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扭曲的法令禁锢侵害的从来都不只是Omega,而是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性别问题归根到底,仍旧是阶级问题的一种。
夏油杰看着面前的Omega,不,此刻她的性别完全不重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坚定不移的斗士。
即使他们的理念截然不同、甚至说得上背道而驰,他却仍旧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的微笑。
看到世上的美好,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你说得对,飞鸟。”他说,“在你相信着我的同时,我也相信你。”
“我依旧认为普通人都是猴子,完全没有教化的必要,事实已经证明基因带来的阶级是不可跨越的。”他玩笑似的对我说,眼中却一派认真,“我想杀光所有猴子、建立只有高等级基因的、平静又安宁的世界……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我的高等基因自救措施罢了。”
“但在此之前……在我们之间产生冲突之前,我想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他握住了我的手晃了晃,这是我们今天最亲密的动作,深不见底的眼瞳中一片郑重:“让我们一起撕碎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吧。”
我和他握手,就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离开之前,夏油杰叫住了我。
“如果你是那些Omega,你会怎么选择呢?”他问,“刨除你现在加在自己身上的重担,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O。”
“我宁愿马上死去,也不想在牢笼里长命百岁。”我沉默了一下,这么回答道,“死亡……说不定比漫长的斗争轻松很多吧?”
10.
我还是被七海前辈和五条悟一起骂了一顿。
“找杰结盟这种事找我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去啦!”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扯着我的衣领晃,“乙骨也是、杰也是,你还要招惹多少奇怪的人——”
“禁足吧。”在我求救的视线里,七海前辈冷酷无情道,“这次一定要关到你认错——”
于是我就这么凄惨地被勒令待在寝室禁闭、半步都不能离开,这几天吃饭什么的都是虎杖他们帮我带的,洗澡也是伏黑亲自护送。后者对这样的命令显然相当不情愿,每次等我的时候都会别过头去,只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我寂寞得要死,恨不得赶紧有人来挑事。
很快我就知道了,flag不能随便乱立。
我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的。
当我看到床边的人的时候,眉心微微一跳:“甚尔?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你不会为了赏金做这种事的。”
“虽然我们的确有交情,但是为了这种大金额悬赏和出狱的资格,这样的交情当然就……”伏黑甚尔面向我,弯了弯眉毛,“你知道的,一文不值。”
“我知道。”我叹息道,“你这种就叫渣男,太让人伤心了,我已经要哭出来了。”
“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一直想得到你、进了监狱还对你念念不忘、爱而不得、爱在心里口难开,借着悬赏才能对你表露出一丝情谊,还要假装全是为了悬赏、维持自己冷酷的形象。”甚尔从善如流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说实话,我可不太喜欢在床上哭哭啼啼的Omega。”
“好的,我这就哭。”我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在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的脸时,迅速对着他的脸释放了信息素:“不过说到底,最后哭哭啼啼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男人嗅了嗅我的后颈,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觉得会是你。”他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我的腹部,在我惊愕的目光里把我拎了起来,“呜哇,眼睛已经红了呢,是第一次被这么打吗?”
“哦哦,抱歉,”他没什么歉意地扯了扯唇角,再次按了按我的小腹,掀开囚服观察了一下,“是担心怀孕的事吗?没关系,我特意没打到子宫的位置,你被打到的只是胃部而已。”
从未感受过的痛感从腹部传到大脑,我痛得额头冒汗,眼眶中也分泌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在难以言喻的疼痛中,我被他拎着,看到他低头观察我的状态,艰难地保持理智:“为什么……你身上一点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
“你还是太不小心了。”甚尔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提到床边,让我的脑袋枕在他腿上,俯下身来注视着我,像是情人间面对面的私语,“虽然比起其他Omega,你知道的东西更多,也更优秀,但你仍旧只是一个Omega——你被笼子里的生活限制了,还有很多东西你没见过……”
他的笑意逐渐扩大:“所以你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样对信息素毫无感觉的Alpha。”
“你在放什么屁啊,”我面无表情道,“这他妈不是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吗?关我是Alpha什么事?说得好像五条悟很早就知道你对信息素毫无感觉了一样。”
“的确、你说得对,”甚尔失笑道,“他也是在和我打过之后才知道。没有信息素的Alpha就像透明人一样,没人会觉得这样的Alpha有威胁——包括五条悟,所以在被我捅了个对穿之前,他也不知道。”
“你这是在进行情报公开吗?”我被他钳制着靠在他腿上,忍着痛红着眼角抬眼瞟他,“不会吧不会吧,打个手无寸铁的Omega都要靠情报公开提升力量?”
“是的,我刚刚撒谎了。”他摊了摊手,坦然道:“我没有小看你,倒不如说我很重视你,认为你很强、并且很有可能翻盘,刚刚嘲笑你只是为了让你失去理智……所以,虽然你还痛着,但是我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先让你怀孕了……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吧?亲爱的?”
“唔……”我被他按着小腹,像是被大猫按在爪子下的小猫咪,忍着疼痛、断断续续道:“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因此感到荣幸的,混蛋!”
甚尔用吻盖住了我的痛呼声。
他亲了亲我的唇角,露出了大猫似的、带着点得意的表情:“我倒是挺荣幸的。”
与此同时,他按着我腹部的手逐渐发力,仍未散去的疼痛让我的眼角渗出一点泪水。他温柔地吻掉那点泪水,挡住我刺向他的针管:“真是危险……是肌肉松弛剂吗?这个对我可能没什么效果。”
我也察觉到了。他的身体甚至比被宿傩附身的虎杖还要强——至少虎杖不会让针管弯掉。
“真疼……唔……”我把针管丢到一边,呼吸急促,“你真是出人意料的王八蛋,甚尔。”
“你骂人就只会说王八蛋和混蛋吗?Omega大小姐?”他捏了捏我小腹上的淤痕,低声嘲笑道,“我不介意教你骂点别的。”
“哈、我可不想跟你学这个。”我从袖口甩出一管新药,将它摔碎在了地上,刺鼻的气味瞬间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有机会我倒是有点想跟你学体术了……下次一定。”
在这股气味中,伏黑甚尔用最快的速度扭断了我的脚腕。
“我就猜到你还有别的药。”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吸入了大量空气,“这是……为什么……”
我痛得泪流满面,趴在他腿上一拳捶在他腹部上,抽泣着骂他:“想不到吧王八蛋!幸好我之前就考虑到了有人对化学药物和信息素同时具有抗性的准备,用自己的信息素提取物做了、呜、做了一种全新的药物……呜……痛死了……你这混蛋、神经病……你有病啊!强制爱有必要粗暴到卸了我的脚踝吗!”
甚尔的动作已经变得相当迟缓了。他无力地抓着我的脚踝,扯着唇角道:“对付你的话,显然是有必要的。”
他察觉到身体变得不太对劲,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嗅到Omega的信息素而产生反应。这种全新的药剂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这种影响显然不应该在眼前这个Omega的预料之中。
“……你这是什么药啊。”他捏了捏我的小腿,“高浓度提取信息素?助兴用的?”
我见了鬼似的盯着他,震惊道:“你这都不晕吗?这种剂量对其他Alpha用估计都是致死量了,你居然还……?”
“都说了我对信息素极度钝感了。”他挑着眉毛,晕乎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慵懒,“哈……这种感觉……可真是新奇。”
我勉强撑着软绵绵的腿,坐在他身上提着他的领子,照着他的脸上打了两记,冷笑道:“还有更新奇的——你没被这么打过吧?”
后者被我打得偏过头去,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却仍然带着笑意:“的确没有,力道比想象中大一点……而且,你确定要就这么坐在我身上吗?”
我感受着那股热度,面无表情地又打了他一巴掌,冷酷道:“还不是你把我的脚踝扭断了……小心我把你的OO也扭断!”
11.
伏黑惠一脚踹开一个囚犯,站在北区的高塔下,抬头看向高塔顶端的灯光。
塔上住着他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几面的父亲、一个能重伤五条老师的要犯。这个名声不佳的罪犯如今绑走了他想保护的Omega,即使有点排斥见到对方,伏黑惠也认为,他来这里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习惯于保护弱小、保护同伴,觉得自己有能力和义务保护其他人——当然,也包括了那个兼具了二者属性的Omega。
在监狱门口的那一次见面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了,只是那个Omega显然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基因契合的名单上。
伏黑惠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是听五条悟提起的,“奇妙的Omega”,“和父亲相过亲”。也因此,当他听说Omega保护协会想安排自己和她见面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协会大概疯了。
在基因配对会上,他在人群里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Omega,后者被团团围在人群中,漂亮的脸上满是直白的厌倦。
伏黑惠有点同情她。
他知道Omega受到的不公,他们几乎是生育工具的代言词,许多人提起他们的语气尊重又轻鄙,尊重他们的子宫,轻鄙他们的意识。活在金丝雀笼子里的Omega看起来是那么纤细,细弱的脚踝看起来一折就断。
但他并没有来得及表达出他的同情。
这个Omega在圈子里也相当出名,“叛逆”、“不听话”,他看到她在Alpha的包围里亲密地搭着一个金发Beta的肩,熟门熟路地甩开所有人,甩下高跟鞋,从二楼的露台上翻了下去……
那时的伏黑惠站在露台下往上看,只看到那个小疯子在所有人的惊叫声里从天而降,跳到了他的怀抱里、把他压倒在地,然后不好意思地冲他吐了吐舌头,赤着脚拎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向外跑了,留下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虽然很想和大家一起跳舞,不过今天是周日,我在追的番更新了,希望大家理解。”
回忆到这里,伏黑惠已经有点想叹气了。那时的他迷茫地看着自己残留着香气的怀抱,想说那个Omega吐舌头的时候碰到了他的笔尖……纯情Alpha的心脏乱得一塌糊涂,而始作俑者却哒哒哒地跑了,再次遇见还用超级陌生的语气说:“伏黑惠?”
啧。
他一边想,一边向塔顶奔去。
真是……麻烦又讨厌的Omega。让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而到了现在,这个Omega也一直在刷新他对弱者的定义。
他看着被念叨的Omega坐在他眼圈发黑的父亲身上挥拳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惊讶?不、说到底,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好像也不该意外……
“啊……晚上好,伏黑君。”
我坐在伏黑甚尔身上,顺手给他的腹部也来了一拳,没什么力气地和伏黑惠打招呼。
甚尔偏过头,那张向来邪气横生的脸上居然带了一点微妙的羞窘。看到伏黑惠,他迅速扭过头,若无其事道:“有人来救你了?看来今天我是拿不到悬赏了。”
我猛地肘击他的小腹,冷酷道:“你本来也就拿不到。”
后者硬生生把闷哼声咽回肚子里,又飞快地瞟了一眼伏黑惠,故作镇定:“那可说不定。”
这倒是有点新奇。
我发觉自从伏黑惠来了,甚尔这家伙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让我很想利用这一点再欺负欺负他。
“……你闹够没有,”甚尔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咬着牙在我耳边说,“你还想在我身上坐多久,不怕药效消失吗?”
这倒确实是一个问题。我遗憾地又给他的脸上来了一拳,一手按在他的腹肌上,一边向伏黑惠求助:“拜托了,伏黑君,可以帮我一把吗?我的腿被这家伙弄伤了。”
伏黑惠看了一眼地上的另外一位伏黑君,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先把我安置在了桌上,看到我姿态扭曲的脚踝时皱起了眉头:“……必须简陋地处理一下……失礼了。”
“没事。”我坦然道,“都住同一间宿舍同进同出了,看个脚踝也没什么,只能拜托你——唔!疼、疼疼疼!”
伏黑惠相当熟练地咔吧一声把我的脚踝接了回去,在我的痛呼声平静道:“非常抱歉,我的父亲给你添麻烦了。”
“为什么要给她道歉啊……”甚尔背对着我们,敲敲扯了一条毛毯盖住下肢,语气不满,“我又没做什么……”
我瞬间变脸,可怜兮兮地抓着伏黑惠的袖子,长吁短叹:“伏黑君!他真的好过分、乌乌,他居然要对人家做出那种事情,乌乌……”
伏黑甚尔看我背影的眼神一时间跟看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