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之后无家可归,好心喂个流浪狗,还被反啃了一口。
牛逼啊,她真想谢谢老天爷对她的“格外关照”。
*
舒似怕死,她来不及糟心,甚至伤口都没清理就打了个车去市医院。
恰好碰上早高峰,路上还堵了会儿。
到医院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她挂了个号,到问诊台询问去哪里打狂犬疫苗。
护士低着头在玩手机,抬头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手往后一指,说:“进去看地标,门诊右拐,看哪个科室排队的人最多就哪个。”
突如其来的白眼让舒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礼貌道谢之后,寻着地标去找。
进门,右拐,眼光一定。
走廊挺空的,还真就有个办公室门口排了三四个人。
还都是年轻女人。
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被狗咬?
舒似挑了挑眉,走过去,瞟一眼墙上的指示牌——犬伤门诊科。
是这了。
舒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门里几个黑压压的头,门外还几个。
她退了出来,没地儿坐,只能站一边靠墙等着。
走廊里两边通风出口,但并不阴凉。
舒似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是觉得又热又烦,心烦气燥地弯下腰捏了捏小腿。
她出门的时候没考虑太多,穿了一双黑色细高跟,站了这么久,小腿酸痛得要命。
又是一阵好等,好不容易轮到她,舒适压着火气走进办公室。
俩白大褂男医生面对面办公桌坐着,旁边有一个挂着帘子的空间,一个护士装扮的女人坐在里面的小凳子上。
舒似手里捏着病历跟根杆子似得杵在靠门比较近的桌子旁边。
“医生,我被流浪狗咬了。”
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医生埋头苦写,声音含含糊糊地回了她一句话。
舒似没听清:“什么?”
男医生抬头,口罩一拉,声线低沉且温和:“哪儿被咬了?”
舒似吓得差点脚下退了一步。
豁,好家伙,男人生得温文儒雅,霁月风光,宛若仙人。
像极了她一个多小时前刚分手的那个,蹉跎了她六年青春的前男友。
舒似十分艰难的伸出了食指,“就这。”
男医生探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握住她食指的中间,左右翻着看了一遭。
食指两边传来微微的凉意,舒似注意力跑到了人的手上。
他的手很大,肤色比她的要暗一些,根根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到压肉,看起来整洁又干净。
戚济南的手……没这么好看。
“清洗过吗?”
舒似:“嗯……嗯?”
男医生松手,定眼看着她,笑得和煦,又问了她一遍:“伤口清洗过吗?”
舒似摇头。
男医生手往旁边挂着帘子的小空间一指,“那里面有水龙头,你先用肥皂清洗一下伤口,边洗边用水冲十五分钟。”
舒似楞得跟根木头似的点点头,往那边去了。
在冲洗手指的时候,舒似拿余光去瞥了一眼那个男医生。
他这会儿又把口罩给戴上了,说话的声音比方才稍微大了点。
想起那医生跟戚济南七分相似的容貌,舒似心里有点膈应,就没再看,低下头去仔细地拿肥皂清洗伤口。
*
老老实实洗了十五分钟,舒似走出去。
男医生刚好给别人看完诊,没看舒似,对着电脑手里鼠标键盘点来敲去,温和出声道:“你这个属于二级暴露,需要打五针,周期28天,最好戒烟忌酒忌避免引起不适,知道吗?”
不能喝酒就意味着不能上班,而且还要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舒似仿佛看见一堆红票在离她远去,不免牙酸:“能不打么?”
男医生手里动作一停,侧过头拿那双黑亮干净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语气更温柔:“可以,但说不定会死的。”
舒似:“……”
“拿这个单子去收费盖章,然后去药房拿药再回来打针。”
舒似认命地拿着单子出去照做,回来的时候门口一堆女孩子挤在那儿,她直接被堵在了门口。
她就不明白,怎么那么多人被狗咬。
好不容易挤进去,舒似又杵回办公桌旁边,病历单子往桌上一压。
目视电脑的男医生先是低头看了眼病例,接着抬头来看她,唯一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弯出弧度。
他侧了侧头,食指指向方才舒似洗手的地方,说:“去那边让护士给你打针,打完针在外面坐着观察半小时再走。”
那眼神儿,那手势——
越看越像戚济南。
舒似心里又是一阵膈应,黑着脸一声不吭地抓起病历去打针。
第4章
舒似打完针,拿酒精棉签摁着针口,走出去在办公室外的靠椅上坐下。
走廊里不似外面明亮,她百无聊赖地盯着白漆漆的墙面,一宿未睡的疲惫感渐渐袭来。
舒似正发困,身边来了两个年轻姑娘,坐在舒似边上,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卷头发的姑娘先开口问:“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另一个答:“我骗你啥?”
“你不是说这里有个特别帅的医生吗?”
“我骗你干嘛!”
“要是不帅的话我不是白白挨了一针……”卷头发的姑娘嘀嘀咕咕。
“我真没骗你,我见过的!上回来打针我看到边医生的脸了,简直帅死了,声音也好听,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啊……”
卷头发姑娘驳:“戴着口罩又看不见!”
另外一个姑娘又出了主意:“要不一会儿你脸皮厚点,去要个微信。”
“哎呀,不太好吧?”
“你要信我……”
卷头发的姑娘连连点头,两个人嘿嘿嘿地傻笑做一团。
舒似听了个一清二楚,微哂着棉签扔进垃圾桶。
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去打量了她们两眼,俩小姑娘长得也挺标致,不像没人追求的主。
舒似想起先前排队一水的女人,顿悟了。
合着不是被狗咬,是来看男人的。
这年头,追男人都追到医院来了,啧,还得扎针。
忒下血本。
舒似抬眼穿过门去看她俩嘴里的“边医生”,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身上白大褂的衣角。
她回想起那人摘下口罩的模样——
剑眉星目,眼窝深,高鼻薄唇。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深邃,漆黑却又不阴沉,笑起来的时候下眼睑弯出一条弧度,清隽又儒雅。
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容貌确似从前的戚济南,但周身气质涵养却胜他许多。
但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他长得跟仙人似的,舒似对他也提不起什么好感来。
帅有什么屁用?人心又看不见,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
舒似站起身来,走到走廊尽头出口的台阶上,给自己点了根烟醒神。
天蓝如洗,阳光逼眼。
尼古丁吸进肺里,舒似仰起头,吐出一个极为漂亮的烟圈。
手机隔着包面嗡嗡震动,舒似掏出来看了一眼——
戚济南打来的微信电话。
舒似面无表情地点了拒绝,第二个通话请求很快又甩了过来。
在被连挂三次之后没了动静,开始变成一条一条往上冒的语音条,大多都很短,两三秒。
手机一直震动,舒似点都没点,直接把戚济南给拖进了黑名单。
心里总算是舒坦了点,却又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舒似鞋尖点着地,蹙着眉头冥思,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她忘了给戚济南转钱了。
这念头一蹦出来,舒似觉得自己挺贱,跟戚济南在一起这么多年,青春蹉跎了不说,人生也赔了进去。
她下了海之后,除了没陪人睡过,其他被占便宜的事情也没少受。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没分手的时候她心甘情愿地养着戚济南,这才分手没几个小时呢,一想到她忍厌陪酒换来的钱,到头来还得白送戚济南一笔,舒似瞬间觉得莫名心梗。
戚济南迷上网游之后,花钱大手大脚,游戏出的皮肤道具他基本都会买,他要多少,舒似就给他转多少。
他身上应该没什么钱了。
所以不给……她又觉得戚济南可能会饿死。
舒似看着手机屏幕上受伤的食指,最后还是打开了支付宝,给戚济南转了两万块钱。
接着删除好友,顺便把他的电话也拖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舒似吐了一口气,肩膀无意识地就松懈了下去。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她觉得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就这样散了吧,也挺好的。
手里的烟燃到微微灼手,她把烟屁股丢在地上踩了踩,转身打算离开医院。
没走两步,停住。
又折返回来,弯腰捡起烟屁股,左右扫视了一遭,走到几步远外的垃圾桶边丢了进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
边绍对舒似的第一印象,对比其他病人稍微深一点。
原因完全是因为舒似的看诊时不在状态透出来的憨气,跟她带给人的第一观感完全不搭。
每天看诊的人那么多,所以他不太关注病人的容貌如何。
因此他没仔细去端详舒似的脸,只记得她穿着条黑裙子,身材高挑,好像没化妆,脸色不太好。
他粗粗一扫,只记得她似乎长了一双张扬的丹凤眼。
边绍是个温柔的人。
从小到大,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是这么形容他的。
他甚至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人或事发过火,对所有人永远和颜悦色。对一切的忍耐和包容远远地大于他人。
但只有边绍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温柔,只是他对任何事物,都不太上心。
既然没放在心上,自然不会被其左右情绪。
他所展现出来的温和,只不过是最为妥当的待人处事的方式而已。
所以当他趁着病人少,打算去卫生间被俩小姑娘堵在门口时,他也依旧礼貌平静。
被女孩子们问微信,对他来说已是常事。
他温和地出声拒绝:“微信不用加,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立刻来医院就诊。”
被拒绝的俩小姑娘也不气馁,反倒越挫越勇。
“边医生,加一个嘛,我家里养了两条小狗,有什么疑问我可以问你呀,多方便……”
边绍摇了摇头,余光就瞥见走廊出口的那道背影。
是他方才看诊时略有印象的那个女人。
她背对里而站,一只鞋底来回蹭着地面,垂在身侧的手臂纤细,手指缝之间夹了根烟,烟雾向上飘散。
身后一道被拉长的的阳光阴影。
边绍的目光定在那烟上两秒,收回来。
“这种问题,我觉得问宠物医生比问我更合适。”
“借过一下。”
边绍上完洗手间回来,抬眼一看,那俩姑娘还站在门口堵着,委屈又幽怨地看着他。
“边医生……”
倒是头一回见这么锲而不舍的要微信的。
边绍头疼不已,无奈地摆了摆手,“你们要是看伤打针,我可以给你们看诊,不要堵在门口。”
话说完,他突然想起那个不遵医嘱的女人。
他再次头侧向出口,目视她的方向。
女人把烟头丢在地上拿鞋底碾了两下,人走两步顿住又转过身回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
似乎一点都没顾忌自己穿的是短裙,那么一弯腰,裙下差点走光。
边绍别开眼去,突然想起今早出门他开着车堵在路上时,从车窗里看到路边一个同样穿着裙子的女人捡东西时的样子——
扭扭捏捏地蹲下去,撩着耳边的长发,倾斜着身子……
两幅画面在边绍眼前相交,但并不重合。
他再去看她。
女人直起身来,神情嫌弃把烟头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边绍注意到她刚才捡烟头的那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并在一起捻了两下。
他之前明明有对她说注意事项的。
戒烟忌酒,打完针观察半小时再走。
谁知道他的医嘱完全是被她当作耳旁风了。
边绍思忖着,回过头来,轻轻抿了下嘴唇。
藏在口罩的嘴角微微往上轻带,只见上半张脸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微微地弯了一瞬。
*
舒似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回了她预定的酒店,澡也没洗就倒在床上,给何佳发了条微信:[请假一个月,我被狗咬了。]
也不等对面的回复就关了手机。
然后把空调打到25度,开始补眠。
舒似本来想小憩一下,结果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直接睡到第二天的清晨四点。
醒来时左臂针口的位置酸疼得要命,像以前她在学校里跑了一千米第二天两腿之间的那种酸疼感,却又更严重一些,堪堪能忍。
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混乱交缠的梦,可睁眼之后却记不起来一个片段。
脑袋也疼得像被人踩过一样。
舒似抓着头发坐起来,喝了几口水,点了根烟。
捞过床头柜的手机开机查看消息,未接电话提醒短信一条条蹦出来。
舒似打开微信,联系人最上面变成了何佳,头像右上角的小红点显示数字32。
舒似点进去,通话请求几个,语音条一堆,长长短短。
最后一条:[滚。]