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仪轻捏她的脖颈,“母后盼我早日成婚,已然筹备几年了。我也已同她说过此事,你无需担心。”
荷枝再度失语,皇后娘娘……更担心了。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慕容仪接着道,“母后受过白夫人恩惠,极愿意照顾你。”
荷枝将额头贴近他的胸口,有些闷闷不乐,良久,最后问道:“殿下不怕后悔吗?”
实际上,怕的人是她。怕他因要弥补白家而娶她,怕成婚没多久被他厌弃。
怀抱缓缓松开,荷枝心中也涌上不安,强作镇定地看着他。
她才问了几句话,不会就嫌她烦了吧?
谁料下一瞬,唇瓣上堵住了一块温热潮湿之物,她瞪大双眼,看着他薄薄的眼皮近在咫尺。
只是愣神一瞬,牙关被轻启开,掠夺者看似温柔,实则翻涌起千层巨浪,毫不留情地扫过一处处敏感的角落。
荷枝浑身发软,下意识地往后退,谁知身前的人直接轻提她的后腰,带着她往后靠去。
失重的不安顿时袭上心头,荷枝下意识地勾着他的脖颈,直到后脑贴上一个宽大的手掌。
狭路相逢,无路可退。
荷枝的意识逐渐回神,脸颊上的震惊退去,可身子却随着他的每一次侵占而不自觉战栗。
腿脚早已发软,荷枝依旧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支撑,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待到呼吸深重,她才被放开,当即不住地深深喘气。
“我……”他的声音落在颈畔,灼热滚烫,“早已肖想良久。”
慕容仪也喘息了一会儿,才轻笑道,“精心谋划得来的,怎么可能不珍惜?”
他再与她面对着面,努力从她嫣红的唇角上移开,“还没有一件事能乱我这么久。”
荷枝两颊滚烫,被他说的心烦意乱,她垂下眼睫,闷闷地道:“我要走了。”
慕容仪抚了抚她的脑袋,认真道:“就住在太子府,如何?”
荷枝惊叫,“这怎么行……?”
相对而望,她丝毫未退,慕容仪才轻笑道,“也罢。”
他捻上她的唇角,“但是这便是签订契约了,不可反悔。”
荷枝顿时又耳热起来,随即躲过视线想要逃离,被他笑着扯住。
“送你回去。”慕容仪知道她有些受惊,连忙退让,“想回哪里?”
他几个月不见荷枝,也不曾打听到她的消息。按照她的性子,要是被关,还能过的舒心?
果然,她垂下眼睫,思索片刻,“我自己去找个住处。”
既不想住在太子府,也不想再回到白家。
“好。”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由得让她心中生出一种奇怪之感。
“不过一个姑娘家单住在外,多少会让人心生疑惑。”慕容仪分析道,“京中不比宜洛,对女儿家并没有那么包容,不过我知道有处街巷不错。”
“之前答应你可以在京中开如意楼,那条街附近有块地方合适,去看看?”
荷枝原本眼前一亮,一望进他的眸子又瞬间冷静下来。
好像……又被拿捏了。
她懊恼地别开目光,倔强道:“不,我自己找。”
慕容仪轻点她的鼻尖:“天色已晚,若要找,也等明日。”
荷枝左思右想,才发觉他想的确实最周全,便妥协。
慕容仪当即便安排马车。
荷枝虽有些不喜欢马车,但到底要出行。上了马车之后原本坐在角落里,但没想到他也一并上车。
“殿下这是……”
天色不早,让其他人送送也无妨。
慕容仪掀袍而坐:“送你。”
亲自送。
荷枝立即问:“被人看见怎么办?”
慕容仪瞥她一眼:“几年前,你初来东宫时,是否听过关于太子的种种传闻,说他——极难伺候。”
荷枝点头,又摇摇头。
入宫之前没有,之后……确实是听了不少,原来殿下自己知道吗?
慕容仪平静地发问,“当时如何想?”
荷枝呆了一下,眸子里也是茫然。
她哪有什么想法,主子便是主子,自己只需要做好伺候的事便好。
一只手轻轻别起她的耳边鬓发,笑道:“所以,有想法的永远都会有想法,没想法的自然不会多想,不必介怀。”
荷枝似懂非懂地点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努努唇瓣,暗叹一声。
看着她的神色沉寂,慕容仪不由得挑眉,“心疼了?”
但见荷枝有些疑惑地抬眉,慕容仪才知道自己猜错了,清咳一声,“在想什么。”
荷枝有些失神,说的话也琢磨不透,“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慕容仪端详着她的神色,反握了她的手,笑着接了她的话:“所以才需要改变。”
她一抬头便见到他眼中的笑意,一瞬间忽然感觉心中的情绪得到了回应和消解,不由得笑起来。
等笑完她才发觉自己不自觉已经同他坐的很近了,又急急忙忙地扯开视线。
“打开帘子看看,快到那处街巷了。”慕容仪看透了她的想法,也不拆穿,只是这样一面说,但是握着她手心的动作却没有放。
荷枝的注意瞬间被他的话吸引,掀开帘子一看,窗外车水马龙,灯火盎然,人流众人,再看行人打扮,多珠光宝气,但又并不端着京中人的架子。
她的心头一动,几乎敲定,就是这里。
没想到他一早做了安排,荷枝眸光一闪,刚要撤下帘子,就见他同时抬手扶住。
“那里。”
荷枝随着他的指尖看去,一众灯火通明的铺子里,有处灯影全暗,在这条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我提前看过,附近几条街都没有一家客栈,大多人都住在南城,相隔甚远。如今快到年下,旅居的许多人都回乡去了,多少冷清些。但如开起如意楼来,来年的景况应当是不错的。”
荷枝心中的一顿,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话琢磨一遍,才发觉的确有理。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笑起来时一副读书人的做派,然而她见过许多读书人只知诗书,明明不懂这些经营事,还偏说“仁不经商”。
慕容仪才发觉她盯着自己愣神,不禁问道:“怎么了。”
荷枝这回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多谢殿下。”
慕容仪温和地勾起唇角,正要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哪想碰到了她的唇瓣,她瞬间扭过头去,像一朵艳丽的花当即收回花瓣,露出点点绯红。
马车忽然停下,慕容仪温和地道:“到了。”
荷枝头也没回地掀帘下车,才想起来,没给太子掀帘。
有些匆忙地回头,便见他已经出来,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慕容仪先开口道:“就是这里。”
荷枝跟随在他身旁,一道进了宅院。
这出宅院比荷枝先前在宜洛的那座大多了,容纳一个八口之家绰绰有余,对她而言,到底大了不少。
几人的脚步声将院子衬得更加幽静,荷枝愈走愈觉得空落落的。
正屋里面明晃晃的亮着灯,有宫女弯着腰朝人行礼,屋中什么都已齐备,可以直接入睡。
她呆了一下,不禁怀疑,这与太子府中唯一的,区别恐怕只是没有太子,以及宅院中稍微小了些。
“婚前便住在这里。”慕容仪领她进屋,“看看还缺什么?”
荷枝急忙摇头,又不禁问道:“我单住在这里,会不会于礼不合?”
“这处宅院,当是补偿。”慕容仪笑起来,一抬袖,其余人纷纷撤退到屋外,还带上了门。
“今日是第一次住在这里。”他将她领到榻前,若无其事道,“若你害怕,我可以陪你小住一夜。”
第73章
荷枝当即与他分开些距离,支支吾吾道,“我不会怕。”
慕容仪平静地反问,“那串铜钱一直不离身,还不是害怕?”
她没想到又回到铜钱串的问题上,连忙解释道:“这铜钱于我意义很大。”
他的脸色微变,登时走上前来,不禁让人觉察到几分压迫感,“更名,也是为他?”
荷枝被他问的没了气势,结巴道:“他当时为了护我,连命都……”
“荷枝。”慕容仪忽然说,“为段轻寒立一座坟吧。”
荷枝:“啊?”
他神色认真,不像是玩笑,“将他的生前遗物拿去衡远寺,令主持为其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再以遗物入冢立碑,如何?”
荷枝愣了片刻,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她对段轻寒仍旧心有不忍。她不会忘记段轻寒当初在山寨中对她的照顾,也放不下他临死时那一幕,血液在手中流淌,温度逐渐流失。
神思轻恍,时隔太久,对段轻寒的印象似乎也停留在那一幕。
“……法事,可以么?”荷枝怔怔地发问。
“每年年底衡远寺都要为亡魂做一场法事,可以顺道送去。”慕容仪回答,也宽慰她,“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荷枝点点头:“多谢殿下。”
天色已不早,慕容仪知道自己不好再待下去,他一面观察她的神色,一面开口道:“要走了。”
荷枝也点头:“好。”
神情没有任何不舍。
慕容仪心中痒痒,捧起她的脸颊,从她的神情里捕捉到了一丝惊慌。
荷枝先是愣住,但见他动作及时停住,又有些不明所以。
突然间,一吻落下。
毫无征兆地气息交叠,荷枝呆呆地看着他,咫尺相近,还能看见他垂落的长长眼睫。
气息被分开,慕容仪发觉她分了心。
随即,一双手掌贴到她的额头,引导她将双眼合上。
视线被遮蔽,荷枝的心像是被忽然提起,悬在空中。
唇瓣覆盖上温润的触感,犹如陷落进一汪温柔的泉水,引诱着她不断坠落。
荷枝的脑袋有点晕晕的,腰间酥软一瞬,异样的感觉袭上全身,她踉跄地往后退,后脑覆盖着一个软软的手掌,让她停了下来。
纠缠片刻,他才停下来,把软成一团的人揽进怀中,叹道:“之后的几日,恐怕我不能常来。”
荷枝不说话,脸颊在发烫。
他在她后背安抚,心底却知道,真正不舍的人实际是自己。
慕容仪继续道:“大约明日,白家的人便知道你在这里。我在宅子里安排了人,见不见他们,看你。”
他查了昨日的祭台之事,才知道白家原来找回她是想打这样的主意。
即便鹤白再如何申辩自己并未想法,他都不会再将人交出去了。
该嘱咐的都嘱咐了,慕容仪心中才安定。
荷枝表面上从容地应下他的话,等到洗漱拆发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脸上的红晕压根没有褪去,想到自己心中的想法大约全被他知道了,不由得又一阵耳热。
一夜辗转难眠。
迷迷糊糊到了天光大亮,她又像往常一样起身,果然听到有人禀报,“白家大公子和忠义侯府的白姑娘来了。”
鹤白公子的身份一揭开,便是京中的名人,白相的威名依旧停留在很多人的心间。
荷枝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见一见。
大堂中,鹤白公子落座于正座。待其他人一并落座,荷枝才发现渺兮也在,不知他什么时候从宜洛回来的。
白晚意是个坐不住的人,当即便上前来拉住荷枝的手:“身上的伤如何了,我看看……啊!这些伤何时才能好全。”
她说着说着,眼眶便红起来,荷枝连忙道:“还好,与性命无碍。”
鹤白轻咳一声:“小四。”
白晚意才松开手,恭恭敬敬地坐回了原处。
“小五。此事并非我的安排,但于我确实有责,你被带走,我的人很晚才报。”鹤白解释道,“相关之人都已处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荷枝只能摇摇头。
鹤白公子到底有没有授意过,已不得而知。但就她在白家那些时日被看得有多紧,便知道白崇要将她带出来有多难。
他没有授意,但其他人也能揣摩出他的意思,帮他做决定。
“我已无碍。”荷枝道。
“如今你与太子的婚事已在筹备,可否需要家中再为你做什么?”
荷枝摇头。
鹤白的眸光一沉,转而道:“之前白家的身份还未见光,许多人都没带你认过,现在我带他们来叫你认一认。”
他首先一指渺兮:“白渺兮,你的堂兄,你应当认得。”
荷枝先是一顿,再点头确认。
而后鹤白公子又一一招人来让她确认,荷枝凝神记着辈分名字,大多都是同辈。鹤白解释,上一辈几乎已在之前那场案子中亡故了。
荷枝心中不是滋味,一面觉得十分痛心,一面又觉得鹤白公子这番介绍别有深意。
认完最后一个人,鹤白公子又问她身体如何,替她看了一次脉,见身体无碍,他才放心离开。
一大群人离开,宅院又显得空落落的。
荷枝回看大堂,心想,莫不是殿下连这个场面都猜到了,不然不必住进这么大的宅院。
如太子所说,几日中果然连他半个影子也没见到。
荷枝便在附近转了转,又看过街巷里的那处铺子,心中已有想法。
天气转凉,寝屋外的小树的叶子逐渐凋零。荷枝早晨起时没觉得冷,一推窗,便发觉外面的叶片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