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朋友圈就魏宇澈人傻钱多。听说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到处投资,就是眼光不大好,人送外号徽州“王多鱼”。
“所以,为什么不早说?”
钟灵秀心虚地笑了两声:“这不是怕你生气吗?”
谁不知道这俩人不对付啊?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就没消停过。
长大懂事后虽然不动手了,但在跟对方作对这件事儿上,还是乐此不疲,迟迟未见成长。
梁舒评价魏宇澈:一无是处街溜子,白瞎了那张脸。
魏宇澈就说梁舒:斤斤计较小心眼,谁喜欢她谁瞎。
鸡飞狗跳了好多年,直到上大学才暂时消停。
街溜子魏宇澈留守乌川上学,又退学复读;小心眼梁舒则成了镇上的高材生,远赴蔚大,后又突然出国,再没回来。
钟灵秀现在无疑是忐忑的。 一方是好朋友,一方是大金主。两位都是祖宗,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的。
“他也来了?”梁舒问。
“没有没有,他不来的。”
她哪里敢啊,谁知道这俩祖宗碰一起会出什么事儿。
魏宇澈只愿意出钱,那钞票就好像是扔在水里听响的。别说来看看店了,连乌川他都没踏足过。开张送几个花篮就算参与了事,一点都不怕亏钱。
出乎意料的是,梁舒没什么太大反应,点点头说:“哦,那也挺好的。”
钟灵秀惊多过于喜,试探着说:“你不跟他,跟他······”她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爱恨。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两位当事人纠葛漫长岁月里都有种护犊子的感觉,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只有我能欺负你”。
梁舒淡淡地说:“ 又不是小孩儿了,早就过去了。”
她都这么大了,也不是以前那意气用事跟人家针锋相对的年纪了。
她让钟灵秀放心,自己的私人恩怨跟钟灵秀的梦想比起来,明显后者更加重要。
一整圈逛下来,店里人也多了起来。
腰间对讲机咔嚓咔嚓地响着,钟灵秀举到耳边。对面的说话声混在电流声中,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符,都连不成串。
钟灵秀提高了音量问有什么事情,对面没有回复,估计也不着急。
梁舒视线往吧台看,问:“花怎么样?满意吗?”
开业花篮有人财大气粗她是比不过了,所以另买了束花送给钟灵秀,祝贺她梦想成真正式升级为老板。
“满意。特别好看。”
说着,两人视线一道看去,刚好望见工作服打扮的人将那一大捧花抱走。
钟灵秀“咦”了一声,把人叫住,询问他拿这个做什么。
伙计说他也不清楚,是二老板让的。
“二老板?”钟灵秀心肝都颤了颤,飞快地瞥了眼梁舒,确认道,“你确定是二老板?”
这祖宗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都不肯回来的吗?怎么这就又来了?
小伙计点头说:“是二老板啊,跟小钟哥一起呢现在。”
哦豁,完蛋。
她心头一凉。千防万防,这俩祖宗还是都在这儿了。
梁舒笑了声,心想二老板这称呼还挺贴那狗贼脸的。
这笑声落在钟灵秀耳朵里如同警铃,正踌躇着要怎么做,钟灵阳发来条微信语音。
“你等会儿,我对讲好像有些问题,我让魏宇澈过来跟你说。”
钟灵秀心中大骂他脑子有泡。
过来什么啊,都发微信了,有事儿就不能微信说吗?生怕这俩祖宗碰不到是吧?
梁舒说:“没事儿,让他来吧。”
又不是怕他。
钟灵秀:“哈哈。”
你是不怕,我怕啊。我怕你俩再干起来,我谁也不敢拦啊。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祈祷梁舒是真的懒得跟魏宇澈作对。
没几分钟,人群里走出来个人。
钟灵秀紧张起来,小声说:“来了。”
梁舒本能地回头看,她想做个高傲的姿态出来,轻轻别过眼,给魏宇澈个下马威,但又觉得这样做像是躲,于是干脆盯着他看,这一下便正对上他的眼神。
愈加锋利的眉眼夹着些散漫,没有惊讶,也没有烦躁,倒有种果真如此的了然。曾经瘦削单薄的身体变得结实起来,笔挺得像遗世独立的竹,衣服被挤得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漂亮的走势。
他在梁舒身边坐下,却好像没认出她,边卷着袖口边说:“钟灵阳让我告诉你,那边来了个乌大的学生,想借场子追学姐,需要我们配合一下灯光。”
梁舒想,时间果然神奇,竟把魏宇澈都变得沉稳了不少,让他能耐着性子装到现在。
他敛下眸子,骨骼分明的手拿过她面前的杯子,递到嘴边。
钟灵秀忙说:“哎。那是······”梁舒的。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昂着头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汗顺着脸庞滑下,没入他领口。
男人放下杯子,似乎是被钟灵秀提醒了,缓缓转过脸来。
灯光下,那颗泪痣愈发清晰,配着清越的眼,像是片落下的羽毛,轻轻挠你一下,痒痒的。
他嘴角一勾,不受控制地溢出声哼笑:“哟,这不是那个失踪好几年的梁大小姐吗?”
梁舒露出个微笑,心想刚才果然是错觉,看这狗东西眼神就知道,沉稳这个词今生是跟他无缘了。
第3章 谁跟他是朋友了
如果让梁舒仔细回忆为什么跟魏宇澈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她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的。
就好像猫生来就跟狗不对付,可以理解为种类不同的相互排斥。
魏宇澈的手段很幼稚,干得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偷拔她自行车气门芯,非要送她去上学,路上不是故意放把吓她,就是蹬得老慢,在迟到边缘徘徊。
梁舒有段时间不是想做好好学生,干了不少出格的事情,但得益于一贯的正面形象,做得滴水不漏。
魏宇澈就很看不惯她这便宜占尽的样子,非要跟她作对。
梁舒借口学习出去偷偷上网,魏宇澈就跟网吧老板揭发她没有身份证,让她连机子都开不了,只能在旁边看人玩。
梁舒撒谎生病想逃课,魏宇澈就自告奋勇送她去医务室,让她白挨一针,挂了一下午葡萄糖。
梁舒跟外头人茬架,刚拿上棍子挥了两下,魏宇澈就跳出来大喊老师来了,看梁舒吓得棍子一丢,嘲笑她胆子比麻雀小。
梁舒忍无可忍,开始反击。举报他考试不及格,揭发他冒充家长签字,告状他跟社会青年打架。
总而言之,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堆积着,让他们在势不两立这条道上一路狂奔不回头。
原本梁舒觉得时间过去这么久,这种对立的情绪见了面后会消减很多。
但事实证明并不会,此时此刻,她依旧觉得魏宇澈很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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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不接话,魏宇澈就也沉默着。
两个人望着彼此,嘴角各自带笑,却并不深情。换句话说,是肉眼可见的假。
最后还是魏宇澈先别开视线,他耳朵热得有些红,拎着领子往里抖风,说:“怎么?洋墨水喝够了,舍得衣锦还乡了?”
梁舒淡淡道:“怎么?读了这几年的书,还是个用不来成语的文盲?”
“我是在关心你呢。”魏宇澈手肘撑在桌面,胳膊微耸,原本就松垮的领子斜得更厉害,露出截凹陷的漂亮锁骨。
梁舒凝视了他这番惺惺作态两秒,毫不留情地说:“别装了,怪膈应人的。”
这话存疑。
魏宇澈长了张相当不错的脸,尤其眼边一颗泪痣,堪称神来之笔,叫人挪不开眼。
年少时,他借着颜值在女生间风靡过。不过很快大家发现比起青春期的少年怀春,他更热衷于当个中二的街溜子,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
钟灵秀干笑着说:“哎哟,别这样嘛,大家都是朋友。”
梁舒跟魏宇澈眉头一拧,异口同声:“谁跟他/她是朋友。”
钟灵秀:“······”
她就不该听梁舒瞎扯,这俩祖宗只要一遇上就不会消停的。
方才那句“又不是小孩儿了”这会儿还在耳边回荡着,跟眼前针锋相对的场景对比得尤为明显。
按理说,一来,他们之间没什么不能化解的“血海深仇”,二来,就照梁舒所言,分开成长这么多年,那些小事儿早就该烂了。结果可好,这一见面就彗星撞地球了。
她抬手叫店员端来了酒和果汁,转打感情牌:“你们两位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梁舒最先退让,端起果汁轻轻抿了一口。
魏宇澈也端起新酒一点点品出滋味,没等发表意见,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他看清消息,抬手不知道冲哪里比了个 ok 的手势,提起胸前对讲说:“好了,可以准备关灯了。”
“钟灵阳在那边控场。”没等钟灵秀问,他就提前解释说,“我跟安保也打过招呼了,他们都会格外注意的。”
他原本不想帮忙的,后又觉得才开业,弄个活动什么的也挺好,还能帮店打出点名气来。
现在的学生消息都灵通,这厢表了白,夜里估计就发酵出名了,到时候又是一波客流量。
梁舒听了这解释才觉得他这些年也不算是全无进步的,起码能考虑到后期效益了,而不是全凭自己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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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受限灯光,人影模糊,只隐约看得见魏宇澈嘴里的小年轻抱着吉他在话筒前坐定,想做什么也一目了然了。
“我滴乖。”钟灵秀惊呼了声,“又来这招?永不过时呗?”
魏宇澈冷声道:“谁知道人姑娘愿不愿意的。”
这种事儿伤害到的永远都是被动的那一方。
梁舒觉得好笑:“你知道还去帮忙?”
魏宇澈难得耐心:“谁让他是顾客呢?顾客就是上帝。”
人家说了,姑娘没回信息,人不一定在场。他就是想整个仪式感,告诉姑娘自己是认真的。
虽然在魏宇澈看来,这完全就是自我感动,根本谈不上什么仪式感。
“喂喂喂。”台上,小年轻试了试话筒,又弹响几个音,才说,“不好意思占用大家一点时间。”
顶上聚光灯亮起,男孩长相很帅,眉眼含笑,唇红齿白。
他在底下扫视一圈,说:“我今天在这里想送给我喜欢的女孩一首歌,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我真的非常确定自己喜欢你。”
几个音符弹起,是徐秉龙的《鸽子》,简单明快,还挺清纯。
“他怎么不抬头啊?眼神不给到女孩子可怎么行?”钟灵秀也忘了刚才的顾虑,俨然一副军师的模样。
魏宇澈一眼看穿:“因为不看弦他按不准。”
得,合着还是个新手。
钟灵秀感叹:“现在没点才艺都追不上女朋友了?”
“土死了。”魏宇澈说。
梁舒瞥了他一眼,“是哦,哪能比得上你呢。”
他没听出话外之音,说:“当然比不上我。他连音都没调准,还漏拍子了。”
魏宇澈学过钢琴,虽然没坚持学成个大牛,但也是正儿八经入了门考了级的。纠正这种错误,简直不要太容易。
小年轻费劲地弹唱到了第一遍副歌就止住了音符。
客人们都还挺给面子的,没人嘘他。
钟灵秀带头鼓起了掌,手搭在梁舒肩上,语气怀念:“咱们以前也这么傻逼过吗?”
梁舒还没回答,魏宇澈就先开了腔,有些高傲:“别带我,我可没这样过。”
拉倒吧,梁舒心说。
现在是人模狗样还学会端着了,以前嚷嚷着要跟好兄弟“歃血为盟”的黑历史,她可不会忘记。
小年轻给了一个手势,台下热心肠候场的钟灵阳立马递上一大捧玫瑰。
钟灵秀小声说:“我天,你的花用在这儿啦?”
魏宇澈有些惊讶:“你买的?”
梁舒抬眸看他的眼睛,一本正经:“不行吗?”
暗色里,她眼睛亮得惊人。
魏宇澈心跳得厉害,原本酝酿了满肚的冷嘲热讽,突地就没了声儿。
他有些挫败,扭过头,转移话题说:“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倒霉。”
鲜花帅哥配上灯光氛围,看起来还挺浪漫。
小年轻铺垫了几句,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虽然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来,但我还是想说,我喜欢你。”
少年眼神真挚赤忱,犹如六月骄阳,声音亦是坚定,重复道:“梁舒学姐,我喜欢你。”
台下一片起哄声。
魏宇澈眼神一顿,嘴角看戏的笑容渐渐趋平,垂眸去看梁舒,抑制不住地冷笑了声。
梁舒,还学姐。
有够可以的。
第4章 可以的梁舒
事情的走向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少年人声音从坚定变得怀疑,目光也依旧在人群中搜索着。
而被他惦念着的当事人面上则一片沉静,好像此事与自己无关。
看清台上人是谁的时候,梁舒就有点想走。
她这几天忙得压根儿没点开对方发的微信,自然不晓得自己在这里还有场“其他约”。
但是这种关头借口走人,多明显啊。
而且她还抱有一丝侥幸——万一呢,万一沈念铻喜欢的不是自己呢?万一他唱完就下台了呢?
现在,她为自己的侥幸付出了代价。
魏宇澈冷冷地说:“呵,我都不知道,原来梁大小姐还在乌大上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