人说话,数双眼睛盯着云繁,她依言以双手捧珠,闭上眼,万念暂空。
也不知多久,寂静被接连响起的唏嘘声打破。
“行了,睁眼吧。”萧留年道。
她睁眸,望见自己掌中正泛着浅淡杂光的试灵珠。
四周看客面色复杂,眸中皆带惋惜与怜悯望向她手中灵珠。
只有萧留年神色未改,笑着夸道:“做得很好。”
语毕,他起身将试灵珠掷还灵星,朝众人平静道:“试完了。”
“师兄,这孩子的灵根,恐怕……”灵星身边站的女修面露难色道。
试灵珠乃由天地无极土所炼,会根据被测试者的灵根绽放不同光芒,某种光芒越炽越浓,便意味着这个光芒所代表的灵根越强大,而反之则弱。云繁的试灵珠所绽放的光芒微弱且色杂,这意味着她的灵根杂爻且稀薄,是最糟糕的灵根,几乎没有可塑性。
这样的灵根,长老们不会同意她进浮沧山的,哪怕她是萧留年所荐。
“回去再议。”萧留年打断对方的话,又朝云繁道,“你先进屋休息吧。”
他不想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些。
云繁“嗯”了声,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也并不多问,转头就朝屋中走去。
廊下的越安已小跑到她身边,轻搂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杂爻灵根也能修练。”
云繁斜睨越安,越安眼中也充满怜悯——这怜悯并不高明,带着一点自以为是的慈悲,仿佛在说:“瞧,有人比自己更加糟糕,真可怜。”
太拙劣了。
慕渐惜倒是冷嗤一声,看着越安似乎想说什么,到底忍住,眼里对云繁的敌意却少了些。那是隐约的较量,尽管年幼,但云繁身上透出的气息仍让她有种莫名威胁,这与越安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可现在,这威胁不复存在。
没有灵根,她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云繁不动声色看在眼中,忽然止步转身。
“留年哥哥,我是不是不能再跟着你了。”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能让萧留年听得清清楚楚。
本已背身走远的人也转过身来,萧留年定定看她片刻,眉色未动道:“放心,答应过的事,我绝不食言。门规不可破例,浮沧山不收你,我收!”
温和的语气,坚定的态度,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又道:“你可以做我弟子。”
仙门收徒自要遵循仙门规矩,但有道行的上修要收亲传弟子,却可自行决定,萧留年早已有收亲传弟子的资格,只是他身份特殊,轻易不收亲传弟子。
此语一出,众人脸色顿变,越安眼里的怜悯刹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抹复杂至极的神色,就连慕渐惜亦是一震。
“师兄!”几个声音同时响起,似要阻止他。
浮沧道祖唯一的亲传弟子,浮沧山惊才绝艳的大师兄,未来更有可能执掌山门,不论从个人修为还是地位来说,他都是近千年来九寰仙界的佼佼者,岂可收一个灵根几近为零的凡物为徒?更何况,还要占去他首席大弟子的位置。
萧留年摆手:“别说了,我意已决。”
灵根杂爻并没让她皱眉,可萧留年一句话,却让她蹙紧眉头。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做师徒好,还是师兄妹好?
作者有话说:
榴莲哥哥内心OS:知道是废弃灵根她很难过吧,没事,做他的弟子,还是可以陪在他身边的。
繁繁内心OS:好烦,不想要师父,就想找个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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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牵心
日暮时分,院子里再度响起喧哗声,却是浮沧山的弟子打算回城外的落脚地,宋家人难得遇见这么多修士,又出自浮沧山,自然拼了命的挽留,于是双方在院中客套推拒起来。
云繁坐在屋内,小脸板得沉。不论萧留年那席话在众人心头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她所纠结的,仅仅只是兄妹和师徒的差别。
这里头可差了辈份。
“怎么不开心?”萧留年一眼看透她的小情绪,蹲到榻前道,“不愿意做我徒弟?”
云繁抿唇不语。
“做我徒弟不止可以留在浮沧山,衣食无忧,以后也没人可以欺负你,外人想做都做不了,你为何要苦着脸?”萧留年笑着问她。
难以想像,有一天他不仅要哄着人进浮沧山,还得哄着人当自己徒弟。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将她留在身边,大概是相处的某个瞬间,她澄澈如洗的眼底浮现出的超越年岁的洞明让他动容。
天底下那么多想拜他为师的人,他偏偏就对这个凡人稚子动了收徒的念头,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佛渡有缘。
她有没有灵根不重要,他也只想免她颠沛流离,免她风雨飘摇,哪怕她凡人根骨难登仙途,亦可保一世安稳,百岁无忧。
仅此而已。
“他们……不喜欢我成为你的弟子。”云繁轻声道。
“外人如何想,是外人的事,你不必理会。”萧留年回得云淡风轻。
云繁揪揪衣摆,不知为何,心情愉悦起来。
别人都是外人,只有她不是外人
他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那我还能叫你留年哥哥吗?”
“现在还可以,待回山正式行过拜师礼,你就要改口唤我师父了。”萧留年见她眉开眼霁,知她情绪好转,便起身摸摸她的脑袋,又道,“好了,你伤势未愈,今晚在宋家再对付一夜,我让越安留下照顾你,待明日我们再来接你。”
浮沧山的弟子是不可能留宿宋家的,但云繁有伤在身,不好和他们一起在城外幕天席地,而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女娃娃诸多不便,是以萧留年才拜托心细的越安留下照顾。
岂料他话音刚落,就被云繁攥住衣袖。
“我不要!”她拒绝得彻底,“我不要别人,就要你。”
萧留年一愣,相处数日,她都知事明理,从没任性过。
“我就要留年哥哥陪我。”云繁定定看着他,眉间有些颐指气使的调调。
还有点撒娇的意味,是卸下防备后的亲近。
萧留年沉默片刻才无奈笑道:“好。”
云繁这才松手,唇边嚼着笑荡着脚,心满意足的模样。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送送他们,另还有点要事要谈,迟些回来。”萧留年仔细交代着,又叮嘱她,“一会宋姑娘送药过来,你要乖乖喝了,好吗?”
“嗯。”云繁用力点下头。
萧留年这才放心离去。
屋外的喧闹声渐渐小了,宋家果然没能留住浮沧山的修士。
众人前脚散去,后脚天便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云繁将腿收到榻上盘坐,陷入沉思。
桌上的烛火忽然间晃了晃,似乎有道风从窗外闯入。
云繁猛然间色变,抬手重重按上胸口,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袭来,让她钻心的疼,也让她瞬间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有人动用牵心引在找她。
此术乃是阴邪至极的寻踪密术,需祭施术者数年修为,再以施术者的精血为引,元气为源,方可千里追踪,令对方插翅难逃,甚至可以杀人取命于千里之外。
云繁用力揪紧衣襟,眸光变了又变,咬牙切齿般吐出两个字:“曲弦!”
牵心引的密轴就在幽澜山内,施术寻她的人,除了曲弦外不作第二人想。
果然是恨极了她,不惜大伤元气也要找到她。
云繁深吸数口气方平复下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很快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之策。牵心引虽然阴邪,但也并非不可破,只是会损耗她所剩无几的精元……
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屋外忽传来“笃笃”叩门声,云繁抚平衣襟,坐直身体,敲门的人没等她开口,就推开门,婷婷袅袅踱入屋中。
“萧仙君命我送药过来。”宋涓儿端着碗药道。
她着一袭单薄罗裙,斜挽云髻懒簪花,声音细细柔柔,愈发显得人如弱柳扶风。
轻轻坐到榻沿,她将药送到云繁面前,温声道:“是萧仙君给你新开的方子,趁热喝。”
云繁自醒来后就总看到宋涓儿在别院进出,不难想像自己昏迷的这些时日,她是如何围着萧留年嘘寒问暖、尽心尽力,再瞧她现下神色,不仅全无寻常女子亲事遇祸后的哀苦之相,似乎也忘记那夜苦苦哀求时说过的话,倒是耐人寻味得很,只是云繁心里有事,也懒得琢磨此女的古怪。
宋涓儿笑得温和,望着眼前孩子将药往唇间送,嘴角跟着一抽,眼见她要饮下药汁,可动作却又忽然停下。
“可是怕苦?这儿有佐药的果子。”宋涓儿边说边紧盯不放。
云繁半垂着头,目光自下而上,越过药碗蒸腾的白雾,倏尔望向宋涓儿。这个角度,她的瞳仁大得有些吓人,黑森森地让宋涓儿打了个寒战,可下一刻,她已收回目光,乖乖地饮下那碗药,好似刚才看穿一切的眼神,只是宋涓儿的错觉。
小半碗的药浓而苦,云繁一饮而尽,将空碗递还宋涓儿,揉了揉眼睛,露出倦意。
“这是佐药的果子,你尝尝……”宋涓儿夹了颗蜜果子,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云繁已然倒在罗汉榻上。
宋涓儿扔掉手里果子,脸上的笑刹那间消失。
“别怨我,借你一用,不伤你。”宋涓儿喃喃着俯身抱起云繁,随手拿起旁边的薄毯兜头盖住她,就往门外疾步走去。
小小的身体,没重量般轻。
低细的声音却魅影般响起:“借我何用?”
宋涓儿吓了一跳,低头望向怀里孩子,云繁依旧紧闭双眸。
是她听错了?
她收回目光,咬咬牙待要继续往外走,屋中烛火摇晃起来,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右边墙上浮现出的巨大蛇头阴影,她心脏险些跳出喉咙,下意识往左肩望去。
一只通体赤红的细蛇无声无息地游在她肩头,蛇口大张,尖锐的蛇牙对准她……
啊——
宋涓儿吓软双腿,尖叫声已经冲到喉咙,下颌却突然被一双小手掐住,那手的力量很大,掐得她无法张嘴,自然也无法发出叫声来。
云繁的声音随之响起:“别作声,把我送回榻上。我没穿鞋,不想沾地。”
宋涓儿低头望去,怀里孩子已醒,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她的手虽小,但宋涓儿毫不怀疑,只要她再用点力,自己的下半张脸就会被她捏碎。
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恶魔?
宋涓儿叫也叫不出,只能战战兢兢地把她送回罗汉榻上。
“听话,别叫,嗯?”云繁勾起唇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