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上了厕所,回家时殷卫东躺在炕上看小说。这人也不知道哪儿弄来一本书,看的入了迷了。晚饭是她做的面,那是因为她觉得他做饭不好吃怕他糟蹋了东西,可吃完了这人也不说帮忙收拾一下。
“殷卫东、”
她语气有些生气,喊了一声男人居然无应答。她气的拍他一下,男人回头皱眉:“又怎么了?”
“我难受,胃里难受。”
男人回头瞅瞅灶台的乱七八糟:“哦,我洗碗,马上。”
放下书下地洗碗,男人望着媳妇笑意盈盈。“我儿子真难侍候,吃了面也不说让妈妈舒服点儿,还折腾什么呢?”
他干活了,又陪着聊天,夏蝉心情好起来。伸手摸摸肚子:“不那么折腾了,大概吃到心心念念的面条所以在忙着吸收营养。”
“好,多吸收多长。那白面都留着给你,够你吃几顿的。”
“刘颖家炖了羊肉,闻着好香。像是骨头汤的味儿,我猜她要做羊汤烩面。”
“羊汤烩面啊!”
男人默默叹一声,自己也嘴馋了。可他们还倒欠大队钱呢,口粮也紧紧巴巴,没敢去换羊肉。
“槐花开了吃槐花吧,那个鲜甜更好吃,羊肉太膻了不适合孕妇。”
“嗯,槐花配白面,蒸熟炒香。绝对比去年的杂粮面好吃的多。”
“那当然。”
满足了媳妇的要求,他大男人的心理满足感爆棚。看她吃了白面终于不吐了,他没吃白面也开心。
刘颖那边炖好了羊汤,晚上准备睡了孟杨摸着肚子说饿了。“你做这肉太香了,胃里消化的都快了。”
“把骨头捞出来咱们吃,你去捣点儿蒜泥。”
“好嘞。”
两口子蘸着蒜泥韭菜花啃大骨头,一点点帖骨肉全啃了后用筷子把里头的骨髓掏出来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了他收拾干净,上炕直接钻媳妇被窝。刘颖被他弄的痒痒,轻声笑着闪躲。
“干嘛啊你?”
“你说干嘛?吃这么多好的,当然得运动一下。”
吃饱喝足运动一番抱着媳妇睡觉,这生活美的冒泡。翌日浑身的劲儿,仿佛充满电的机器,干一天活儿都游刃有余。晚上回家感觉电都没放完,媳妇又给做了羊汤烩面。
白面加一点点盐凉水和面,饧面后分成小剂子揉成长条形用手压扁,表面刷油一个个叠加放在托盘里。用干净的白布盖住让它自然再饧。
木耳、豆腐、干的芹菜、芫荽,等配菜洗净焯水放碗里。锅开开始扯面,宽条形的面中间用筷子压一下后抻开拉长,然后从中间那道压痕撕开。扔锅里大火煮熟捞出。
面条白净、配菜白的、黑的、绿的颜色鲜艳,舀几勺羊汤进去顿时香气扑鼻。孟杨一大碗很快下肚,看案板上还有这才又吃了半碗。
昨儿是一大家子开心围坐,今儿是小两口温馨对坐。昨儿大家对吃的没什么,倒是一帮人在笑老三。
“这个三哥太好笑了,一天天的找骂。”
“想偷吃老爹的肉,被打了吧。”
“羊汤烩面啊,小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回。如今好了,想吃随时可以。明儿也做这个。”
“小两口好温馨,点着蜡烛吃烛光晚餐。”
“哈哈、没见过烛光晚餐吃烩面的。”
“烩面咋了,烩面比那啥牛排好吃。小时候吃这个就是过年了,最好吃的美味。”
评论区一旦开始这种争论,那盖楼保管高。增加人气的事儿,刘颖看的心花怒放。流量依旧不算好,但话题起了,还是能吸引一些热度。
“看手掌也能笑的这么开心?荧荧你这真是新婚啊。”
夏蝉居然在旁边厕所,刘颖笑笑没说什么。她这金手指只自己能看到,发现这个特点后她就很放肆。
从厕所出来,进了院里碰到了东厢薛巧娣。“荧荧,你听听,我家儿子被你那羊汤香的不肯吃饭。我说、哎、你那还有嘛,有的话匀我半碗行不?”
薛巧娣生了仨闺女才得了儿子,对儿子一向娇惯。这种跟人讨好吃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旁人家好不容易吃顿好的,她总想去给儿子捞点儿便宜。
“没了。”
“没了啊。那……那你那白面还有吗?我们家去年的夏粮吃完了,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就些粗粮,可这臭小子他不吃。”
说完没等刘颖开口,她继续:“哪怕是面汤也行,我给他煮点儿杂粮面条,也掺和点儿白面的味儿。”
“我家有,给你舀一碗。”
刘颖没回呢,夏蝉先笑着说了。薛巧娣顿时喜笑颜开,挽起了她的胳膊。
“哎呀,夏蝉妹子长的好善良又大方,真是个大好人。”
女主温婉一笑,脸上有羞涩有得意。这季节不止你家有白面,我家也有的。
薛巧娣在夏蝉家里弄到了白面汤,院里大声的夸夏蝉大方。西面邻居王桂花没她那么厚脸皮什么都跟人借(而且根本不还),站在院里摇头。
“你也真是的,就没你不借的东西。话说,这面汤你还吗?”
“还啥还,夏蝉妹子才没那么小气,面汤也用还。”
薛巧娣说着一副占了便宜的高兴劲儿回屋了,王桂花默默翻个白眼。她朝外院瞅一眼,心想这俩城里娃在哪儿弄的白面?
她家省着过年吃了两顿如今也只剩一点点了,这俩好像倒欠大队没领到麦子吧,难道是家里贴补的?
王桂花在想这个,堂屋的刘颖也在想这问题。她敢吃白面是大家都知道孟杨刚弄到一个大蜂窝去换粮,可她俩咋也会有的。如果不是看到殷卫东拿玉米换白面,她也猜会不会是夏蝉怀孕了所以家里人贴补的。
“我去县城时碰到殷卫东了,他拿玉米换的白面。你说这人是用的自家口粮还是那天的种子?”
孟杨翻个身对着她:“他利用下雨昧下队里的种子?有可能。可咱没证据,也不敢确定。”
“这家伙做事挺缜密,那么个天气做掩饰,人不知鬼不觉的弄到了粮食。”
“也可能是我们猜错了,他那天摔破了膝盖,腿有些瘸。说是差点儿就掉山涧里。”
“做戏肯定做全套。”
她话语里满是对殷卫东的不齿,好像成见很深。孟杨暗暗发笑心情很好的搂住她,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一口。
“你是在气他损害队里利益,害大哥他们可能会被公社领导批?”
“嗯。殷卫东这人有些小聪明,做事非常利己。我觉得种子的事儿十有八九是他干的。”
“你怎么那么了解他?”
“我……”
我看过上帝视角的原著啊,对人物有立体的认知。算了,这话也没法跟他说。刘颖探头亲他一下,男人顿时忘了自己问什么了,激动的一把脱了自己的背心。
大被同眠,夫妻伦敦。至于殷卫东,琢磨想个什么办法让他露出狐狸尾巴。大队的种子你想独吞,没那么容易。
第二十三章
翌日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哥说了一下, 刘老大也觉得有可能。“我带人到山涧底下看过,一粒玉米影儿都没找到。我还以为雨太大全冲跑了,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殷卫东那人挺聪明, 不会傻到将自己家口粮换了,否则接下来几个月他得饿死。”
“那我们怎么办?”
“引君入瓮。”
兄妹俩点头,接下来这保管运输种子的活儿就交给了殷卫东。男人争取到了这活计, 开心的两眼放光。春天地里没任何成熟的作物,也就种子上下工夫。
这天上午干活, 夏蝉今儿也在拔草,院里几个女人在一块儿地里。休息的时候薛巧娣拉着夏蝉的手在一起亲亲热热, 旁边一帮婆婆妈妈。
“夏蝉真是人长的好看,心还特别好。你家男人也本事啊,这季节给你弄来白面吃,不像我家男人没出息,我怀孩子的时候饱肚子都难,更别说吃白面了。”
夏蝉笑的温婉,什么话都不说, 一旁的女人接到:“是嘛。卫东这么能耐呢,不比你们院儿杨子差啊。”
“那是。”薛巧娣好似自己被夸了一眼得意的不行。“你别说支书家闺女就是有眼光, 当初可是一眼就看上卫东的。卫东是城里人有文化,这点杨子比不了。”
夏蝉不好意思的笑:“也不是了,孟杨也挺厉害的。”
“哎, 老农民跟你家的高中生比不了。”
被众人捧着, 夏蝉清秀的小脸如花般绽放。嘴角挂着羞涩的笑,望着远处默默不语, 在期盼着丈夫出现。
“哎, 是卫东回来了啊。”
殷卫东今儿保管分发种子, 从远处的地里返回。薛巧娣越说越起劲儿,将他们两口子夸成了一朵花。
“夏蝉妹子你真好福气,男人这么能耐,姐姐我可羡慕死了。”
一旁的王桂花默默走开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不就是白面汤嘛,你至于不至于这么舔?让你家男人少偷懒多挣工分,分了麦子留着自己吃不就有了嘛。
她到刘颖那边吐槽,刘颖对此摇头不多言。她的关注点在种子上。之前怀疑殷卫东借着下大雨偷了种子,这几天让他保管分发已经发现端倪。
这家伙毫无底线的偷种子。如果再给公社写封匿名举报信,到时她爹和大哥都得吃挂落。所以一定要抓个现行,不能让他肥了自己还能害她家。
“荧荧,你想啥呢?”
“没什么。”
王桂花笑嗔道:“你这孩子真沉得住气。薛巧娣那么暗中比较你你不生气啊?”
刘颖摇头:“我把这气还给她就好了,不然光是上前理论吵架不顶用,她不会觉得肉痛。”
“咋还?这还能还吗?”
“让她懊悔不跌,苦闷一晚无眠。悔得肠子都青了,抬手自扇巴掌。我看她以后还嘴贱不贱。”
没具体说怎么做,王桂花好奇的在心里猜。休息时间过去,大家又开始干活。此时有人跑来说有热闹看,大家顿时一窝蜂的跟着去瞧热闹。
“啥热闹?”
“殷卫东偷种子被逮着了。”
“偷种子啊,这家伙胆儿也太大了吧。”
“偷种子要罚款的,可能还被罚去种树。他是知青会记过,有啥推荐的别想去得了。”
大家一边议论一边往事发地走,夏蝉腿软的不敢相信。卫东怎么会这么做,家里都寄来白面了,他怎么还偷种子?
很快大家都到了事发地,队长和民兵们正在对殷卫东进行审讯。殷卫东这回是真慌了,失措的一分多钟没答对上来。听着周围社员们的议论纷纷,他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队长你别血口喷人,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这么挖坑给我跳。先是安排我分发种子,如今又冤枉我偷种子。”
“我冤枉你?”
队长眼眸瞪的像牛蛋,从后背拿出一个背包,开口问那几个知青。“见过这个包吗?是不是殷卫东的?”
此时地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四队甚至旁边干活的几个队的人都跑来看热闹。而那个包,殷卫东两口子一看见顿时脸色灰白,夏蝉浑身发抖。
这时期跟后世不一样,自家用的东西都是自制,可谓各有特色。供销社卖的就一种军挎,整个大队估计都找不出一个军挎。而这个是个拼接的布兜,几个知青一看眼熟的很。
“殷卫东,我们的人一路偷偷跟着你,眼看你偷了种子,进了山洞。此时这被你藏在石头后的兜子都拿来了,你还想说什么抵赖?”
“就是。”跟着他的大队民兵满脸不屑。“刚才说队长种地错了株距行距导致种子不太够,上回说下雨摔倒种子全被冲走。你小子找的背锅的不少,连老天爷都得帮你背锅。”
人证物证俱全,大家顿时议论纷纷。舆论一边倒的指责殷卫东,你小子怎么能偷种子呢?虽然大家秋收时也有人会偷,可种子关系着一年的收成大家的活命口粮,你小子这么做可太不地道,触碰底线了。
“通报公社吧,这行为太恶劣。”
“我就说俩大小伙子咋能摔一下就把种子全掉到山涧里了,原来是借着这偷种子。”
“这……心太坏了,咋能偷种子呢。那可关系着一年的收成。”
老农民在这样不发达的时代靠天吃饭,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播是非常重要的。种子,饿死不吃种子的观念根深蒂固。殷卫东觉得就是偷摸弄一些粮,却不知此粮非彼粮,一下子就激起了民愤。
“没,我没有,我没拿,不是的……”
他想辩解,面对一张张指责的脸说话颠三倒四。队长让大家继续下种,将他和上次一起搬运种子的知青带回党支部,大队先审。
人被带走了,大家边干活还边在议论。刚才还夸夏蝉大方,夸她男人有本事的薛巧娣这回带头编排她俩。
“我就说嘛,这青黄不接的时节能吃上饭都是好的,她家居然能吃白面,还假模假式的给我面汤。我呸,原来是偷的咱们的种子。”
“就是。听说他俩家庭条件都不算好,家里孩子一堆,就父亲上班养活一家子。结婚还是借的钱,大队也欠着。就这样的哪能吃得上白面,还不是喝咱们的血嘛。”
“无耻不要脸,居然偷咱们的种子。这人心不好。要是大队留的种子不够,那咱不得种稀一些,这样就减产了啊。”
种子,大家说着说着就往鸡生蛋蛋生鸡上想。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你这影响春播,那就是影响我们秋收。秋收不行大队没效益,大家的工分就不值钱。口粮减少,工分换钱也会减少。一下子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所有人都在骂。
夏蝉刚红润的脸变的无一丝血色,挑了个没人的地方拔草想躲开唾沫星子,结果被人看到后骂的更惨。
“你这女人笨死,怎么啥都不会?那地片是下了种的,你这么使劲儿蹲那儿踩,土踩实了那苗还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