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合——莫妮打
时间:2022-08-15 06:50:17

  梁舒没说话,这会儿骂人,就显得她底气不足。于是她挺直腰杆,将沉默进行到底。
  魏宇澈看了眼钟灵秀,说:“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人弄下来啊。难不成等着他下来逮人?”
  钟灵秀应了几声,忙朝现场奔去。
  梁舒抓了把柿种,一个一个往嘴里扔,好像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你不着急?”魏宇澈说。
  梁舒漫不经心道:“你一手给‘上帝’策划的,我急什么?”
  “你少来。”魏宇澈才不上她的当,冷笑一声,“要真是我策划,怎么也得把婚纱给你备上,让你这求爱求婚结婚直接一条龙。”
  “啧啧。”梁舒撑着脑袋看他,“没想到啊魏宇澈,简简单单一件事你都能考虑到我的婚纱,看来你这是对我情根深种了。”
  魏宇澈一愣,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你胡说什么呢?”
  “干嘛这么害羞,你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我能理解。”梁舒将头发挽到耳后,“但是婚纱还是缓缓吧,我暂时还没有要结婚的打算。”
  她今天图方便穿的是工装外套,配合上乌发冷脸,本来是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但故意用这话刺他的时候,眉梢略微上扬,配着内勾外翘的眼睛,愈发灵动明媚。
  “几年没见,你的脸皮还真是越来越······”魏宇澈绞尽脑汁想了个不那么刺耳的词,“结实。”
  梁舒微微颔首致意,“谢谢夸奖,你也一样。”
  输人不输阵。就算觉得丢脸,她也要装成不在乎,总之绝对不能被魏宇澈这个小人抓住任何把柄。
  **
  沈念铻坚持要找梁舒,钟灵秀两人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住,安置在二楼,说他们帮忙看看。
  要不说年轻人经验不足,他根本没考虑过眼前两人认不认识梁舒,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四个人正式会面,梁舒也收起了针锋相对。
  钟灵秀得了空问梁舒回来以后什么打算,要去哪里工作。
  梁舒说:“可能不走了吧。”
  魏宇澈举杯子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她身上,嘴角不受控地抿了抿。
  “你要留下来?”钟灵阳惊讶地说。
  乌川是个宜居的城市,但并不适合奋斗。像梁舒这种出过国的,在大家印象里如果不是回来求个安稳的铁饭碗,那就应该去北上广横冲直撞闯一闯才对。
  梁舒淡淡地“ 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钟灵秀:“那你找工作了吗?”
  梁舒摇摇头又点点头,这问题有点复杂,她暂时还没想好从哪里说起。
  她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果汁,从凳子上起身,长舒口气,“我先走了。”
  “你这就回去了?”钟灵秀挽留道,“还早呢。再玩会儿。”
  “不了。”梁舒摇摇头,“我还要去跟人家把话说清楚。”
  自己的事儿,总得好好解决才行。
  **
  沈念铻正在房间里独自喝闷酒,微信上满屏的绿色框,梁舒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过他消息了。
  门被敲了敲,他抬头,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起身迎上来,欣喜道:“学姐,你一直在这里是吗?那你刚才听见了吗?我······”
  梁舒立在门边并不进去,打断他的话:“喝酒了?”
  沈念铻缩了缩脖子,不回答,把花递给她,讨好道:“送给你的,喜欢吗?”
  梁舒心底有些憋屈。这能不喜欢吗?她亲自挑的哎。
  见她没接,沈念铻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流露出一种脆弱。
  到底还是年轻,一腔热忱付诸东流,很难做到游刃有余。
  “好好读书吧。”梁舒说着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们俩就算了。我不喜欢。”
  一锤定音,转身就走,没有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
  沈念铻年纪小,面子也薄,这种简短的话比起长篇大论更容易让他死心。
  魏宇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拐角,他刚才跟着上来,梁舒毫不留情的做派当然也都落入眼中。
  梁舒不管他,拧开水龙头洗手。
  魏宇澈又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她仍旧不理。
  他说:“喂,人家都快哭了,你怎么还这么无动于衷?”
  梁舒反问,“我求着他表白,还是求着你帮他布景了?”
  都到这种时候了,再钓着人家才会真愧疚呢。
  魏宇澈发出声意味不明的笑,话里夹枪带棒的,“你还真是老样子啊。”
  梁舒把纸巾扔进篓子,嘴角微翘勾出了笑,沉闷的衣服也压不住脸庞明艳,五官被昏黄的氛围灯一照愈发立体有致。
  她看向魏宇澈,眼神藏了钩子般,人也近前来,脚尖几乎要挨着他的。
  “嗯?我什么样子?”
  一种树木的味道和淡淡酒精混合,像某种熟透了的水果,随着她的笑一起袭到跟前。
  魏宇澈有一瞬间的愣神,等反应过来时再看到的就是梁舒那双沾了恶劣笑意的眼。
  她往后退两步,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很苦恼的样子,“唉,我就知道你暗恋我。”
  “你胡说。”魏宇澈耳根毫无预兆地红了起来。
  梁舒对他眨了眨眼,了然道:“欲擒故纵嘛,我懂的。”
  比起出去真干架,打嘴炮这件事儿上,梁舒有一百种方法打败魏宇澈。
  要说魏宇澈也是轴,水平不行又偏要去招惹,就没有哪一回占到便宜过。
  梁舒赢了一局后,潇洒离开,才不管魏宇澈在原地如何气急败坏。
  经历惨败,对手又已离开,魏宇澈也没什么好留的了,刚抬脚,却听闻身后脚步,一回头看见了今晚的主角。
  沈念铻头发有点儿乱,眼睛也通红,像是哭过。
  一个惨败的人碰到另外一个更惨的,魏宇澈瞬间觉得自己并不算输。
  沈念铻沉默着放水洗了把脸,双手撑着台面从镜子里看他,苦笑着问:“我是不是挺丢人的?”
  魏宇澈没回答,从兜里摸出糖盒子,拆开糖纸,往嘴里丢了一颗,才说:“没有。”
  沈念铻低下头兀自说着:“其实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十天。”
  魏宇澈糖差点卡嗓子眼儿里。才三十天就整这么大一出,梁舒是给他下蛊了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拯救一下这个半路迷失的年轻灵魂。
  “咳咳,你今年多大?”
  “十八。”
  “咔嚓。”糖块在嘴里一咬两半。甘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漾开,隐隐还有些酸。
  魏宇澈不淡定了,表情涌现出一丝裂缝。
  他听见自己底气不足地反问:“多大?”
 
 
第5章 夏目漱石的月亮不是我的月亮
  沈念铻乖乖重复了一遍,又补充说:“再过几个月就十九了。”
  魏宇澈脸色有些黑,他还真是小瞧梁舒了,竟然对刚成年的少男都下得去“毒手”。
  “你年纪太小了,还不成熟,上头的太快,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分清楚自己对她到底只是单纯好感,还是喜欢。”
  沈念铻否认:“不是的,我······”
  “别急着证明。喜欢是有迷惑性的,你喜欢的不一定是这个人,可能只是一种跟女生相处的氛围,又或者只是眼红其他人有而自己没有,选择了最好的那个试一试。再没有搞明白这些的时候,贸然开启一段感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他一脸的世外高人模样,沈念铻也迷茫了:“是这样吗?”
  “恋爱这个事儿啊,有跟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开心,不然还不如不谈。”魏宇澈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回去打两把球,把你这过剩的荷尔蒙消耗一下,啥事儿都没了。”
  沈念铻竟然真的浮现出了几丝犹豫,垂头丧气道:“好吧。我知道了哥,谢谢哥。”
  魏宇澈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客套道: “哪里哪里,你能想清楚最好。”
  可千万别在梁舒身上耗了。
  **
  梁舒到家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剩下路灯几盏,与风声作伴。
  她住的是家里的老房子,跟魏宇澈家还是邻居。
  传统的穿堂式样,中间天井拓宽过,改成了个小院子,角落里还有小亭子,一个人住逍遥自在得要命。
  屋内,小猫咪迎上前来,喵了声后,在地上打起滚,露出花色中间白色的肚皮。
  梁舒蹲下来摸了摸小猫咪的下巴,一副看穿她的样子:“小梨花,今天是不是惹祸了?”
  小猫咪眼睛舒服地眯起来,喉咙发出“咕咕”的震动声,像辆小摩托。
  地毯上,鸡胸肉干碎屑黏在上头,一片狼藉。
  梁舒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斥道:“就知道装蒜。”
  她给小梨花处理好了现场,又添了水和猫粮。手机切换着相册和拨号,准备联系竹园。
  微信界面,不怎么熟悉的头像蹦跶到了最前列,是魏宇澈发来的消息。
  算起来,这还是自己出国后,两个人第一次联系,这感觉有点奇妙。
  魏宇澈:「小弟弟帮你搞定了,不用谢我。」
  梁舒划了划未读消息,确实没看到沈念铻的。
  魏宇澈能有这么好心的?
  梁舒开始有些怀疑他的动机了。
  像是预感到了她的犹疑,魏宇澈接着说:「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一个刚成年的花朵,被你辣手摧残。」
  魏宇澈:「是我高估了你的底线,十八岁啊,刚成年。」
  梁舒:「?几岁」
  魏宇澈:「你再装?」
  梁舒:「他没告诉过我。」
  魏宇澈眉头稍霁,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平复了些。行吧,勉强相信她是真的不知情。
  梁舒:「你怎么知道的?」
  魏宇澈:「问的。」
  梁舒:「?你问他干嘛」
  魏宇澈:「替你收拾烂摊子。」
  半晌,那狸花猫的头像都没动静。
  魏宇澈点开她的头像,又点进朋友圈。很好,仅三天可见,空空如也。
  他退出又刷新了无数遍,最后确认,不是信号问题,梁舒就是没回。
  论没良心这块,她一直都可以的。
  他在心里骂自己不长记性,干脆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
  夜生活接近尾声,酒馆也冷寂下来。
  钟灵阳呵欠连天,捏着肩膀道:“赶紧招人吧,再这样下去,我人就要没了。”
  钟灵秀核对着账本,眼睛都懒得抬,“那就等你人没了再说。”
  钟灵阳表情悔不当初,他早知道创业艰难,却没料到会难成这个样子。
  钟灵秀嗤笑一声:“不好意思,上了我的贼船,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呢。你还是好好干活,早日赎身吧。”
  魏宇澈一直不说话,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把杯子放在桌上:“行,我走了。”
  钟灵阳问:“哎,你住哪儿啊?”
  魏宇澈:“我回上林。”
  他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但在路上的时候在网上叫了个家政去打扫。
  钟灵秀说,“这会儿哪能叫到车啊,不行你跟钟灵阳凑活一晚算了。”
  钟灵阳也在一边点头。
  “没事儿,我吹吹风。”魏宇澈已经决定,他穿上外套,对两人摆手,“走了啊。”
  *
  离开灯火通明的景区,乌川的夜晚总是别有番风味。
  有一回,梁舒写作文说“风是甜的”,魏宇澈还嘲笑她不会修辞。
  现在他站在夜色里,奇异地发现风真的是甜的,就像是搅麦芽糖时那些细不可见的糖丝。
  魏宇澈被这糖味和酒精蛊惑着,拨通了梁舒的号码,即便他压根都不确定她有没有换号。时至今日,他依旧分不清楚,别扭着不跟她联系的那几年,到底是因为赌气还是害怕。
  听筒里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他也不坚持,挂断,又走了几步,梁舒的电话拨了回来。
  “喂,少爷,找我什么事儿啊?”梁舒声音放松。
  小时候,魏宇澈娇气,这不吃那不要的,做什么都要人哄着,梁舒就故意叫他少爷。比起夸赞,讥讽意味更足一点。魏宇澈一开始抗拒到后来已经习惯,还回馈她一句“梁大小姐。”
  方才自己一直拿这昵称刺她,她却全无反应,他还以为是已经忘了。
  此时多年的称呼重新从她嘴里蹦出来,魏宇澈只觉得亲近,他不敢细想,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他问:“刚打电话怎么不接?”
  梁舒漫不经心:“我这不是得为工作努力吗?”
  “哦。”魏宇澈自然地理解为她正在找工作,于是问,“找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
  费劲波折,总算找到了一家有存货的,她心情还不错。
  魏宇澈顿了顿,说:“不然我雇你好了。”
  “你雇我做什么?”
  他沉默了。
  他也没想好雇她做什么,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为什么要马不停蹄地回来,又为什么要去找刚成年的小孩子说那一番长篇大论。
  理智挣脱掌控的感觉,魏宇澈不喜欢,却无法掌控。好像身体里有一根线,只要触发关键词就会不听使唤地做出很多蠢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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