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十三槐
时间:2022-08-15 07:01:49

   《囹圄》
  作者:十三槐
  文案:
  〈1〉
  分手的第一天,舒似被流浪狗咬了。
  来不及伤春悲秋的她去了犬伤门诊,排老长一队,排得她腿软。
  好不容易轮到舒似,“医生,我被狗咬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抬头。
  豁,好家伙,生得温文尔雅,霁月风光,宛若仙人。
  像极了那个蹉跎了她六年青春的前男友。
  *
  几个月之后。
  舒似陪朋友去妇产科产检。
  办公室里,那宛若仙人一样的男医生和同事正谈笑风生。
  舒似眼一瞪:“你怎么在这?”
  仙人眼里含光地瞟着她的肚皮:“似似……”
  舒似:“不是我,我没有。”
  朋友看着舒似,眼睛瞪得像铜铃。
  舒似沉思了一会儿,咽了下口水:“那个,这我男朋友,边绍。”
  〈2〉
  舒似的小前半生不是在泥里打滚就是在海里挣扎。
  爱上一个人就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和初恋谈了六年,命倒是没丢,尊严丢了而已。
  *
  后来有个男人把她被踩得灰扑扑的尊严捡了回来,洗得干干净净还给她。
  是他把她从漆黑的漩涡里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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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文,1v1
  单向治愈,偏现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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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似,边绍 ┃ 配角: ┃ 其它:囹圄
  一句话简介:你很好,不要自卑。
  立意:职业不分贵贱,存在即为合理。
 
 
第1章 
  这个社会物欲横流。
  腐败,肮脏,欲望像海一样深。
  有些时候,有些事,没得选择。
  *
  八月季夏,凌晨一点半的A市。
  白日的喧嚣鼎沸已经沉沉睡去,暗处的灯红酒绿昼夜不息。
  光怪陆离,纸醉金迷,夜生活正是时候。
  一辆出租车从霓虹夜色中驶过,缓缓驶停在路边。
  车上下来一个妆容精致的高挑女人,黑直发齐肩,藕粉一字肩上衣,白色短裙,银色尖头高跟鞋。
  出租车呼啸而去。
  女人两颊酡红,眼神却很清醒,她往前走到街边一家网咖的一楼大门口,昂着脑袋看了网咖招牌“黑虫”上,几秒之后,她循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这个女人叫舒似,二十六岁,D城人。
  *
  网咖里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柠檬清新剂的味道。
  这个点,网咖里上网的人三三两两。
  舒似进了门,细高跟噔噔地踩在网咖的地板上。
  靠大门稍微近点的机位上,一个秃了半脑顶的大叔抬起油光满面的脸,先是瞄了她两眼,最后眼神跟口香糖似的黏在她两条细白长直的腿上。
  舒似冷冷地抛过去一个眼刀子,拽了下短裙下摆,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到前台,手指头叩了下台面,“几号?”
  网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脸上化的妆太久氧化了,混着油光糊在脸上。
  她看了舒似一眼,见怪不怪地回道:“等会儿,我查一下。”
  舒似点头,目光越过前台看向里头大厅。
  趁着电脑读档的间隙,小姑娘悄悄扫了一眼舒似。
  她对这个女人已经很眼熟了,只要她值夜班,几乎都会在凌晨这个点左右见到她来网吧叫她的男朋友回家。
  女人脸庞线条流畅,带妆的五官精致明艳,最出彩的是那双眼尾飞扬的丹凤眼。
  她的肤色其实偏冷白色,但在灯下却很像奶油的颜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小姑娘眼底略过一丝羡慕,低头看了眼屏幕信息,眼皮再没抬过。
  “5号。”
  舒似道了声谢,绕过前台,从大厅穿过,去了包厢区,找到5号房,她没有房卡,敲了三下门。
  里头没动静,舒似又敲了三下,等了两分钟,捞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响到快挂掉才被接起来,舒似吸气吐出,胸腔起伏,“戚济南,开门。”
  里头男人应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宝贝,等我两分钟啊,马上……支援一下,我操……”
  舒似没吭声,挂掉电话在门口等。
  *
  过了几分钟,男人来开门,舒似走进去。
  只见男人又火速坐回位子上,动作熟练地戴上耳机,只留给她一个灰白短袖的清瘦背影。
  包厢里烟味浓重,舒似甚至能看见薄白的烟雾在灯下缓慢地流转,无形中让人觉得胸闷。
  舒似扫了一眼桌上,烟灰缸塞满烟屁股,饮料瓶半空。
  她轻声问:“你吃饭了么?”
  “……”
  “戚济南,你吃饭了么?”
  “诶,你他妈抢我好几个人头了,过分了啊……”
  舒似敛下眼皮,看着名叫戚济南的男人的头顶。
  他的头发两个星期前刚剪过,这会儿又长长了,微微遮过耳尖,发质看上去很软,前阵子才染的奶奶灰色头发,长得快,这会儿发梢又黑了出来。
  头顶还有两个旋儿,相当对称。
  舒似记得以前,戚济南就爱枕在她的大腿上,不管做什么,看电视,睡觉,吃东西……
  她就爱揉他头发,手感特别好,她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他也不恼,只是笑着抓住她的手,轻轻咬一口,特温柔又特甜地囔一句:“宝贝别闹啊。”
  他们甚至还讨论过老一辈对于脑袋上有几个旋儿的各种说法。
  怎么说的来着——
  “一旋善,二旋精,三旋牛转世。”
  啊,好像是这么说的。
  舒似倚靠着沙发后背,漫无目的地乱想着。
  她今天其实喝得并不多,人挺清醒,只有酒精味道在她的呼吸之间循环进出。
  戚济南的目光粘在屏幕上没移开过,喋喋不休地对着麦不停地说话,时不时夹着一句脏嘴蹦出来。
  舒似越听,眼神就越飘。
  *
  舒似从前最爱戚济南的温柔,他的长相温柔,声音温柔,处事温柔,看她的眼神同样温柔。
  他的整个人就仿佛就是温柔做的。
  他从前只在床上跟她说过脏嘴,下流但令人面红耳赤,混着他温柔清朗的声线,蛊惑着人,她也好喜欢。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舒似盯着戚济南的脑袋顶儿,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没有答案。
  她沉默地点了一根烟,在戚济南时不时的骂骂咧咧里抽完,躬下身一把摘掉戚济南的耳机。
  “戚济南,回家了。”
  干巴巴的几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好像没有感情。
  而回应她的是戚济南转头不耐的表情,他从她手里把耳机抢回去,有些厌烦地敷衍她:“你先回去吧,我再打两把。”
  舒似神情倦怠地拉了下他肩头的衣服,声音里带着点撒娇和恳求的意味:“戚济南,我很累,我们回家好不好?”
  戚济南旋了下肩,啧一声,挣开了。
  舒似咬咬唇,疲惫地喊了一声:“戚济南。”
  他再无一点反应,舒似也不再叫了,她背过身去,手臂压在沙发上支撑着自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舒似记得,她从前不这么叫他的——戚济南,连名带姓。
  她最开始叫他,济南。
  后来在一起时,她叫他阿南。
  再后来被他掐着腰,她红着脸喘着气娇娇地叫他——老公。
  到现在,变成几个干巴巴的字眼,戚济南,熟悉又陌生。
  她跟戚济南在一起六年了。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间就变质了。
  *
  舒似没呆很久,她站得腿酸,头也晕。
  她没跟戚济南打招呼,一声不吭离开了网咖。
  走到大门口,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丝丝绵绵的细雨。
  路上的行人更少了,路灯在细雨里变成了点点下落的光。
  舒似站了一会儿,蹲下身去点了根烟,拿手机打开美团,给戚济南点了些烧烤,顺带了两瓶饮料。
  在支付界面地址里修改了下网咖的包厢号,备注上打上一句:麻烦给重辣,饮料一定要冰的,谢谢老板。
  界面跳微信,支付成功,
  手里的烟燃到只剩屁股,舒似碾灭烟头丢到街边的垃圾筒里,往回家的路去了。
  她的住处离网吧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是一个不大的小区,环境好,里头一水单身公寓,电梯房,装修好,住的舒服。
  就是租金有点贵,一室一厅两卫,地段也不在市中心,一个月不包水电公摊物业,两千九。
  要搁以前,舒似会觉得这房子租金简直太贵,而现在在A市这种极度销金的地儿呆得久了,又因为职业关系,舒似对金钱的概念就模糊了,只不过是小钱而已。
  *
  舒似在小区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些矿泉水和饮料,还拿了两包烟,上楼回家。
  她住在十二层。
  舒似到家后,先洗了个澡,再坐到梳妆台前仔细地给脸和脖子做护理,瓶瓶罐罐一小时就过去了。
  她对口红鞋子包包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唯独在护肤这方面狠下血本。
  她今年二十六岁了,其实已经不再年轻了。
  她深谙年轻与容貌对于女人的重要性,在她肤浅的认知里——这张脸是她的资本,能给她找钱。
  等她收拾好关灯上床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卧室窗户是落地四扇大窗,窗帘没拉紧,鱼肚白的天色从缝隙里爬进来,映进屋里,冰冰凉凉。
  世界静谧,舒似只能听见房间里空调和加湿器运作的声音。
  她的心也很宁静,酒精的挥发让她觉得略微有点困意。
  躺了一会儿,她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5:07。
  解锁屏幕之后,任务栏跳出美团的弹窗,显示外卖两个多小时前已经送达,只是几秒钟,弹窗很快消失不见。
  点开微信,置顶一栏只有一个人,戚济南。
  舒似给他的备注一直是一颗粉色的小爱心,加一个南字,几年没改过。
  对话框最后聊天时间是昨天早上的七点多,她点进去——
  (爱心)南:[宝贝,我回来啦,你要吃早餐吗?]
  (爱心)南:[睡着了吗?我给你带点豆浆还是稀饭?对胃好点。]
  舒似那时候没有回复。
  她回想了一下——
  昨晚她喝多了,晕乎乎回来胡乱卸了妆倒头就睡,手机都甚至没充电。
  等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傍晚,宿醉的感觉简直要命,脑疼得要炸开。
  她侧身而躺,身边的戚济南搂着她,睡的还挺香。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蹑手蹑脚起床去了客厅,戚济南给她买的早餐还放在茶几上。
  天气热的要命,客厅里没打空调。
  舒似蹲在茶几边拿手指头拎着装早餐的塑料袋闻了闻,东西馊了。
  她在地上蹲了一会儿,一脸平静地把早餐扔进垃圾桶里。
  接着,洗澡,吃饭,化了妆出门上班了。
  ——
  舒似结束回忆,在昏暗中举着手机看着那两行对话框,很久,屏幕熄了。
  她眨了眨眼,重新点亮屏幕,给戚济南发了一条微信:[早点回家。]
  等了五分钟,戚济南没有回复。
  外边的天又亮了一点。
  舒似把手机锁屏,放到一旁床头柜上充上电,闭上眼睛把自己陷进柔软的床里,被子盖过头顶。
  她和戚济南在一起六年了。
  这个男人呐——
  温柔的时候甜蜜到让她巴不得去死,无情的时候也残忍到让她想要跟他同归于尽。
  舒似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只是隐隐觉得他们的感情就像一根根绷得紧紧的皮筋儿,
  年月久了,磨砺多了。
  那些根皮筋儿就老化了,一根又一根地松散,断裂。
  不复当初。
  而她只能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心若明镜,又无能为力,怎么做都没办法补救。
  舒似翻了个身,背对着那逐渐漏进屋里的光亮,紧紧阖眼。
  临入梦前,她眼前的画面是她跟戚济南刚在一起的那会儿,一帧又一帧地晃过去,美好的让人舍不得再睁开眼睛。
  舒似的意识模模糊糊地散开,脑袋里最后一个念头是——
  要是可以一直活在梦里该多好。
  *
  舒似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
  她的头有点疼,大概是空调打太低的缘故。
  戚济南的胳膊搭在她的腰上,被子滑了一半只盖到腿。
  等到眼前适应昏暗之后,她翻了个身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多。
  锁屏上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占满屏幕,她忘记把静音模式调回标准。
  上班打卡的时间是七点半,她错过了。
  舒似拿开戚济南的手,靠起身,在黑暗里就着手机屏的光摸过床头柜上的烟点了一支,边醒神边看手机消息。
  大多都是领班何佳的消息和未接,脏话可劲儿蹦,就数落她。
  舒似给她回了一句:[不舒服,请假。]
  接着筛了筛客人发来的微信消息,三个,全是晚上约她的。
  舒似掸了掸烟灰,措词回复:[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今天不太舒服,下次你来一定要再找我哦。]
  发送,复制,粘贴,发送。
  刚搞完这些,何佳一个视频通话就甩过来,舒似给她挂了,准备打字回她,视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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