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黑色——火之楼阁
时间:2022-08-11 06:53:48

  路边一闪而过的广告牌让我有了灵感,立刻打断他的话。
  “现在几点?”
  “五点过几分,怎么了?”
  我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
  “太好了,还来得及!在下个路口左转。”
  “告诉我你要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
  十五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市体育场。正门前挤满了人,我们花了几分种才找到停车的地方。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回头一看,艾萨克还待在座位上没动。
  “布丽,不要告诉我,你带我来这是想看体育比赛。”他带着几分惊讶地问我。
  “不是体育比赛,是橄榄球赛,纽约洲的红色火箭队(Red Rocket)对卡罗来纳洲的飓风队(Hurricane),我可是期待了好久呢!别磨蹭了,再晚就买不到好座位了!”
  艾萨克只好下了车。我们买好票后,发现还有时间,便到附近的快餐店买了可乐和汉堡。对于这样的“垃圾食物”,艾萨克显得面有难色,我则装作没看见。开玩笑!要是耽误我看比赛开场,那还得了!
  我们进场时,体育场里已坐了八成满,在人堆里挤了半天,才找到座位。幸好,视野不算太差,朝四面八方望过去,尽是一张张兴奋的脸孔。
  比赛终于开始了。
  老实说,我至今对橄榄球赛的规则不甚明了,不过这丝毫妨碍不了我对于它的热爱。电视里重要比赛的转播我是一个不拉,并且只要时间和我的钱包允许,我都会来现场观看,毕竟现场看比赛的感觉跟看转播实在是不能比的,就如同一个人的疯狂是不能与上千名观众的疯狂相提并论的。
  红色火箭队的7号球员趁对方球员的一个疏忽,巧妙地抢到了球,向底线冲去,但对方的2号球员及时拦住了他,他将球传给旁边的9号,9号利用他天生的宽肩撞出一条路来。
  “冲啊,冲啊!别让那帮家伙困住你,快啊!”
  我紧张地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不曾意识到我的声音混在其它上千个声音里,9号球员的耳朵再尖也听不到。
  “不行!对方的防守太强,他冲不过去的!他应该传球,传球!”身边的艾萨克也站了起来,冲着我的耳朵直吼。
  我勉强听清他的话,点点头。9号球员果然没能冲过去,对方的一名球员向他冲过来,把他压倒了,其他人像堆沙包似地一个接一个压在他们身上。裁判走过来,将他们一个个分开,重新整队。刚才紧张的气氛有些缓和,大部分人坐回自己的座位。
  “真没想到你会喜欢橄榄球赛。”艾萨克贴着我的耳朵说,这时观众席上塞满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高中时我可是一名拉拉队员,经常穿着超短裙和别的女孩一起去助阵,我的第一个男友就是橄榄球队的队员,他长着一头可爱的黑色卷发。”
  艾萨克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的注意力又被比赛吸引过去了。这次是飓风队发起攻势,那个3号球员拿着球,接连撞开两个人。
  “撞他,撞他!该死,拦住他,别让他过去!”艾萨克站起来,朝着球场吼着,他的双眼因激动而闪闪发亮。
  我紧张地绞着手指,像是祈祷似地说:“哦,他冲不过去的,冲不过去的。”
  刚才的9号像是救世主似地向飓风队的3号撞去,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球被红色火箭队的7号捡去了,他像头羚羊般灵巧地在对方球员中穿行。
  这时全场都沸腾了,我夹在其他人中间,拼命地喊着加油,喊得嗓子都哑了却浑然不觉。
  快到对方底线时,7号被对方的一名球员抱住脚绊倒了,他的右手仍牢牢地捏着球,向那根白线放去。像是看慢镜头似的,球一寸一寸地移动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不自觉地抓住了艾萨克的手。他一定和我一样紧张,他的手湿湿的,满是汗。
  球最终触到了底线。我抱住艾萨克,又跳又笑。
  这场比赛红色火箭队以微弱的优势险胜飓风队。
  我兴奋极了,甚至当艾萨克送我到公寓楼下时,我仍觉得自己的血在沸腾着。
  “那个7号球员真是棒极了!简直没法形容,我真是爱死他了!”
  “你这么说可让我的心受了伤。”艾萨克半真半假地说。
  “天哪,我到现在还是好兴奋,不知道能不能睡着。”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艾萨克拉住我:“我得向你说声谢谢,谢谢让我渡过这么愉快的一个夜晚。知道吗?你可是第一个主动拉着我去看橄榄球赛的女孩。”
  我笑了。然后他吻了我。
  随着约会次数的增多,我和艾萨克的关系正快速地向恋人方向发展,凯瑟琳女士对我越来越客气的态度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明。事业感情双丰收的我高兴得忘乎所以,压根儿不曾意识到我的好运气正在用完。
  这一天我和艾萨克没有安排约会(他正在为一笔大生意忙碌着),独自回到我的小公寓,意外地发现杰拉尔德•罗宾斯律师正一丝不苟地站在我公寓的房门前。自从奥布里•弗里蒙特先生的遗嘱宣读会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对于他的突然来访,我不能不说感到十分惊讶。
  我请他进了屋,随即意识到他一身笔挺名贵的西服与我杂乱简陋的小屋实在是格格不入,我不由尴尬地笑道:
  “抱歉,房间有点乱。”
  罗宾斯先生宽容地一笑:“不,是我的错,我没有事先通知您就贸然来访,实在失礼了。”
  瞧,绅士就是绅士,连我的房间杂乱都可以说成是他的不对。我将屋子稍稍整理一下,腾出一把空椅子请罗宾斯先生坐下。在说了些“诸如最近怎样、工作还好”之类客套话后,他的神情慢慢严肃起来,我知道他是要切入正题了。
  “陈小姐,我今天来是因为一件和您本人至关重要的十分私人的事。您也许会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我自己也觉得相当棘手,但是出于对已故好友奥布里•弗里蒙特做出的承诺,我不得不来这一趟。”
  我简直被弄糊涂了。
  “您是说是弗里蒙特先生让您来的?”
  “是的,是他临终前拜托我的。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我自己也想来这一趟,您是位可爱的小姐,我不希望看到您受伤害。”
  我越来越糊涂了,不过我知道罗宾斯先生会向我解释的,所以我什么也没问,等他继续说下去。
  罗宾斯律师换了个坐姿,道:“您现在是不是和艾萨克——走得很近?”
  我点点头,这一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唉,也许这只是两个老头子的胡思乱想,可我还是得提醒您,艾萨克接近您也许是别有所图。”
  看着他那副慎重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能图什么呢?如果我是什么亿万富翁或是市长的女儿,还可以想想,但我只是个平凡的穷模特儿啊!”
  “您太贬低自己了,别的不说,您至少拥有一样别人没有的东西。”
  “是什么?怎么我都不知道呢!”
  “您忘了,您有奥布里遗赠给您的那套‘真实的黑色’。”
  我觉得我的笑容有了一毫米的动摇。
  “这套婚纱礼服是弗里蒙特先生的作品,也许是价值不菲,可还没值钱到让艾萨克如此动心的地步吧!”
  “单就物质价值而言,这套礼服值一千五百万美元!”
  “一、一千五百万?!”
  “这还是最保守的估算,相信一些收藏家愿意出更高的价钱。礼服上共镶了七十颗小钻石,十四颗中型的,一颗大型的,全都是真的。另外,它还具有更大的商业价值。弗里蒙特服装有限公司的服装能够成为世界知名产品,这完全是因为奥布里个人的声誉。但就是传说也有结束的时候,奥布里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出过新作品了,再加上近来服装市场的不景气,公司开始明显地走下坡路。‘真实的黑色’意味着一次机会,一次绝好的机会,假如能在这次的服装发表会上同时推出它,必定会造成一场轰动,标有弗里蒙特这个牌子的服装又将受到人们的青睐。艾萨克不像他父亲,他没有艺术天分,但很有商业头脑,他一定看到了这个机会,为了公司,他必定会设法得到‘真实的黑色’。”
  我的头脑里一片混乱,罗宾斯律师的这番话像个万花筒般在我的头脑里旋转个不停。我不并怀疑律师说的话,但我也不能相信艾萨克会是有意识地接近我,他对我的温柔体贴都只是为了得到礼服而装出来的!我无法相信!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因为罗宾斯又马上接着说: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并不一定就是真的,也许艾萨克是真心真意地爱你,毕竟您是一位如此可爱的女孩。”
  “我不知道。”我嗫嚅着说,“我觉得好混乱,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罗宾斯律师点了点头:“这是当然。”
  我送他到公寓门口时,他半是担心半是懊恼地说:“我希望我的这次来访能给您有所帮助,否则,我宁愿没有来这一趟。”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您的关心。”
  送走罗宾斯后,我像个梦游者似地走回屋里,把自己摔在床上,这几个星期以来与艾萨克相处的点滴情景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一边回忆着,一边不断地问着自己:他的这一句话是真的吧?他的这一个表情是出自内心的吧?他的眼神不可能是伪装的吧?他的动作不可能是有意识做出来的吧?
  想得越多,问得越多,我却发现我越不能确定。如何判定一个人是真是假?标准在哪里?或者一个人的真心根本就无从判定?我们大多数人甚至都不能了解自己,又怎能去了解另一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呢?
  我,是真的迷茫了。
  这一夜我像是做了一场荒诞、虚无而又悲伤的梦,等我从梦中突然清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拿起我的皮包,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床上,从一大堆只有女人才会用得着的杂物中找到了那张名片,我按上面的号码打过去。铃响了好几声后,才传来一个犹带睡意的声音。
  “喂。”
  “是科尔曼先生吗?我是布丽奇特•陈,你还记得我吗?”
  “布丽奇特——”声音里的睡意消失了。“当然,我当然记得。陈小姐,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还没有,我打电话只是想知道你那位神秘的客户究竟是谁!”
  “十分抱歉,陈小姐,我的客户——”
  “我不要听那些废话,告诉我,是不是艾萨克•弗里蒙特?”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足有半分钟之久。直到对方开口,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竟屏住了呼吸。
  “陈小姐,我想请你了解,处于我们这种位置的人,很多时候说话都很不方便,即使是一两个字的回答我们也不能说,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打扰你了。”
  我放下话筒,心也随之往下沉。一切都很清楚了,莱克•科尔曼果然是艾萨克•弗里蒙特雇来的,为的就是购买我手上的“真实的黑色”,而且是以低得可笑的价格!
  我呆坐着,然后起身,机械地换衣服,化妆,开始前往今天的拍摄场地。就算像个傻瓜似地被人骗了,被人伤了心,工作也还是要做的,要颓废要沮丧也得先看看银行里有多少存款。颓丧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权利。
 
 
第5章 Chapter 5
  我以自己都觉得钦佩的镇静和自制完成了一天的拍摄工作,最后一个回到更换衣服的化妆车,手提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艾萨克打来的。我望着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却发现手背上湿了一片。我摸摸脸,原来我在哭啊!
  会哭也是很正常的吧!可是,可是为什么?心口好像有一个硬块堵着,就算再怎么流泪它也不消失。
  车门“唰”的一下拉开,唉,人要是倒起霉来,真是事事都不顺,这个时候谁不好进来,偏偏来的是我最讨厌的那个人。算了,至少他不是那种会四处宣扬的“大嘴巴”。
  艾贝尔•雷丁至少呆了两秒钟,我想他是被我这副模样给吓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也让我吃了一惊:我本以为他会关上车门,离开,没想到他反而钻进车里,顺手把门锁上。不会吧,他应该没有什么变态的嗜好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分钟,他才像是突然觉得尴尬似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嗯——也许是我多事,但是我觉得要是有伤心的事说出来会比闷在心里好得多。”
  我沉默着。我认为向一个你一向讨厌的人倾诉心事实在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我布丽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呢?但是直到我听到一个声音,并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声音时,我才发觉自己并没有相信中的聪明,或者该说坚强。
  “我被人骗了。很难相信吧!其实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艾萨克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有什么别人没有的魅力,而只是为了那套‘真实的黑色’!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上次为巴克利兄弟出版有限公司拍照时我穿过的那套黑色的婚纱,那是奥布里•弗里蒙特先生最后设计的、未发表作品。你猜它值多少钱?一千两百万美元喔!很大的一笔钱啊!像我这种小模特儿也许干到死也攒不到那么大一笔钱。弗里蒙特先生在遗嘱里写明把它留给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得到了,像是中了彩票一样。”
  我用衣袖抹抹眼泪,真是糟糕,泪水竟像是决了堤似的,止也止不住。
  “我那时做梦也没想到它会那么值钱,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很喜欢它而已。可是艾萨克知道,他想要它,为了公司,他必须得到它。他派了个代理人来向我求购,而且只出价两百万,只有真正价值的百分之十!他真是个出色的商人,不是吗?可我没答应,我当然没有聪明到能识破他的诡计,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卖而已,所以他只好亲自来了。艾萨克是什么样的人?英俊潇洒,既有名又有钱,喜欢他的女孩子至少有一打;我又是什么人?唯一能向人炫耀的只有长相了,可长得漂亮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我真有那样的魅力能吸引他吗?我一直嘲笑别的女孩中的童话毒太深,以为自己就是灰姑娘,蠢得以为白马王子真的会为她而来。其实我和她们一样的蠢啊,我实在没有资格说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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