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吗?”
“你住几楼。”
“五楼。”
傅司白看了看这栋临街的老房子,靠近主干道的马路,车来车往,时常会有车鸣。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望了眼她身边厚重的拉杆箱:“没电梯?”
“没有。”
他走过来,提起了她的行李箱:“送你上去。”
温瓷慌了,连忙夺过行李箱藏到身后:“不用,傅司白,我能提上去的,这难不倒我。”
“少废话。”
他还想上前夺行李箱,温瓷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死死攥着箱子不给他。
傅司白从少女绷得发白的手背上看出来了,她不是怕麻烦他,她是…不想让他上楼。
他松了手,眼神冷了下来:“不请我上去坐坐?”
“我家…我家很小,也很简陋,也没有电梯,你不要去了,爬楼梯好累的。”
“我不介意。”
“我介意。”温瓷紧张地说,“你不要上去了,傅司白,真的,我家不好。”
傅司白漆黑的眸子望着她,眼神深邃,似要一眼望进她心里去。
她那点儿心思,在他这般不留余地的审视下,哪里瞒得过去。
“不是觉得家里简陋,是不想让我见你的家人。”
温瓷咬牙。
她在他面前真的毫无保留,什么都瞒不过。
少年固执地追问:“为什么,温瓷。”
“我觉得…暂时没有这个必要。”
冬日凛冽的风吹来,额前刘海挂着她的眼,微痒,她侧开了头,不敢看他。
傅司白嘴角撩开一抹冰冷的笑意:“因为你觉得我们很快会分手?”
“傅司白,我不想和你闹别扭,我们就好好的,不行吗。”女孩嗓音带了几分恳求,“我不愿意的事,你不要勉强。”
“但我说中你的心事了。”
她心里有点慌乱,反将一军:“那你也没带我见你的家人啊,我们现在这样…哪里就到见家人的程度了。”
傅司白单手插兜里,原本懒散的眸子带了些认真:“我妈妈不在了,爸爸不做人,我不会带你去见他。”
温瓷正要开口,傅司白立刻道,“但只要你愿意,我明天就可以带你去见我爷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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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眼】
第38章 、见家长
“温瓷, 只要你愿意,我明天就可以带你去见我爷爷。”
温瓷落在行李拉杆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脱口而出道:“我不愿意。”
他眼底的热切…冷了下来。
不愿意。
好一个不愿意。
他从来就未曾真的走进她心里,她把那扇门紧紧地锁住了。
他可以看她、吻她甚至碰她, 但不能爱…
他自嘲地轻嗤了一声,转身离开。
“是司白吗?”
一道温柔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傅司白回头, 看到舒曼清提着刚从超市买的鱼和蔬菜, 走了过来, “温瓷, 司白送你回家啊?”
温瓷下意识地回避道:“嗯, 妈妈,我们上楼吧。”
“司白, 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今天卜卜回家, 我正好买了鱼,让你尝尝阿姨的手艺。”
“妈!”温瓷拉着舒曼清,“您的手艺…您的手艺能入口吗。”
“你这孩子, 人家司白好心送你回来,你怎么不请人家上楼坐坐呢,太没礼貌了。”
傅司白看着温瓷急切的模样, 知道她很抗拒, 淡笑道:“谢谢阿姨的邀请, 我下次来, 这空着手也不太好意思。”
“害, 没这么郑重。”舒曼清拎过了温瓷的行李, “你看看,这么重的箱子,我们母女俩也提不上去,司白,请你帮帮忙吧,阿姨做好的给你吃。”
傅司白仍旧看温瓷。
他没有办法忽视她的感受。
她不愿意的事,他一定不会做。
舒曼清看出了傅司白的意思,掐了温瓷一下,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这么没礼貌。
温瓷紧紧咬着唇,良久,终于将行李递到他手边,轻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温瓷的家,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很狭窄,两室一厅,最多不过六七十平。
房间装饰却不简陋,柜子上铺着淡绿色的桌布,上面覆了玻璃,桌上还摆着插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两个女人的生活空间,干净、整洁、小巧细致,以至于他进屋后,竟有些无所适从。
四处都是她的痕迹和味道,显得傅司白就像一个忽然的入侵者。
舒曼清将菜放进厨房,回头对他道:“司白,你坐会儿,阿姨去做饭,很快就好,饿了吃水果啊。”
傅司白扫了温瓷一眼,她更加无所适从地站在柜子,小手绞着桌布的流苏穗。
看出了她的尴尬,傅司白卷起了袖子,来到厨房:“阿姨,我帮您。”
舒曼清扫了眼少年这一头灰白的潮流发,笑了:“你这小子,会做饭吗?”
“不会,但可以学。”
“千万不要,咱俩都是初学者。”舒曼清将鱼洗干净了放在案板上,“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当心闹得鸡飞狗跳。”
“阿姨也不会做饭?”
“对啊,阿姨也是跟着菜谱现学的。”
傅司白笑了,用家长会喜欢的乖孩子的语调问:“那…是谁把卜卜养这么大?”
“你不知道。”舒曼清毫不讳言地说,“以前我们家有做饭阿姨的,不过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她爸也…你之前来医院也看到了。”
温瓷生怕妈妈说出什么,匆匆走进厨房,打断了舒曼清:“妈,我来帮您吧。”
傅司白平时话很少,偏在长辈面前,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居然和她妈妈聊起天来了。
也是难得。
温瓷系上了围裙,卷起袖子,“你们都出去吧,我来做,靠你俩,一个初学者、一个黑暗料理大师…今晚别吃饭了。”
傅司白看她拿刀片鱼的动作,很熟练利落,显然没少做这些家务事。
舒曼清也顺着女儿的话道:“司白,我和卜卜做饭就好了。你是客人,去看会儿电视。”
“行,那我就当一次客人、坐享其成了。”
“快去休息吧。”
待他走后,舒曼清凑近了温瓷,低声在她耳边八卦道:“是个富家小子啊,他手上那块表,卓珊德斯。”
舒曼清啧了声,“三百万起步。”
“你观察这些做什么呀!”温瓷和他相处这么久,都没注意到傅司白手上戴了表。
“好奇嘛,想了解我女儿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啊。”
温瓷无话可说。
舒曼清切着菜,叹了口气,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他家境很好,但咱们家现在这样,不一定能配得上…”
“是你一定要请他吃饭。”温瓷顺势道,“我根本没想带他回来…”
“那他不是你男朋友啊?既然谈了,妈妈当然想要了解对方性格背景咯。”
“又不长久,您了解这么多干嘛呢,以后我真谈了合适的,再带回来给您看啊,户口随便让您查。”
“卜卜,你这出发点就不对。”舒曼清表情严肃了起来,似乎有点生气了,“既然在一起了,肯定是奔着长远走啊,又没闹矛盾,怎么就想着下一个了?既然没有长久打算,为什么又要在一起?”
“现在大学生谈恋爱,都是玩玩,谁能信誓旦旦说肯定有未来。”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温瓷知道妈妈思想保守,只能搬出乔汐汐来搪塞母亲:“我室友和她男友认识了三周不到,就跟人家出去住了呢,大家都是快节奏,这有什么。”
“我搞不懂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舒曼清不想和她进行这个话题,只叮嘱道,“看得出来,司白性格很好,你好好珍惜。”
“他性格才不好呢。”
只是在家长面前太会装了,这才见两面、就把诸多挑剔的处女座舒曼清给“收服”了。
舒曼清叹了声,“换了以前,咱们家也不是配不上这样的,但现在…是爸爸妈妈没用。”
她这样说,温瓷心里更愧疚了:“妈,您别想这么长远,行吗,不然我压力很大。”
“好好好。”舒曼清拉着温瓷洗了手,推着她出门,“行了,不要你在这里帮忙,你去陪客人。”
“诶?”
砰的一声,她关上了厨房门。
温瓷擦了手上的水,和百无聊赖的傅司白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吃水果。”她拿起刀,在果盘里挑了一个红富士苹果,准备削皮。
傅司白倚着沙发,目光掠过她的手,看她拿刀的动作生疏,怕她割了手:“我不吃苹果。”
“哦。”温瓷懒得伺候。
客厅里,俩人像不认识了似的,时而对视一眼,难以放松。
大概是俩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温瓷很主观地剥离了他的家世身份,只当他是傅司白。
可现在他来了她家,见到了妈妈,而且无可避免在家长的关切里、一定会涉及到家世背景。
温瓷没有办法再劝说自己无视他傅家太子爷的身份,怎么都觉得别扭、不舒服。
傅司白一言不发,深邃的黑眸却落在她身上,仔细地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温瓷百无聊赖,索性低头玩起了手机。
很快,舒曼清将饭菜端上了桌,招呼着温瓷给傅司白舀饭。
“阿姨,不用把我当客人。”
“我可没把你当客人,你和卜卜在一起,就是我们自家的孩子了。”
“好啊。”
他眼底绽开笑意,这抹笑,是真心的。
他很久没有感受过妈妈的温柔了。
……
吃饭的时候,舒曼清注意到温瓷唇上的破皮,随口问道:“卜卜,你的嘴怎么了,上火了?”
温瓷险些呛着,扯了纸咳嗽了好几下。
唇上的破口,当然是傅司白的“杰作”,让他每次都对她又撕又咬。
傅司白轻抚着她的背,解释道:“卜卜最近吃的辣。”
“那别吃太辣了,伤胃。”
她狠狠瞪了傅司白一眼。
傅司白温柔地笑了下,问舒曼清:“阿姨,您的眼睛怎么样了,听卜卜说您寒假要手术了,最近不能过度用眼,好好休息。”
“真是懂事的孩子啊。”舒曼清越看傅司白越喜欢,“阿姨有注意休息,你别担心。”
“那就好。”傅司白给舒曼清夹了菜。
温瓷注意到这家伙…是真拿她妈妈当自己妈妈了。
她听说傅司白妈妈在他很小就去世了,想他这种轻狂混蛋的家伙…也会需要母爱吗。
“寒假住院期间,我和卜卜一起来照顾阿姨。”
舒曼清还没说话,温瓷却打断了他:“不需要。”
她这一声突兀的拒绝,打破了傅司白和舒曼清之间友好的气氛。
空气僵硬了几秒钟,她缓和语气道,“你哪里会照顾人,不添乱就好了。”
舒曼清也笑着说:“住院那段时间,阿姨会请一个护工,你们俩孩子就管着自己吧,可别落下学业。”
“嗯,好。”
吃过晚饭,温瓷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清洗。
过了会儿,傅司白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抹布,帮她一起洗。
水流声哗哗啦啦冲着碗里的油垢,她看出了傅司白有洁癖,很排斥油污,拎着抹布也不像是会做事的人。
“别装了,我妈又不在。”她夺过了抹布。
“你觉得我在装?”
“你刚刚做的一切,不就是在家长面前装好学生么。”
傅司白背靠着橱柜,眼角勾起一抹狂妄的意味,望着她:“温瓷,我傅司白犯不着讨好任何人。”
温瓷压低了声音:“你对她再好,她也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你是什么妈宝女,连这种醋都要吃?”
“……”
温瓷撇撇嘴,继续洗碗。
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她的手。
傅司白终究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碗,克服了洁癖的障碍,咬牙切齿道:“老子犯不着来你家讨好你妈妈…”
他以前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做过这些事;也从未对谁说过这么多逢迎的话。
“犯不着你为什么来。”
“是我贱,行吗。”
“你能别说这种话吗,显得我不识好歹。”
“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识过好歹,仗着老子疼你,蹬鼻子上脸。”
“我没有!”
“你现在就是。”
俩人压低声音吵架,呼吸都有些急促,小姑娘胸口起伏着,极力忍耐着。
傅司白也在忍耐,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