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点靠近,大掌缓缓上移至后颈,指腹像是燃起一簇火焰,轻轻摩挲着少女精致的侧颜。
他没有说话,只是捧着她的脸,温柔缱绻的眸逐渐晦暗,浸满浓郁的混沌迷离。
腰上忽然一紧,清冽又炙热的气息覆盖上来,独属于男子的、最原始野蛮的渴求冲破束缚,一发不可收拾。
前所未有的陌生强势蛊得长宁有一瞬呆滞。
她全然放弃抵抗,害怕又期待地忽闪着睫羽,咬在她颈侧的唇舌更是刺激得她无法呼吸。
长宁还没从方才的绵绵情意中回过神,刺啦一声,所有阻碍被彻底撕碎,微凉的池水像是落入岩浆,爆发出阵阵热浪。
大掌锁住她的身躯,萧珩踩着水面,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骤然降临的窒息感不断侵蚀长宁的理智,只能按照他的节奏,步步后退,直到离了水面,出了净室,带着潮湿的水汽陷入柔软被褥。
床头唯一亮着的灯不知何时湮灭,满室朦胧黑暗,寂静沉沦。
连绵数日的阴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到了今夜,暴雨倾盆,更是激烈无比,带着毁天灭地的狂热席卷整个上京。
雨点重重砸下,苍黑瓦檐被撞击得噼啪作响,声响之大,惊天动地,只余满院花草乱颤,于疾风骤雨中飘摇,像是随时会折断般,岌岌可危。
长宁在困倦中醒来。
舞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歇,窗外几丛明艳海棠蔫答答地垂着枝丫,甚是无精打采。
床帐里只剩她一人,她艰难坐起身,垂下的眸不经意扫过帐内凌乱的情形。
帷幔并未全然撩开,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雨后的潮湿气味,隐约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粘腻。
长宁脸上又开始火辣辣地烧着,悄悄揭开帷幔一角。
门窗紧闭,没有人。
她劫后余生般,暗暗松了口气。
拉过衾被捂着青红斑驳的躯体,小心翼翼地将双腿挪至床沿,足尖着地后,颤悠悠地站稳,准备去够衣架上挂着的襦裙。
然而刚一挪动,屏风后忽然传出低哑的男声:“醒了?”
长宁登时膝弯一软,被衾被绊了个趔趄,赤条条地摔在地上。
萧珩快步上前把人扶起,口中责怪道:“这么大人了还是这般冒失,摔坏了怎么办?”
他刚从净室出来,只穿了件松垮寝衣,发梢还坠着水珠,手中帕子已经开始为她擦拭。
一阵凉飕飕的,让长宁下意识缩回去,避开他的动作。
萧珩拿着帕子的手僵在空中。
长宁红着脸解释:“我自己来,你别碰……”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变得异常嘶哑。
萧珩直直盯着她。
“……也别看!”
她羞愤欲死,忙揪起衾被挡住身上的痕迹,把脸也埋进去。
萧珩被她的动作逗得笑出声,“又不是没看过。”
“这不一样!”
昨晚没点灯,能让她降低点羞耻感。
长宁脑袋嗡嗡作响,继续掩着身体退回床上,背对着他。
萧珩用金钩束起两侧的帷幔,没敢告诉她,其实他眼力极好,夜间视物全无问题。
但碍于某人的羞耻心,他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说。”
他轻笑着,飞快钻进被子里。
温香软玉在怀,萧珩不由想起一些事。
虽然,长宁打小就爱哭,但这次哭得……未免太惨了些。
他颇为自责,温热掌心便不知不觉地按在她酸软处,关切地低喃:“……还好吗?”
突然俯身靠近,吓得长宁一个激灵。
萧珩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我真不来了。”
“信你个鬼。”
长宁忍不住嘀咕。
自从认识了萧珩的另一面,她就很难再轻易相信他的话。
这不,刚腹诽完,不算太陌生的触感让她惊叫出声,忙警惕地抓住他的腕,美眸圆瞪:“……你刚还保证来着!”
第94章 争辩
净室里,池水荡漾,蒸腾的雾气氤氲,烫得肌肤再度泛起红霞。
偶尔传出几声尖叫:“……洗就洗,你干嘛呢!”
萧珩牵住胸膛前乱捶的小手,举至唇边,吻得专注深沉,“在洗呢,这不是……顺便看看伤势如何。”
水下指节依旧修长灵动,他伏在颈窝处低声狡辩。
长宁抵在池边,面红耳赤地推开他,“……我自己来。”
萧珩瞳色一暗,饶有兴致:“自己怎么来?”
长宁:“……”
她竟不知该怎么解释……而且,这有什么描述清楚的必要啊!
长宁有些微的想念从前那个矜持的皇叔。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她剜了萧珩一眼,“快出去,反正我自己可以洗。”
他动作未停,半信半疑:“当真可以?”
抵抗着那让人渐渐神志缭乱的异样,长宁按住他的腕,颤着声说着最坚定的话:“……我坚信,我可以!”
萧珩默了一会儿,果真拉开距离。
贴着挺拔身躯的轻薄寝衣浸湿,变得几近透明,半片蜜色的坚实胸膛隐隐约约,宽肩窄腰,线条分明,透着常年习武的力量感。
长宁一时间被晃了眼,随着他的抽离,骤然失去支撑点,身体贴着池壁滑落。
萧珩眼疾手快,一把将人从水中捞起,嘴角挂起看好戏般的浅笑,“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啊……”
莫名贱贱的,长宁气得伸手挠他。
萧珩早有预料,捉住袭来的柔荑,爱若珍宝似的吻了吻指尖,“晕在榻上还好,晕在水里……那可太危险了,我怎么敢出去。”
语气格外暧.昧。
不能动手,长宁便忍着难言的疼痛踢了他一脚,“……闭嘴吧!还不都怪你!”
知道她有气,萧珩没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嘴上讨饶,“我的错我的错,下次一定注意。”
借着说话的功夫,萧珩又黏了上去,开始淘水浇洗。
长宁挣扎无果,只能闭紧着眼,小手按在池子边缘,认命地接受现实。只是越洗越不对劲。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一柱香后,长宁忍无可忍,轻喘着气睁开眼:“有完没完?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萧珩嘴上应得飞快,依旧慢条斯理地擦洗。
又磨磨蹭蹭了将近一刻钟,才抱起人儿离开净室,将人放至榻上。
又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小玉瓶,缠着要给长宁上药。
这时门板被人拍响:“殿下,不好了。”
正在打闹的二人僵住,长宁反应过来,推开他,小脸紧绷。
萧珩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将药放在床边,俯身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放宽心,好好休息,万事有我。”
说完站起身套上衣服。
长宁似有预感,勉强牵起嘴角,眼尾不自觉有了热意。
他的眉眼恢复了往日的刚毅冷肃和不近人情,临到门槛,又折回身擒住她的唇,吻得凶猛热烈。
长宁不再拒绝,仰起脖颈任他汲取,直到再次响起拍门声。
萧珩放开她,眸色深深,似有千言万语,“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长宁乖巧答应。
萧珩这才拉开门快步离去。
眼看大门开了又关,长宁缓步下榻。
望着铜镜中青丝披散的自己,拿起篦子开始梳头,慢慢簪上那支曾染过血的钗匕……
王府前厅,容内侍端着茶盅呷了一口,细细品味后,放下茶盅,“西蜀王府的茶当真不错,喝着倒与御前供奉的相差无几。”
季风刚去唤人,前厅里,只有谢清纬和几个丫鬟候着。
谢清纬一向是口无遮拦的,面对容内侍,并无多少奉承,淡淡道:“比不得公公久居深宫,又是皇上和太后身边的红人,什么好茶没喝过?”
少在这阴阳怪气。
谢清纬暗自腹诽。
容内侍笑了笑,“谢大人身子还算硬朗吧?”
“托您洪福。”
谢清纬眼神瞟向外面,心中不断催促萧珩快点来,他真的不想和这人打交道说话。
容内侍并不恼,“咱家听说,前阵子西蜀王遇刺,谢大人恰好病重,谢公子便回陇西了。”
纵使谢清纬是个不爱想弯弯绕绕的人,这会儿也听出他话里有话,勾着不屑笑意的嘴角垂下。
容内侍又啜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很是享受地道:“谢公子不觉得此事过于巧合了吗?你以为,西蜀王会一无所知?”
谢清纬下意识看向门口,远远瞧见萧珩的身影出现,便压低声音呵道:“少在这挑拨离间!我谢氏一门断然做不出这等卑鄙之事!”
容内侍略一挑眉,笑而不语。
萧珩带着一身煞气而来,踏入门槛时,空气仿佛有了一瞬的凝滞,气温骤降。
容内侍从主座上站起,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皇上口谕,宣您进宫呢。”
*
太极殿,皇帝与李太后同在。
阶梯之下,拓跋临坐在一侧,右肩纱布缠绕,清隽脸庞毫无血色,阴鸷沉沉。
萧珩刚踏进正殿的刹那,殿门砰的一声关起。
他全然不惧,面不改色地继续前行,看也不看拓跋临一眼,单膝跪地,“臣萧珩,叩见皇上。”
站在天子身侧的李太后冷笑,“珩儿这些年好生威风,如今见了哀家,怎像是不认得一般……”
不等萧珩回话,她又扶着鬓发恍然道:“哦,倒是忘了,淑妃妹妹去得早,珩儿自幼如野狗般无人教养,哀家便不同你计较了。”
萧珩垂下眼睛,半边银色面具闪着幽光,甚是敷衍地作揖,“太后娘娘凤仪万千,臣怎会不认得,论教养,确实比不得娘娘,一口一个野狗。”
态度端的是不卑不亢,虽是向太后行礼,言行间却不见半点敬畏之色。
李太后被讽得嘴角一僵,颇为不满,下意识看向龙椅之上的皇帝。
然而皇帝跟看不见似的,并不理会。
当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李太后无什好气,一拂袖坐到珠帘后,容内侍察觉出母子二人间微妙的气氛,沉默着退至一旁。
皇帝远远望着台阶之下面色灰暗、半身鲜血的儿子,便忍不住想要发作。
——太医说,这右手算是废了。
拓跋临可是他最为得意的皇子之一啊。
可视线一转到萧珩身上,尤其是看见了他腰间先帝御赐的金牌,火气又生生压了下去。
“九弟。”
皇帝坐直身子,指节轻扣御案,“昨夜秦王府大喜,突然闯进一帮贼匪,有人声称这帮贼匪,是你西蜀王的人,更有人亲眼瞧见你抢走侧妃、重伤秦王……这事,九弟有何话想说?”
萧珩微微一笑,“皇上说笑了,威远军尚在城外驻扎,并未入京。”
拓跋临蹭的站起,灰眸阴森,“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本王诬陷你吗?”
他指着自己受伤的右肩,“本王可记得清清楚楚,这伤,拜你亲手所赐!”
萧珩斜睨了他一眼,“秦王利用权势,强夺良家女子,本王恰巧经过,又岂能容忍天子脚下发生此等荒唐之事?”
“你……”
“退下!”
拓跋临怒火滔天,作势要扑上去撕咬,被皇帝大声呵斥住。
萧珩始终岿然不动,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呵。”
拓跋临咬紧后槽牙,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讽笑:“皇叔说得好听,最后这女人,还不是进了你的府邸。”
他话中有话。
萧珩当即脸色一沉,戾气横生,“长宁本就是我府上的人,本王带她回家,有何不可?”
语气分明是平和的,看向拓跋临的目光却锋利如刀,极具压迫性。
皇帝轻咳一声道:“此事九弟误会了,也怪朕,只想着你军务繁忙,消息去得迟了,长宁如今不是宗室女,李家也已退婚,长宁便是自由身,而婚约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家对这门婚事欣然同意,朕也不好拒绝。”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分明是谋算了一件见不得光的阴损之事,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是吗?”萧珩缓缓勾起嘴角,“沈家若答应这门婚事,可有婚书为凭?又是沈家哪位长辈所立?”
皇帝面上虚伪的笑容凝固。
他是一国之君,有他发话,哪里轮得到沈家?
可这话他偏偏还不能说出口。
皇帝难耐地屈伸两下手指,收回兵权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萧珩继续道:“据臣所知,长宁父母双亡,唯一能替她做主的长辈便是她的亲祖父,也就是沈家第一任威远侯,可老侯爷尚在吴兴,对长宁婚嫁一事毫不知情,而长宁本人也绝非自愿,否则……拓跋临又怎敢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随着话音刚落,一个圆胖的中年男人被季风押了上来,狠狠摔在殿前。
那人正是消失一夜的沈明辉。
拓跋临脸色倏地一变。
还没来得及避让,沈明辉一眼认出了他,连滚带爬地上前抱住他的大腿直哭:“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滚开!”
拓跋临本就因为替别人做嫁衣、还赔上一条胳膊之事恼怒着,想也不想一脚踹开来人。
沈明辉被他踢翻在地,不死心又一次爬起身哭嚎:“殿下救我!这事儿我可是按照您和太后娘娘的吩咐照办的,如今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