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忍不住想掉眼泪了,强忍着,因为爸爸不能受到太强烈的情绪刺激。
“我还琢磨着,感觉自己睡了一觉,怎么就睡进医院了?”
“爸,你已经睡了两年多了。”
温叶良面露惊讶之色:“两年多?!”
“是啊,我…我都已经考上大学了,南湘大学,还进入了澜宁艺术团。”
男人抚摸着温瓷的脸蛋:“是啊,我女儿看着是长大了。”
“我和妈妈每天都在盼着你醒过来。”温瓷喉咙里冒着酸楚,都要哽咽了,却还是强忍着,“我还怕你要是永远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温叶良看着门边默默垂泪的舒曼清,也有些感慨地红了眼睛:“曼清,这两年辛苦你了,辛苦你照顾卜卜,照顾我…你放心,以后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们这么辛苦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都是一家人吗,我是温瓷的妈妈,我还需要你来谢我?”
温叶良笑了起来:“你这脾气,还跟以前一样,一天不跟我拌嘴、浑身都不自在是吧。”
“我说的是实话,你别想着醒来就能怎样怎样,好好将息自己的身体,凡事别动怒、别激动,要是再来一次脑出血睡过去,我可不会管你了!”
“我都听你的。”
温瓷听着爸妈这般亲切地拌嘴,也觉得开心极了,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和乐美满的家庭时光。
温叶良又问道:“对了,温叶仁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温瓷和舒曼清对视了一眼。
舒曼清走了过来,不动声色道:“你这才刚醒来,不问问我们这几年怎么样,就惦记你那个没良心的弟弟。”
“我不是惦记他。”温叶良冷声道,“我是想知道他有没有遭到报应。”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报应。”温瓷叹了口气,闷闷地说,“他接手了温氏集团的服装生意,虽然生意远比不上以前,但是靠着我们过去打下的名气和客源积累,混得也还算不错。”
温家是以服装生意起家,做年轻人的轻时尚品牌,现在有了相当的市场占有率。
那一次严重的财务危机,温叶良落败,但品牌的底子还在,温叶仁在搞垮了兄长之后,全靠着傅氏集团的扶持,重新接手了公司。
傅氏集团成了背后的实际控股人,而温叶仁,不过是傅家的一条走狗。
舒曼清给温瓷递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谈她小叔叔的事了。
本来温叶良脑出血,就是因为得知了亲生兄弟的背刺一刀,现在他好不容易醒了,想到从前的事,再要是血压上来了…
温瓷也明白,赶紧闭了嘴。
温叶良却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再为那种人怄气了,他也不再是我的兄弟。”
“爸,你就别说他了,咱们以后一家人好好生活,不管这些事。”
“卜卜,你放心,爸爸会努力,让你过上从前的生活。”
“你别想这些了,好好将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温叶良显然也面露倦色,于是舒曼清扶着他躺了下来:“再睡会儿吧。”
“妈妈,你别让爸爸睡,万一他又一家睡下去怎么办?”温瓷还是心有余悸。
“傻孩子,医生都说没事了。”
温叶良也笑了:“我都睡了这么久,一点也不困,我要好好看着你们,你们谁都别走,陪在我身边。”
“好,我们都陪着你。”
……
下午,不少亲朋好友和过去的商业伙伴听说温叶良醒来了,都纷纷前来探望。
不过医生说他刚刚复苏,不宜见太多人,于是放下了果篮礼盒,只在门口探望,向舒曼清道了慰问和恭喜。
晚上八点,病房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温瓷的小叔叔——温叶仁。
温瓷拎了饭盒回来,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温叶仁站在门口和母亲吵架,看起来是硬要往病房里闯,但是被舒曼清拼命拦住。
他身边还跟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拉扯着舒曼清。
温瓷惊得飞奔而来,扯开了男人的手,将舒曼清护在身后:“你们做什么!”
“侄女,好久不见啊,都长这么大了。”温叶仁露出了一抹鼠笑,“叔叔来看看你爸,结果你妈偏不让我们进去,亲生兄弟来了都不让进,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温瓷看他这架势,探病居然还带保镖的,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来打探情况,看父亲的病情究竟如何。
如果真醒了,说不定还要故意刺激他…
温叶良之前就是背着嫁祸给气得脑出血,现在看见他,血压又会窜上来。
温瓷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爸不需要你的探望,你赶快给我走!”
“哟,这还有没有规矩了!”温叶仁对着病房大喊道,“哥,你看看侄女这些年,怎么变得这么没教养了。”
“你快走!你给我走!”温瓷保护家人心切,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疯了一般推搡着温叶仁,“你快离开这里,不然我报警了!”
“报啥警,我好好来探病,看我亲哥,你凭啥报警。”
“你还知道他是你哥。”舒曼清愤恨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前我们家对你怎么样,你自己说,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背叛!”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温氏集团、不还姓温吗?”温叶仁咧嘴冷笑,“只是我哥没有做生意的天赋,现在公司在我手上,不也风生水起吗,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什么你我。”
舒曼清向来不会吵架,被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喘着粗气,脸颊赤红。
门内传来了父亲连续的一阵咳嗽声,显然也是被这家伙气得不轻。
“我爸病了这两年,你来过一次没有!现在过来,不就是故意要气他的吗!”温瓷推搡着温叶仁离开,“你再不走,我真的要报警了!”
“小侄女,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啊。”
“你滚!”
“你让我滚,我偏不滚。”温叶仁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医院走廊的排凳上,耍起了无赖,“我非得见着我亲哥不可,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
温瓷气得上前拉拽他:“你给我走!我叫医院的保安了!”
“今天你叫谁都没用。”
这时候,温叶仁带来的两个保镖就起了作用,他们一人拉扯着舒曼清,另一人拉拽着温瓷的手,将她拽离,好让温叶仁能进病房。
这时候,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走了过来,抬腿干净利落地踹开了拉扯温瓷的保镖,挡在了病房门口。
傅司白身长玉立,五官冷峻,锐利的黑眸带着极致的压迫感,凛冽地扫向了温叶仁。
他的眼神就像锋利的剑,顿时将温叶仁架在原地、动弹不得。
温叶仁看着面前灰发少年,满脸惊讶和恐惧:“小、小傅爷,怎么会是您…您怎么…”
傅司白将温瓷拉到自己身后,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第58章 、少年
第57章
夜色渐深了, 妈妈给温瓷发了一条短信,说爸爸已经休息了,刚刚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他, 他情绪很稳定。
温瓷稍稍放心了些,抬眸, 看到傅司白站在静谧的花园石子路上,颀长的指尖把玩着打火机, 微微垂首, 路灯惨白的光落在他的头顶, 将他五官笼入阴影中。
打火机的盖子一扣一开, 寂静的夜里发出脆响。
温瓷知道, 这是他缓解焦虑的下意识动作。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被戳破, 所有的真相,如此血淋淋呈现在他们面前。
傅司白低头点了根烟, 薄唇吐出烟雾,在黯淡的路灯下, 缓缓散开。
温瓷忍着强烈的不舍走到他的面前,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对视着…
几秒之后, 温瓷主动抱住了他的颈子,吻住了他干燥的薄唇。
浓艶的夜色里,他们疯狂接吻, 仿佛每一次的噬咬和纠缠, 都是像是最后一次了。
傅司白胸腔里撕裂般的疼意无法驱逐, 只能用这一个疯狂的吻来加以排解, 他恨不得吃了她。
唇齿间有湿润的咸和苦涩, 傅司白看到她紧闭的眼睫里, 有眼泪滚落了出来。
在初夏的微风里,小姑娘极力抑制着身体轻微的颤抖,忍住了抽泣。
“我记得某人说过,分手不会哭。”
“没哭,眼睛进…”
他打断了她:“想骗我,你最好编个更有说服力的借口。”
“就是没哭。”女孩用袖子擦掉眼泪,倔强地吸了吸鼻子,一如既往地倔强和嘴硬。
他语调洒脱,淡淡道:“行,没哭就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年三十之后。”
是了,他早就该知道了,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能守得住秘密似的。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傅司白扣下了打火机的盖子,侧过头,索性一并都说了:“我还知道你和萧雅见面的事。”
温瓷眼底又泛起了阵阵酸涩。
她无数次设想过,当这不堪的真相被戳破的那一天,他们将如何反目成仇、如何口出恶言、诅咒憎恶…
都没有,都没有…
有的只是如浪涌一般席卷而来的委屈和不舍。
“她是找我合作,我没有答应,我从没想过什么复仇,也没这个能力。”她努力克制着起伏的情绪,解释道,“傅司白,你不要误会我,我只是…”
“知道,你只是单纯讨厌傅家、讨厌我。”
但还不至于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男人的轮廓在夜色里越发显得锐利,按灭了指尖已经燃尽的烟头,弹进路边垃圾箱,“恭喜,你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温瓷用袖子擦着眼泪,她知道,这就是分手的意思了。
“是你厌倦我了,还是因为我爸爸醒来了?”
明知道这个问题提的没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这个问题,让傅司白偏头看了她一眼。
黯淡的路灯下,女孩梨花带雨,睫毛粘黏着,宛如受伤的小兽般楚楚可怜。
他极力忍着想要抱抱她的欲望,沉声道:“以前觉得,征服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爱我的女人,还挺有挑战性,所以耐着性子跟你玩这么久,但现在…老子是真的厌倦了。”
这句话,彻底让温瓷情绪决堤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着,一滴一滴拍在衣襟上。
“你对我好,原来是这样…”
傅司白不忍看她,将脸庞埋入了黑暗的阴影中,冷声道:“你不是早就想分了?该敲锣打鼓热烈庆祝,哭个屁。”
“人心都是肉做的。”温瓷带着哭腔,瓮声瓮气道,“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舍不得…舍不得也很正常,我缓缓就好了。”
是这样,就算养了只狗,分开的时候也会舍不得。
她只是重感情而已。
当断不断、拖到最后…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
“是啊,缓缓就好了。”傅司白嘴角划开一道苍冷的笑意,“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交换,就算有感情、也都是逢场作戏的情趣,你再哭,我他妈都要当真了。”
“我不哭了。”
眼泪没有用,求也求不来再多一分钟的温存,他在这方面向来果决。
温瓷擦点了眼泪,尽管他已经看不到了,她还是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祝你…找到比我更好的女生,懂你,疼你,迁就你…”
他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了。
“不像我,动不动就冲你发脾气,动不动就说讨厌你的话…”
晚风徐徐,眼泪被风干在了脸畔。
温瓷擦干了眼泪。
再也不哭了。
……
傅司白强忍着胸腔里的酸涩,走到了医院楼下的路口。
他的车违停在路边,被贴上了罚单,他拎着罚单看了很久很久很久……麻木、僵硬、心疼得不知该如何释怀。
他们这样的关系,哪有什么永远。
太入戏,像个傻子。
傅司白自嘲地笑了笑,按灭了手里的烟头,弹进路边的垃圾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资格将她痛苦地强留在身边,现在她爸爸醒了,正是该放手的时候。
这几个月的温存,已经够他用一生去回忆了。
傅司白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手架空温瓷的小叔叔温叶仁在温氏集团的所有权力。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但自从傅司白查清了温家的事情之后,一切就已经紧锣密鼓且不动声色地开始筹谋部署了。
他以前就派了几个心腹的CEO和高层去温氏集团,潜移默化而又不动声色地抽离了温叶仁的全部实权,而这男人着实没有管理能力,也蠢得很、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所以要套路他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现在,事情办得干脆利落、水到渠成,在明面上的路子走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傅老爷子亲自过问,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温叶仁机关算尽、出卖兄长,甘心情愿成为傅氏集团的一条走狗,但他万万没想到,傅司白竟然会着手对付他,而且埋伏早早地就设置好了。
现在他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来到了老爷子面前,告诉了他傅司白所做的一切,说这小白眼狼如何如何胳膊肘往外拐,色令智昏,竟然帮着女人对付起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